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樊霄不愿说,陆臻顺势换了话题:“樊先生最近很忙?”
“忙也不忙。”
樊霄略显落寞的喝了一口酒,倾注过来的目光像海水一样深切。
陆臻被沉沉的眸光包裹,他心里一紧,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樊霄终于要表白了?
陆臻窃喜,他将手中玫红色的液体晃得有些炫目。
不知怎的,陆臻忽然想到了游书朗,三年前,他追了好久的游书朗终于表示两个人可以相处试试时,他好像也是这样高兴的。
甚至,更高兴一点。
陆臻饮净杯中酒,摆了一个笑容问道:“何谈忙,何又谈不忙呢?”
樊霄唇形好看,两片唇微张又抿紧。
最后带着一点点自嘲缓缓而言:“忙,是因为假装很忙。”
“假装很忙?”陆臻思量了一下,“樊先生不想见我?”
“怎么会,只是…”樊霄苦笑,“只是你应该没时间见我吧?”
“我有的。”太露骨了,陆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挺忙的,但樊先生若是约我,我一定会抽出时间赴约的。”
然而,回答陆臻的又是一声无奈的苦笑。樊霄在陆臻肩上拍了两下,神情和语气都似情伤:“你看看再点些什么,我去下卫生间。”
直到樊霄离开,陆臻依旧不明就里,他沉默的饮酒,心中七上八下。
“其实,樊总的独占欲是很强的。”一句蹩脚的华语从沙发的角落传来,吓了入神的陆臻一跳。
他循声望去,看到几乎压进黑暗中的樊霄的助理,忽然…就明白了。
是该分手了,和…游书朗。
第32章 没有爱过
“没有其他原因了?”
游书朗的尾音落得稳稳当当,平且沉,辨不出喜怒。
陆臻心有愧疚,因而一直忐忑,分手的话说得磕磕绊绊,准备了一晚的词儿散得七零八落。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一句话,几乎打碎了游书朗脸上的平静。眉骨下的阴影重了一些,他摸出根烟放在手中慢慢揉。
对面的青年一直垂着头,游书朗只能看到他的发顶。他曾经爱过那一头细软的发丝,像是温柔延展到最后的末梢,摸上一把心里就如浸润了一场无声的春雨。
如今,发丝依旧在阳光下闪着柔亮的光泽,掩住了青年的眉眼,只留一截收紧的下巴。
双唇紧抿,手指扣着牛仔裤上故意为之的破洞,已入深秋,时髦漂亮的陆臻还穿着单裤,指甲伸进洞里,在皮肉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算了,游书朗心软了。
书架上熠熠生辉的皇冠,衣柜中价值不菲的物品,粗劣不堪的借口,前后矛盾的托词,合不上轨的行程……
一切,都不问了。
既然陆臻已经决定离开,也为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找足了借口,他还何必撕了他的脸面,扣上一顶帽子让他难堪。
烟被抛到嘴里,点燃。
游书朗在缭绕轻软的白雾后最后问道:“想好了吗,陆臻?”
猝然抬眸,陆臻终于平视过来。指尖慢慢收紧,裤子被抓出皱褶,眼圈的红痕又重,他几欲张口又都放弃。
最终他的眸瞳中映出一片璀璨,是书架上皇冠的光芒。咬着牙,陆臻一字一顿的说道:“想、好、了。”
两下无言。
除了升腾的白雾,屋子里似乎没有活物。
一颗烟罢,游书朗将烟蒂按在烟灰缸中。
“我走了。”他起身,“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男人步子利落,不见任何犹豫,手指搭上入户门时,听到身后人嚷了一声。
“游书朗!”
余音未绝,陆臻已骤然奔来,一头扎入了男人的怀中,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泪水温热汹涌,浸湿了衬衫烫着皮肉,游书朗双手垂在身侧,未如从前一般拥紧青年。
“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抽涕声中,他轻轻推开了陆臻,沉身与他对视,“别哭了,其实你挺勇敢的,可以直面自己的内心。”
手掌最后一次揉了揉青年的头发:“好好生活,你的工作环境比较复杂,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其他方面也别亏待了自己。”
做了最后的嘱托,游书朗转身欲走,却再次被陆臻拉住,泪光微闪的眸子直白地迎向他。
“游书朗,你爱过我吗?”
未带缱绻留恋,陆臻的话中听得出一点责难的意思。
高大的男人沉默了片刻,沉和的眼中第一次带上了一点冷意。
“难道你感受不到?”男人反问。
“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无条件的站在我身后?”青年轻嗤一声,“游书朗,你觉得爱仅仅是这样吗?”
望着男人缓缓蹙紧的眉头,陆臻几近声讨:“是,你对我很好,是一个挑不出任何错误的完美男友,我说什么你都同意,做什么你都配合,即便是你十分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除了这些,我根本感受不到你!感受不到你的真实!就像你从不和我讲你工作中的事情,我是听不懂,但也希望能够参与到你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你对我讲给你听的事情也不感兴趣,虽然你在认真倾听,但我他妈的就是能看出来你不喜欢!”
“还有,我真的走不进你的世界。沉默的时候、抽烟的时候、笑的时候、甚至做ai之后,我都能感受得到你的孤独!即使我就在你身边,正紧紧的拥抱你,你也是孤独的!你的心扉关得太紧了,或者你根本就不想放我进去!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远到我怎么努力都走不近你!你知道吗,那种挫败感真的让人非常沮丧。”
陆臻抹了一把泪,结案陈词。
“游书朗,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第33章 戴面具的人
灯光昏暗,魅影飘忽,凌乱的光线和狂野的音乐不知谁在切割着谁。心甘情愿堕入其中的人们,身体似乎只剩下残影,没有灵魂压着,显得轻飘飘的。
装得下彷徨与颓败的地方,只有酒吧。
游书朗又喝了一杯。他几乎打了一圈,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过了酒,七分闲话三分笑,游刃有余。
樊霄终于从人堆里挣巴出来,他是手里握着真金白银的投资商,自然受人追捧。
贴着游书朗坐下,他身上散着酒气,收了一直挂在脸上的妥帖笑容,低低“草”了一声。
游书朗垂眸,看了看两人之间容不下一指的距离,忍住了没动。
“碰酒了?你手上还有伤。”他问。
“没有,喝得果茶,就是有点烦了。”樊霄翻了烟出来,问也没问便塞进游书朗口中一支。
“我不在公共场合吸烟。”游书朗乜了一眼樊霄,用舌尖将塞得过深的香烟往出顶了半寸。
樊霄的手一顿,随即将从烟盒中已经拎出半截的香烟又塞了回去。
“忘了游主任规矩大。”双指一分,他从游书朗口中夹回那只烟,转手咬在自己齿间。
“唉!”
被双唇含过、被舌尖润过的香烟如今换了主人,游书朗徒劳地举着手,面有尴尬。
“怎么了?以前我把自己抽了一半的烟过给你,也不见你这么大惊小怪。”
以前是游书朗没亮明性向,只能硬着头皮装直男,如今…
“没事。”游书朗拖过一瓶酒,满了空杯,吞了一半后,鲜少地解开了喉下的第二颗扣子。
“这酒后劲大,没你这么喝的。”樊霄双肘压在膝上扭着身子从游书朗的领口看进去,隐约的肉色勾人,想咬。
他压着心性儿,问道:“心情不好?”
游书朗短促地笑了一声,口吻一如平常:“樊总想多了。”
吐出的白雾被骚包的光线映得妖冶,摘了烟的樊霄又靠近了一些,勾了一眼男人的锁骨才去看他的眼:“知道我为什么看出了你不开心?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哪种人?”游书朗随口问道。
樊霄的眼波闪了闪,凝眸望来,目光深长,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戴着面具的人。”
“……”
“再有人来缠你,我帮你担着。”
游书朗下意识将樊霄此言理解为不愿应酬,他再次满了酒,表情依旧漠然:“要是烦得慌,咱们可以先走。”
说什么来什么,一个身量中等,面貌只称得上端正的男人分开人群,凑到了两人身旁。
“你姓什么来着?”男人指着游书朗表情有些浮夸,“别告诉我啊,让我自个儿想。”
“游书朗,游主任。”樊霄将口中的烟从左侧推到右侧,脸子撂得很快。
游书朗似不经意的在樊霄腿上拍了一下,继而笑着向身旁的男人伸出手:“薛副总,我们又见面了。”
“哦对,游主任。”薛宝添看不上游书朗这样的小角色,又不想得罪了樊霄这个财神爷,如今见樊霄这么给游书朗做脸,只能憋着气给游书朗上了根烟,“赏个脸来一根?”
游书朗接了烟,夹在指间没点,依旧笑得温和甚至带了三分恭敬:“薛副总,这段日子忙什么了?怎么几次圈内人的聚会都没见到你?”
樊霄于暗影中蓦地一笑,扬了扬眉,眼神勾着游书朗瞅不够。他知道游书朗的性子,周全且妥帖,随和也大度,但若真的踩在了他的逆鳞上,倒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
“啊,我这段日子出国考察了一个项目,昨天才刚刚回国。”
被人在酒吧后街揍成猪头,又被人捡尸鸡奸,养伤养了半个月,被亲爹禁足半个月的薛宝添将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自如极了。
游书朗笑笑,面上带了一点钦佩:“辛苦了薛副总。”
樊霄却不想饶他,懒洋洋地问道:“太子爷去哪了?考察的什么项目啊?涉及哪个领域?有收获吗?讲讲,也让我们跟着受受益。”
行业做得久了,倒也能胡诌八扯一通,但那是在外行人面前。薛宝添不敢在樊霄面前胡扯,他怕这人细扣漏了底,影响以后他们之间的合作。
面色一僵,薛宝添慌忙扯了别的,刚起个话头,兜里的电话就响了。
“找到人了?!”他从沙发上猛然窜起,单手在空中挥了一拳,“给我按住了!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