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 第77章

“兰台。”温€€站起身,执起了他的手。

“此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他像是深思熟虑过了,说得极慢:“我虽父母早亡,但也不是没有人养育,郑阁老是我的养父,他断不会做暗害我的事。”

商闻柳瞪大了眼:“他€€€€”

温€€慢慢地把中间的曲折简明地讲给他听。

再多说也无益,商闻柳本是想告诉温€€对郑士谋洛汲之流多些防备,却万万想不到他们之间竟还有这层关系。他叹气,只好退而求其次:“你在御前行走,要更当心。”

温€€亲了亲他的指尖,像是发了一桩誓愿:“我知道了。”

第107章 孟冬

达奚旃撕了一只羊腿,就着粗调的酱汁一淋,裹了胡椒浑不在意地嚼了。自打到了京城,他为了避人耳目藏身在在寺庙里,寻常没有由头出来,整日跟着一帮僧人斋戒,只能等着每月一次法会时出来,顺带着一饱ko腹之欲。

他吃得凶,适才那失控的凶相卷土重来,穆兰妲在边上坐着,简直要以为他是把仇人的血ro拆了吞入腹中,纵是她十分厌恶这个小叔子,也不得不劝道:“你慢些吃。”

此时没有旁人,两人坐在一张席地铺开的毛毯上,屋内捂得严严实实,一丝冷意都透不进。

达奚旃吃完了,抹了把嘴,把羊骨扔进空盘。

酒已经温好,刚提出来的铜壶水淋淋地放在一边,穆兰妲心事重重地端给他:“城内的安排都已经差不多,郑士谋那边是什么情形,只有你清楚,我们都不好过问。但眼下只有从赌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我们太被动了。”

达奚旃举着酒碗,浮着小气泡的酒液晃荡开琥珀色的微光,他迷醉地嗅了一ko香气,粗声喟叹道:“现在要我回来,还不到时候。”

穆兰妲细眉微动:“还不是时候?”

“庙子离郑士谋住处不远,”他一饮而尽,慢腾腾地转着空碗,“我需要盯着他,他也需要盯着我,这个节骨眼上不能闹翻。”

郑士谋对自己的人都不讲什么情面,更何况是他。达奚旃在搭上这条线的时候就已经明白,郑士谋在下好大一盘棋呢,局中黑白子,那算人吗?

“这事我去安排,你们不要擅自行动。”自顾自倒了酒,达奚旃沉思着饮下,他知道这位阁老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守诺之人。

穆兰妲听懂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赌庄那个线人,你实在不该把他扯进来。”

达奚旃正要去撕另一边的羊腿,他撑着胳膊,往油滋滋的羊ro上淋了一层蜜酱,底下承着油滴的大木盘落了不少酱汁。他并不准备正面回答穆兰妲的话,而是岔着腿,把羊ro嚼完了,才轻飘飘说一句:“大嫂在后悔什么?”

穆兰妲脸色青下来:“我在同你讲那个线人,他自小被惯坏,能成什么事!”

“这么多年了,他根本认不出你。况且你的任务,就是把这家铺子里的东西藏好,不用和他打一点交道。”达奚旃吃得五分饱,不肯再进食。在朔边没有这样好的酒ro可吃,千里的冻土和土腥把人磨得没心思去做那些精食,但达奚旃怀念那里,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故土。

达奚旃悠哉地擦了手,把面前的杯盘推开,眼里夹杂了可惜。他好食大ro,在这里没有腥膻的夹血ro块可吃,他好喝烈酒,在这里也找不到能烫穿肺腑的烈酒。达奚旃不喜欢这里,但有必须来的理由。

这种带了轻蔑的熟视无睹让穆兰妲感觉到微微的愤怒,隔着一张桌子,她把铺子的钥匙掷了过去。

“你以为我是什么?自从你大哥死了之后,你就愈发放肆!”穆兰妲霍地站起身,经年积怨被轻易地挑了起来,“干脆这事也别要我做了,你把我弟弟找来做这个线人,不就是恶心我?”

她刚一扔出钥匙就后悔了,现在闹分家,带着秘密走出去,等一会她的脑袋就分家。

达奚旃冷笑:“大嫂抛弃了旧籍,改姓穆兰,却也不要忘了故土啊。”

“达奚旃,我是没有故土的人,我的故土已经死了。”她冷静下来,盯着钥匙,准备随时收回去,那语调很冷硬,不知是说给谁听。

达奚旃拨弄了一下那一串钥匙:“那你这是,去和那个姓秦的私奔?去找你的......下一个故土?”他这话很恶劣,穆兰妲抑制住了怒气,平静地看着他。

“我是达奚丹的妻子,会追随他直到泉下。”穆兰妲抬高了脸,朔边的风刀霜剑没有把她美丽的脸变得粗糙,她被丈夫保护得像一颗从未启盒蕴着宝光的的珍珠:“达奚旃,我早就抛弃了过去,我的名字和我的血,都已经刻上了苍穹的图腾,这十年里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

她卷起宽阔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在靠近肘窝的位置,文着一枚铜钱大小的图腾。

达奚旃想了想,似乎很困扰:“我们有同一个目标,而我也从没怀疑过你的忠诚。”他说到这里又露出尖齿,讥笑道:“我就是憎恶你而已,不论改成什么名字,在身上文十个八个天神的图腾,你都是个汉人哪。”穆兰妲笑了,她葱白的手指越过狼藉的杯盘,缓缓地把桌上的钥匙拾起来挂在腰间,挑衅地说:“达奚旃,从器量上来看,你比我更像个女人。”

很快到了朔日,孟冬皇家享宗庙,冬礼跟刑部这些主事没什么太大关系,大家走个过场,回来后各自该忙什么忙什么。各衙门月前就发放了一批过冬的袍服,这时候京里都在送寒衣,纵是这天气还不到换厚袄子的时候,众人还是提前把衣裳换上,过了今日再脱下来。大小官员因此臃肿了一层,应完卯后左澹裹在厚厚的官服里,额头上坠着汗,笑容可掬地给同僚发炒栗。

这时节也该吃栗子了,黑砂翻炒过的糖栗子喷香甜糯,南方的栗子硬,多用在庖厨之中,商闻柳闻着便食指大动,众人发觉管他们的堂官不在,趁着热乎剥了几颗吃了。

左澹在商闻柳嚼着的时候到了边上,把今日的文书摆了,摇摇晃晃坐下来:“之前朔边那桩案子就要审理,这几日得留留心,别出疏漏。”

商闻柳想起温€€,一时眉宇间有些郁郁,随ko答了话,把栗子收在桌案下,掭尖了笔锋就开始抄写。

忽然间堂上官就到了,这一下鸡飞狗跳,众人纷纷把油纸包塞回袍下,有的拿脚遮着,有的干脆窝藏在肚前,哈着腰开始研墨。

堂上官负手转了一圈,只闻见一股淡香,他也没工夫管这闲事,当下把左澹叫了过来,吩咐道:“东南那件灭门的案子,圣上交代了要转交给锦衣卫,一会儿就要来人交接,你们都醒着神,别出岔子丢了脸面。”

左澹心下微惊,忙应着是。

堂上官说罢便风风火火离开,他声音不小,屋里坐的那些人也都听了个分毫不差,一时间如水投油锅,“刺啦”一下炸起烟来。

左澹转了转眼珠子,知道这灭门的案子怕要闹出点风浪来了,眼下还有一桩要案在审理,刑部固然应接不暇,但也没焦头烂额到要委以锦衣卫的程度,况且圣上调派了锦衣卫,也足够说明这案子的不同寻常。

他眯眼看向商闻柳,都知道这个主事在南关和锦衣卫的指挥使有点私交,不知这交情回了京城还抵不抵用,左澹琢磨一会儿,决定去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二。

“怎么闹去锦衣卫那儿了,”他瞟了眼正在谈论此事的众人,咳了一声坐下,“不过这案子说来也邪乎,全家就剩一个小儿,是什么深仇大恨呐。”

值房里的人听左澹讲话,陆陆续续都静下来,听他有什么见地。左澹停住,话锋又一转:“这案子都有谁经手?从挂牌送交的驿使,到抄录誊写的文吏,可都得留着点心,万一招惹上什么,哎唷。”

话说得不轻不重的,到了人心里可就是千钧重压。本朝虽然没什么株连的案子,可先帝时这种案子多了去了,今上才登基几年?不显山不露水的先端了几个权€€,那当然是个毒辣的主。在座多是从先帝那个时候过来的,想起那会儿的连坐还心有余悸。

立时便有人点了两个名字,接着又道:“商主事不是那日帮着弄了一回这案子,帮着送交了。”

左澹嘴边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商闻柳本是侧耳听着他们谈论,以为能听出什么相关的线索,不想却转到自己身上来,他以为左澹这是在催着人撇清关系,只好说:“不过是做了些简单的杂务,想来沾不到干系。”

左澹道:“万一有点什么,锦衣卫不好说话,牵连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瞧着他微汗的脸,商闻柳把手中的笔架在笔山上,捋了捋厚重的冬衣袖摆。

他要不说这个“不好说话”,商闻柳可能还不明白左澹用意为何,可他偏大摇大摆讲了,这就有点逼问的意思了。在场众人或多或少跟着转过弯来,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不少。

这些天处下来,商闻柳也算摸清了几分左澹的xin子,大约猜出他所想为何了,便不由觉得好笑,此刻缓缓开ko:“既然是陛下御ko,那当然不止锦衣卫在办事,圣上也是要过目的,既然是这样,咱们做好分内的事即可,旁的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万事拿天子来压准没错,左澹果然愣了一下,没接这话。

等会儿锦衣卫要派人来交接,屋里已经有人开始收拾方才吃剩的栗子,好像刚才那一段谈话不曾发生过。

左澹揩着额角汗珠,还想说“就怕万一”,但又怕讲多了祸从ko出,几番思量之下,还是闭了嘴。

第108章 遗孤

锦衣卫办事不拖沓,经历司很快来了人,两边把需要核对清楚的条条框框都交接过了,才各自按了朱印。因为是文书的交接,照磨所当值的几个人也在场,商闻柳已有几天没去元景明那里,他想起元景明那句意味不明的劝告,又往文书交接的那一边看了几眼。

什么叫做“一叶障目”?

商闻柳逼迫自己从云泽的案子里脱出来,那些案子里被遗漏的碎片,此刻在他脑中重新拼接。

云泽案若不算在内,从年初的钱谦明处斩开始,到洛汲调任,到处都透着不对劲,对着温€€他不愿说,这场风波郑士谋决计脱不开干系。商闻柳理顺了这条线,却仍然有什么看不明晰。

他猜得到有人刻意引他去查阅旧档,左澹油滑,决计不能信任,元景明看起来两边不沾,亦正亦邪,但他的话也不能尽信。

商闻柳模糊地察觉到了危险,但他并不愿意就此罢手,安排了这一切的人也不会轻易容忍让他罢手。既已踏入局中,为今之计,是尽快摸清幕后指使,他这么想着,心知还是要去照磨所走一趟。

左澹在前面奔走打点,上上下下给他说得一团和气,几个人相互奉承着,把烤漆重新盖了,由锦衣卫经历司的人装点好后便离开。

锦衣卫前脚刚走,办差的屋里的众人才松了一ko气,这案子也不好审,交给锦衣卫,刑部也算落个轻松。

说起这桩灭门的案子,商闻柳闲时也翻看过,卷宗上记载无外就是案情及杂七杂八的勘验和ko供,因着案子在当地闹得动静太大,他堪堪记了个大概。

这一家拢共十来ko人,案发当夜全被豁了脖子,只剩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活着,其时,这孩子被喂了药昏睡过去,藏在水井的吊桶里,兴许是官府来得及时,凶嫌忙着脱逃无暇寻找才得以捡回一命。

眼下凶嫌依然逋逃在外,片影难寻,州县之内人心惶惶,白天也是门窗紧闭,官府只得增派人手,在各里坊之间来回巡逻。

虽说是震惊一方乡里的大案子,可突然间交给锦衣卫,也让商闻柳有些诧异。除非是牵涉到皇家秘辛,不得不让天子下此ko谕。

值房里恢复宁静,偶有些其他衙门里办差的官吏过来办事。

商闻柳心绪纷杂,望着送往迎来的左澹。他不禁想起,今上当年御极,那个逼宫篡位的皇二子的几位扈从大臣,其中便有被遣去东南久住的。

他目光微阖,但愿是自己多想。

皇宫里冷风飕飕的,吹得前面引路的小太监脖子直缩,鹌鹑样的哆嗦。还没有到给这些内侍发暖耳的时候,小太监两只耳朵红彤彤地透在风里,借着转角的机会偏头偷偷瞄了一眼跟着他进殿的锦衣卫。

敞道上风最大,南北两通,干冷的风刀往人脸上割,可这人穿着寻常的装束,竟然不惧冷。

小太监咋舌,他们太监都怕冷,北风一开始吹的时候,手脚就冰凉凉,也就是那些得了势的太监才有心思讲究,小太监就是个勉强认识笔的,这辈子哪有指望。

这么想着,皇帝召对臣下的殿宇已经到了,殿内侍候的近侍闻着通传声出来,隔了有几步远,交着双手站在廊下。那人裹着绒领子,衬得苍白的脸更精巧漂亮,小太监心里啧了几声,不太看得上这张脸蛋。但他还是恭敬地弯着腰,对着那人叫了声:“松小爷。”

松湛等了等,没搭理他,对着他身后的人见过礼:“温指挥,外头风大,快进殿避避。”他侧过身,抬脚晃了下身形,把领路的小太监给隔了出去。

小太监识趣,隔着人哈起腰退下了。

温€€看松湛公事公办的举止,讲话却是亲昵的,不由得多看了眼。他此前进宫,多是明粹候着,眼前这个倒是见得少。他记得松湛是明粹带着的小徒弟,似乎很是爱重,短短两年就到了御前做事。

像明粹这样年纪的大€€,收在膝下的干儿子少说也该有十七八个,但他从不当人家的便宜爹,向来只以师徒相称,慎重到了极点。温€€又看了眼松湛,大概是年青的缘故,没有学到明粹八面玲珑的通透,像披了件不合体的衣裳,袖ko领子都东倒西歪地垮着。

温€€素来不爱四处结交,此时也是神情淡淡,随声寒暄了几句。

松湛站在石阶上,一手拢着袖,一手拉开了帘,温€€踏了进去,他却没有跟着。

帘幔都垂着,屋里暖洋洋的,虽是闭着门窗,不过地下埋了通气的ko子,气味也不闷。冬礼才办完,李庚已经换了宽松的常服,手中拿了卷书,膝上摆个汤婆,正在慢慢地翻捻书页。

屋里没有侍候的宫人,记注官也遣了,皇帝本是召温€€来商讨东南那桩案子,不知为何以这副模样等着他。“没有旁人,不必同我见外。”李庚懒懒散散地,把备好的一只手炉递给他,“没叫人来侍候,找个地儿自己坐吧。”

温€€把手往热处偎了一会儿,恢复一点暖意,他看李庚摘了冠盘腿而坐,似乎也找回了一点在朔边时的回忆,拖了张椅子坐下。

“太后催得紧,只能在这躲一躲,才能有片刻清闲。”李庚把书倒扣在台案上,苦笑了下。太后在寿诞之后,便总是有意无意提起皇嗣的事,如今后宫嫔妃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太后一日三回差人往皇帝寝宫送汤药。

温€€默然,赵氏扶持李庚上位,谁料想这是个不受牵制的主,当下各地藩王里又挑不出几个其名尤正的出来,只好在皇嗣上头费心思。赵家这一代没几个女儿,姻亲这条路走不顺,不过太后把持着后宫,里外还算平稳。

毕竟也是帝王家事,温€€不便说什么。

“也没有旁人,我就不避着,”李庚叹着气,话音一转,“东南那案子赶紧督办,朝中我最信你。那家人死得古怪,不止要把那个遗孤的身世查清楚,是谁做的,更要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温€€坐得很直,看起来像凛然而峙的山岳:“今日经历司已经过去刑部,案情也都了解了,文书交接过后,立刻就能办。”

“这一次要辛苦你了。”李庚摆弄着膝上的汤婆,神色有些晦暗:“先帝xin命垂危时皇二子逼宫篡位,他本不是正统,又是戕害手足兄弟的乱臣贼子,就算是留下后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当年把那些意图拥立皇二子的旧臣遣去赵氏盘踞的东南,一是初到京城根基不稳,卖个破绽给赵氏也无妨,二是显新帝宅心仁厚,博个好名声,谁料到会有今日。”

温€€深吸了ko气,心念几转之下,明白李庚心中所想。

灭门案中的这家的当家人,与当年一位旧臣颇有私交,经历了当年的逼宫后,旧臣再到东南置业,万般艰难,渐渐入不敷出。他的孙辈出生后,便过继给了这家,旧臣则过了两年贫病交加的日子,一命呜呼。此事就在李庚继位后不久,各方忙着整饬元气无暇他顾,原本没几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出了这桩案子,想必这个孩子的身世会就此湮没。

李庚已经登基三载,而这个旧臣的遗孤年纪正好对上,不能不让人疑心。东南又向来是赵氏的地盘,李庚虽在这里默许秦家辟了商道,但商贾始终管不到政事这一块。这家人死得古怪,不论杀他们的人是谁,如果赵氏在这个遗孤身上动了心思,那么接踵而至的就是皇权不稳。李庚不能让自己陷入到被动里去。

这消息就是锦衣卫递上去的,温€€自然看得清楚,现在的赵氏还无法动摇,就只能日夜防着,用诸如秦翌郑士谋这样的老臣牵制着。虽然赵复经历年初的案子,在家闲居了大半年,但他的的大儿子赵文钺还在浙地任水军将领,便更要尽快把这个“遗孤”的归置给办妥。

“先把那‘遗孤’接进京里,过几日最好派人去浙地一趟。”李庚说着,捂紧了汤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渐暗的薄光。

既然有人用这案子来搅动风云,那就顺势把这当年遗留的旧弊祓除。

窗户漏了一丝风进来,一时间击破了这满室的暖意,温€€起身去关牢了,他转身时说:“我亲自去吧。”

皇帝换了只手捂着汤婆,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去,京城需要你把持。从镇抚司里挑一个去。”

落针可闻。温€€只愣了一瞬,很快地回答:“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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