第二天€€,安川县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
说€€大€€,是因为全县都开始整顿起€€来,还顺藤摸瓜真的找出个办假/证的团伙,说€€小,是有人嘀咕至于么,有时候落上个叶子或者划痕,干嘛都算是遮挡车牌,要被揪去改正啊。
尤其是第一波进去的那俩人,他们前两天€€办了个假/车牌,还没往上带呢,回去路上天€€下着雨,想着没啥监控,就€€生了点侥幸和嚣张,沿路故意加速,用污水溅了不€€少行人,为的就€€是个刺激,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有些民众法律意识淡薄,”老所长€€看着案卷,“得慢慢整改,这是件好事,连礼让行人都做不€€到,还怎么讲文明呢?”
池野没说€€啥,笑笑走了。
没回家,把摩托停在修车行门口,继续干自己的事。
除了偶尔恍惚时,觉得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点触觉,是很柔软的头发,和拥抱对方时,那单薄的背。
抱了下,也没说€€什么,给人送回去了。
昨天€€晚上,也就€€池一诺问了句,佟佟哥哥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咱家做客呀。
池野揉了把小姑娘的脑袋,说€€,快了。
今天€€没啥生意,天€€冷,秋色萧瑟,似乎大€€家都不€€愿意再出来,即使€€如此,池野也没回去,在玻璃柜台后面看书,是本汽修教材,挺有意思,正看着呢,有人老远就€€在外€€面叫:“大€€哥!”
一抬头,嗬,柴大€€牙换了头红毛。
池野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气€€,把书放回下面抽屉:“有事?”
柴大€€牙扛着个音箱,笑嘻嘻地蹿过来:“大€€哥,帮我瞅瞅这个呗,坏啦,没声呢。”
还是梳了摩丝的头发,敞着大€€领口的花衬衫,很让人纳闷,一个天€€天€€在殡仪馆干杂活的人,怎么还这样精神抖索,活力四射的模样。
音箱搁在柜台上,池野拿着工具拆开看了眼,就€€是普通的线路问题,三下两下就€€能给整好,也就€€随口说€€:“你们晚上别放那么大€€声,多扰民。”
“知道啦,所以我们都是去郊区那,人少,声音才不€€算……”
话还没说€€完呢,就€€听见“滴滴€€€€”的车喇叭声。
柴大€€牙:“所以,那里吵不€€到别人……”
“滴滴€€€€”
喇叭声似乎更大€€,不€€吸引人注意死不€€罢休的架势。
总是乐呵的青年€€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把剩下的话说€€完:“这才叫扰民呢!”
一辆奥迪正对着修车行,连续按着喇叭。
池野无动于衷的样子,给音箱最后一个螺丝拧好,才把起€€子放回工具箱:“记着就€€成,别折腾太晚,天€€冷,老人小孩都睡得早。”
过了好一会€€,连街上路过的行人都开始破口大€€骂,说€€这开车的脑壳有毛病是不€€,车门才猛地被推开,杨澍阴沉着脸大€€踏步走来,整理了下藏蓝色的领带。
这次没戴戒指。
但是衣襟别了枚闪亮亮的钻石胸针。
能亮瞎柴大€€牙的眼。
“你……”杨澍站在修车行门口,不€€愿进来,紧紧抿着嘴,“我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柴大€€牙胳膊撑着柜台:“谁啊这是,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杨澍本来就€€心里烦躁着,他前几年€€开始有点喜欢佟怀青,一直当€€个可€€望不€€可€€即的人看,别看他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但自诩有一定的审美追求,之前谈过的对象全是搞艺术的,偶然间听自己的侄女说€€起€€,佟怀青好像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慌里慌张跑过去,激动得一宿没睡。
醒来就€€开始琢磨两件事。
第一是佟怀青为啥来这了。
第二就€€是,怎么能跟佟怀青更密切地接触?
前者没想通,但后者还是有点可€€能,自己一个朋友跟古典音乐圈颇有渊源,据说€€认识佟怀青的父亲,杨澍将信将疑地联系上后,对方马不€€停蹄地来到了安川县。
同时还告诉他,佟怀青目前心理问题,比较严重。
杨澍在面对这样文雅的精英人士时,总归有些犯怵,嗯嗯啊啊地点头,说€€有所耳闻,评论界那帮糟老头子坏得很……
赵守榕微笑地看着他,继续道,所以他怀疑,佟怀青可€€能是在这里受人哄骗,破罐子破摔,连琴都不€€碰了。
杨澍说€€这哪儿成啊,佟老师可€€是艺术家!
赵守榕叹气€€,说€€所以我得给他带回去,其实也没啥大€€毛病,就€€是这孩子太单纯了,你懂吧,很容易被人忽悠。
当€€时,杨澍就€€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我一定帮您给佟老师治好。
结果从昨天€€起€€,赵守榕的电话就€€打不€€通了。
杨澍郁闷,这怎么连顿饭都没吃上?
他还指望着在佟怀青面前多露露脸,俗话说€€得好,一个人心灵脆弱的时候,最好趁机而入,佟怀青又€€是出了名的“独”,身边估计也没什么人陪着,那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机会€€就€€是眼前!
就€€是那个池野,有点碍眼。
尤其是当€€他第一次见那人,几乎就€€在心里笃定。
池野肯定不€€要脸!
绝对是垂涎于佟老师的美貌,给人强行留下了!
想到这里,杨澍的脑子里还飘过一些不€€太好的画面,结果就€€越想越气€€,开车过来兴师问罪。
说€€不€€定也能再知道点,关于佟怀青的线索呢。
可€€问题是,他都按那么多次喇叭了,这人聋了吗,都不€€带搭理自己的,旁边这个一头红毛的也流里流气€€,看着就€€是个混混。
但听说€€池野在当€€地也有点势力,他就€€憋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云淡风轻些:“你知道佟老师现€€在去哪儿了吗?”
池野没抬眼皮,柴大€€牙看不€€过去,用手在柜台上敲两下:“你什么你,你叫谁呢?”
“有你说€€话的份吗?”杨澍轻蔑地瞥了眼,他最烦这种花里胡哨的小流氓,看着就€€俗。
还是佟老师好,清水出芙蓉似的。
柴大€€牙直接怒了,扭头看着池野:“大€€哥,这人谁啊,我能动手不€€?”
“开公司的,”池野淡淡道,“家里有点钱,去年€€谈了个大€€学生,糟践进医院后,就€€给人甩了,还差点闹出人命。”
杨澍目瞪口呆:“你……谁告诉你呢?”
柴大€€牙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你什么你,你他妈叫谁?”
杨澍被打得晕头转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气€€势弱下来:“大€€、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柴大€€牙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大€€哥也是你叫的?”
池野这才抬头,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也给杨澍看得一哆嗦。
那事,的确是他亏心了。
追到手之前,看那鲜灵的大€€学生可€€仙气€€了,费劲巴拉追到手,吃到嘴后不€€对味了,越来越黏他,杨澍也逐渐不€€耐烦起€€来,嫌白月光成了鱼眼珠,之前的不€€食人间烟火没了,居然也跟个普通人一样,会€€赖床,会€€生病,熬夜了还会€€脸上冒痘。
但,池野是怎么知道的?
他捂着脸,慌乱地眨着眼睛,心虚地开口:“大€€哥,那事的确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告诉我爸妈,也别告诉佟老师啊。”
池野目光平静:“为什么不€€让告诉佟佟?”
柴大€€牙在旁边给手指捏得嘎嘎响,可€€这依然拦不€€住杨澍的突然扭捏。
“哎呀,我想追他呢!”
安静片刻。
柴大€€牙想了想:“大€€哥,你们说€€的那位,是不€€是之前你找的小美人啊?”
池野没有回话,但怎么感觉,手里什么时候多了把扳手呢。
柴大€€牙又€€琢磨了会€€,那个佟怀青他有印象,虽然不€€吭声,但人应该不€€错的样子,大€€晚上的还和他们一起€€去帮忙抬遗体,于是直接啐了口:“呸,你配吗,我追都比你强!”
他得意洋洋地骂完人,一扭头,怎么感觉后背阴冷冷的。
池野从柜台后走出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盯着往后瑟缩的杨澍。
“我要他父亲的联系方式。”
“什么,”杨澍心里打颤,陪笑道,“我、我也不€€清楚呢,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后悔了,今天€€偏偏过来撒什么气€€,给自己惹一身骚。
池野笑了下:“我让你走了吗?”
头顶的泡桐树随着簌簌风声抖动,不€€在正常花期内的淡紫色缤纷终于迎来落幕,有雨水的功劳,更多的是秋意的感召,卷帘门被拉下,柴大€€牙扛着自己的音箱,看着落荒而逃的轿车,还是有些不€€忿。
“大€€哥,这人是个孬种。”
池野活动了下肩膀:“嗯。”
虽然知道大€€哥话少,不€€怎么回应自己,但柴大€€牙还是忍不€€住絮叨:“要是这人再来找麻烦,不€€用你出手,叫我,用我爹烧炉的铲子拍死他!”
池野扬起€€嘴角,拍了下对方的背:“谢了。”
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个苹果:“给你的。”
“哎呦,”柴大€€牙笑呵呵的,“我还有小零食拿呢。”
池野声音温和:“中秋节要吃的,今天€€给……也不€€算晚。”
吃苹果,平平安安嘛。
相比于安川县的习俗,佟怀青这边,则要讲究更多。
除了吃苹果蒸螃蟹,一家人纵使€€再怎么貌合心不€€齐,也要聚在一起€€,分享团圆。
佟怀青烦这个,前两年€€都没他的身影。
所以今年€€,看到餐桌旁这个垂着眼眸的人时,亲戚们都不€€由有些惊讶,随即就€€一拥而上,开始了客套。
“哎呀,这不€€是怀青嘛!”
“好久不€€见了,前天€€还跟你表弟念叨呢,说€€看看你哥,在外€€头多争气€€……”
“你去哪儿了呀这么忙,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佟怀青抬眸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是他故意冷淡。
只是€€€€有点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
烟味,香水味,人声鼎沸的互相恭维,哪怕身出偌大€€精致的宴会€€厅,也觉得心烦意乱,脸颊也泛着微微的痒。
不€€能挠,佟怀青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