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霄的一番肺腑之言只换来一声嗤笑,游书朗用牙齿咬着烟,微扬下巴,神情披靡。
“樊霄,放屁需谨慎,好臭。”
近在咫尺的人,樊霄却觉得他与游书朗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他开始惶恐,开始害怕,忽然感觉自己和趴在栏杆上的张晨没什么不同,都在绝望地等待着游书朗决定他们的命运。
可是,游书朗同样也会像不要那个垃圾一样,不要自己!
眼中的幽暗漫出了界限,像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樊霄的声音又缓又哑:“书朗,我不想逼你。”
“你逼的还少吗?”游书朗实在无心与樊霄周旋,他将还剩大半根的烟按灭,“你不走我走。”
刚要起身,口袋里的手机铃音大作。游书朗没理,他只想尽早离开这方令人窒息的空间。
“不接电话吗?游主任。”
樊霄的声音带着令人心惊的诡秘。
游书朗后知后觉,原来这个电话并不普通。
他将后脑缓缓抵在粗粝的墙壁上,任怎么掩饰,也透出了几分悲凉:“樊霄,如今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是死了,怕是连个伤心的人都没有,我实在好奇,你还要拿什么威胁我呢?”
两人在越来越暗的光线中无声的对视;有声的,是接连不断响起的铃音。
又响了一曲,游书朗实在烦了,他拿出手机,散漫地投去一眼,而屏幕却蓦地被樊霄的手盖住了。
此时的樊霄,绝望又犹豫。
他知道,这个电话是对游书朗的又一次伤害,而自己也被推到了悬崖边上,面临万劫不复。
游书朗望着樊霄,松松地擎着手机。
“这电话我可以不接,手机你也可以带走。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便都两清了。”
“两清?”樊霄神情逐渐疯癫,“哪有那么容易两清?”
不再犹豫,他移开了手,屏幕缓缓露出。游书朗苦笑,自己实在是不长记性,张晨也好,樊霄也好,都不该对他们寄予最后的希望的。
心如死灰的望了过去,在看到上面的人名时,游书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白婷!”
他迅速接起了电话,对面传来了女人异常慌乱的声音:“他们打电话过来,说要抓我回去!”
电话缓缓滑落,游书朗的愤怒显而易见:“樊霄,连个苦命的女人你也不放过,也要利用?!”
樊霄垂下眸子,眼睫抖了抖,轻声说:“你就当我疯了吧。”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华灯还未初起,在这个暗夜狂欢的空档里,沉默了很久的游书朗终于妥协了。
“你赢了,樊霄。”他毫无光彩的眼眸掩于幽暗之中,“我太累了。”
忍着脚上的疼,游书朗扶着墙壁起身:“白婷的事你最好处理妥当,还有,别跟着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放心,我会去找你的,你确实拿捏了我,很牛B。”
越过樊霄,他走得很吃力,但凛风中的脊背却依然挺拔…
出了市政大楼,转了几个弯,走入一条隐蔽的暗巷,翻出电话,游书朗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被接通,他低声脱口:“樊二少。”
第75章 沉默的爱
三天后,游书朗搬进了樊霄的公寓。
啪!一份合同拍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樊霄边问边将纸张拿在手里,待看清纸上的字后,目光一沉,“包养合同?”
四个字成功冲淡了樊霄眼中因游书朗到来的愉悦。
“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四月的春光已经明媚,游书朗换上了夹克衫,老派的款式,黑色的面料,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樊霄将合同扣在桌面上推远:“我们之间不是这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游书朗眼中有明显的讥笑,“怎么,你还想免费嫖我?”
樊霄英挺的面容上陇上了一层阴云:“书朗,我只想回到从前。”
游书朗冷嗤:“我还想回到没认识你之前呢,能做到吗?”
望着对面人淡漠的目光,樊霄忽然觉得浑身脱力,他缓缓坐在沙发上,双肘支膝,将脸埋入掌中:“书朗,你可以折磨我,但别用这种折辱自己的方式。”
“不算折辱。”游书朗声音平稳,连愤怒都听不出来,只剩下理智的陈述,“我只想和你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樊霄抹了一把脸,忽然伸手抓回了合同:“好,我签,不过要换成你包养我。”
签字笔的笔尖落在纸面上,刚氤氲出一个墨点,就被游书朗制止。
“我可没钱给你。”
“不用。”樊霄紧紧握着笔,“你做饭给我吃就好。”
游书朗将手从纸上拿开,态度散漫:“如果是我包养你,”他翻起眼皮,“我要草你。”
笔尖下的墨点越来越大,在形成肮脏的印记前,樊霄给了回复。
“好。”
他一笔一画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学生在认真对待自己的考卷。
游书朗压下眼中未明的情绪,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胭脂,咬在嘴里,声音含混。
“那就请樊总去洗澡吧。”
一身水气的樊霄再出来时,烟灰缸中已经插了三支烟蒂。
游书朗用手扇开面前缭绕的烟雾,冷声道:“过来,贵下。”
樊霄一怔,也仅仅是一怔,便走到游书朗身边,沉身贵在了他的脚下。
游书朗像审视物件一样审视着樊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了一遍,却“啧”了一声,不满道:“去换上西装。”
瘦窄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大腿,黑色衬衫在喉下散了两颗扣子,隐约露着饱满的胸肌。宽厚的肩膀,结实的手臂,隐约勃发的肌肉,让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矜贵又野欲。
樊霄走了过来,像一只缓缓而来优雅的猎豹。
站定,他望着游书朗,目光中有病态的虔诚。一膝缓缓落地,接着是另外一膝。幽暗的灯光下,一贯凌驾于人的上位者,即便贵着,也带了三分危险。
游书朗目光微垂,望着面前贵着却依旧笔挺的男人,手搭在他的肩上,缓缓的向上揉,指尖划过喉结,蓦然捉住他的下巴。
声音轻挑万分:“都挺好,除了这张脸,让人看着心烦。”
他熟悉樊霄的公寓,勾开沙发旁边矮桌的抽屉,取出了一只厉鬼面具。
这是游书朗在泰国度假,参加雷府鬼面节时买的纪念品。也正是那次度假结束回国,在机场附近的荒僻路上,他开车追尾了樊霄的车。
冥冥之中,好像一切自有定数,来自地狱的恶鬼从那时起便如影随形。
这东西在两人极好时,被樊霄讨来玩儿,不过兴致也就维持了一会儿,转头便被他丢进了抽屉里。
如今这半张脸的鬼面,戴在了樊霄脸上,青面獠牙,阴森恐怖。
游书朗却像是满意了,拍拍樊霄的后颈,说到:“给我咬出来。”
樊霄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相反,他热衷于对游书朗身体的一切掌控方式。
可他不习惯如此冰冷的游书朗;不习惯一面让自己咬,一面换台看电视的游书朗。
电视里播放着动物世界。弱肉强食被展现的最淋漓尽致的地方。
身体中野兽的基因忽然被唤醒,一个深口,用力下压,冷不防逼出了游书朗一声舛息。
接连又是几个重复动作,成功的让不在状态的游书朗,绷直了身体。
却也惹怒了人,樊霄的头发被游书朗一把拉起,男人苍白的脸上透出些红晕,神情被逼出狼狈的怒意。
“伺候的不好吗?”带着鬼面的樊霄缓缓的问道,性感的唇上一片濡湿,锋利的下颌配上阴森的鬼面,竟无端看出几分侵略性的美感。
“伺候的不错。”游书朗微哑的声线听得出不虞,“现在去床上等我!”
樊霄主卧的床又宽又大,黑色缎面的床品,泛着淋漓幽深的光,像是永无止境的欲望深渊。
男人依旧穿着正装,只是衬衫的扣子又多解了几颗,线条分明的肌理,即便是幽暗的光线下,也格外扎眼。他懒散的半靠在床上,指间夹了一根烟,另一只手松松勾着皮质腰带,鬼面被扔在身旁,仍然诡异骇人。
樊霄望着推开卧室门的游书朗,扬声问道:“面具还戴吗?”
他的嗓音沙哑粗沉,显然在刚刚的过程中用力过猛。
游书朗缓步走进卧室:“不用戴了,毕竟戴与不戴本质都是一样的。”
樊霄气息一滞,下意识的去摸胸口,才又一次想起自己的四面佛早已被游书朗投进了垃圾桶。
心里空荡荡的,又疼。很矛盾的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压得樊霄透不过气来。
他本以为将游书朗重新弄回身边就可以摆脱这种糟糕的感觉,可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面前,他却更加难过起来。
“衣服呢?我自己脱,还是你来?”樊霄压下沉郁,尽量让自己显得诱人。
游书朗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樊霄修长宽大的手:“自己脱,然后在床上趴好。”
长指依旧夹着烟,樊霄慢慢解开自己的扣子。烟雾缓缓腾腾,烟灰偶尔落在挺阔的胸膛上,勾扯出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气息。
最后一件衣服落地,一俱精壮的身体落入游书朗眼中。
樊霄转身伏于床上,宽厚的肩膀向雄狮劲韧的背脊。
游书朗好像从未从这个角度欣赏过樊霄。即便做出这样予取予求的姿态,樊霄依旧拥有蓄势待发的健美。
游书朗屈身上前,在小麦色紧实的浑圆上,重重的拍了一掌。
“沉腰。”他冷漠的命令。
两具身体终于紧贴,游书朗按住樊霄锋如利刃的劲腰。
没有即将征伐的激动热切,游书朗望着樊霄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满心悲哀。
曾经义无反顾爱上的人;拿出所有柔情对待的人;让自己心甘情愿屈居下位的人,如今却与自己走到了这般境地。
床第之欢。他与樊霄曾经十分和谐。
而如今,床第之间没有欢愉,只剩下伤害。
伤害与被伤害其实是相互的。在这场姓事中,游书朗看起来占据了主导,却被双刃剑在心脏上也割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