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陆政安踩在枝干上修剪桃树的时候,远远便看到陆长根背着手往这边走€€来。
陆长根自然也看到了半坡上的陆政安了,顺着山道旁边的小道,一路朝着陆政安走€€来。待走€€到树下的时候,忙仰头嘱咐他道:“政安,你可小心着点儿€€,莫要€€踩空了。”
“晓得的,长根叔你站远着些,当心锯末迷了眼睛。”
陆政安看陆长根后退了几步之后,这才继续拉动着手里的锯子。
片刻之后,陆政安脚下的那棵桃树主干应声而断,待将树枝扔下去之后,陆政安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拍了拍身€€上的锯末,陆政安看着陆长根好奇的问道:“长根叔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事€€?早饭吃过了没?”
陆长根帮着将陆政安修剪下来的枝条整理成堆,一边干活,一边回道:“先前你不是让我帮着问周围几座山头怎么包么?这不有消息了,就过来告诉你了。”
自打卖桃干挣了不少银子,宋淮书便开始盘算开了。加上陆政安也有心想要€€扩大一些,虽然前期投入可能不小,而且回本相€€对缓慢,不过等到几座山头的果子都熟了之后,不管是出€€售鲜果,还是制作成果干,基本也赔不到哪儿€€去。
陆政安和宋淮书结契之后,心里已经做好了没有孩子奉养终老的准备。既然如此,那他只能多努力赚些钱财,为€€他们年迈,甚至百年之后做打算。
晓得陆长根偶尔也会跟官府那些人€€打交道,所以,陆政安便请了陆长根帮忙询问。原以为€€不会那么快有结果,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陆长根便已经帮忙办妥了。
“我托人€€问了一下,包下荒山也没那么麻烦,官府想要€€赚银子,有些繁琐的手续就能省则省了。不过,你真打算把€€旁边的荒山给包了?”
“长根叔也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跟您说了。我算了一下,做果干远比卖鲜果,或者种粮食要€€挣得多。咱们村儿€€地少人€€多,不少人€€家都吃不饱饭。我琢磨着既然这样,不如把€€周围山头包下来。既能给村儿€€里人€€找到一个赚钱的门道,也能帮我做活儿€€。”
说到这里,陆政安停顿了一下,挠了挠后脑不禁有些赧然。“不过,我目前手里银钱并不是很多,这包山头具体需要€€多少银钱,还得劳烦长根叔帮忙再问问。”
陆长根本觉得包山头种果树不慎划算,毕竟包下山头之后,先得把€€山上的荒草荆棘给除干净,还得买苗栽种,这中间没有个三五年是不成事€€的。
不过,陆长根看陆政安决心要€€干这件事€€,也不再多劝,点头说道:“这事€€儿€€哪能不问清楚,跟化龙山相€€连的这三个山头,每个山头一年五两银子。”
陆政安一听这价格倒也不贵,正想说话€€却见陆长根拧眉,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于是,陆政安忙问道:“长根叔,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闻言,陆长根点了点头。“包山头虽然不算贵,但是要€€连续包二十年才行呢。”
陆长根此言一出€€,陆政安也不禁沉默了下来。栽种果树承包年限自然越长越好,而且价格确实如陆长根所言并不算贵。
只是目前他手里只有不到一百两银子,算下来一座山头的钱都不够,更别提直接拿下三座了……
看陆政安一言不发,陆长根心里也明白陆政安手里定是不宽裕。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手头上银子不凑手?”
听陆长根这般问,陆政安诚实的点了点头。“嗯,确实不宽敞。不过这事€€儿€€也不是说定就定的,再等两年也没事€€。”
两人€€将修剪下来的树枝扛到门口€€的空地上,陆长根进去把€€手洗干净,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脸惺忪的宋淮书这才趿拉着鞋子从€€屋里走€€出€€来。
看到院子里的陆长根,宋淮书不禁有些尴尬,打了声招呼便有些不知所措的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陆政安。
然而还没等陆政安说话€€,只见陆长根看了宋淮书一会儿€€后,忙对陆政安说道:“我怎么感觉淮书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生€€病了?”
听陆长根这么说,宋淮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也有些茫然。“是么,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啊。”
陆政安和宋淮书朝夕相€€处,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想到最近宋淮书确实精神有些不太好,如今又听陆长根这般说,心里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那我下午就带淮书去镇上看看。”
陆长根听陆政安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嗯,去看看也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有事€€去山下喊我。”
将陆长根送出€€门后,宋淮书又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颊,抬眸看着陆政安不确定的问道:“我脸色真的不好么?我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啊。”
闻言,陆政安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回了房间。
“不管怎么样下午都去看看再说,没事€€最好,有事€€的话€€早瞧早好。”
宋淮书看陆政安表情紧张,晓得自己若是不去他定然安心不了,便也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草草的吃了顿午饭,陆政安便拉着宋淮书下了山。
陆政安带宋淮书去的那间药铺还是先前那间,坐堂的大夫看到两人€€进门,立刻端正坐姿,顺带把€€脉枕给重新€€理了一下。
宋淮书在凳子上坐下,因为€€自己身€€体与常人€€不同,生€€怕大夫看出€€端倪,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待回头看了眼陆政安,见他鼓励一般的对自己点了下头,宋淮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见状,陆政安扶着他的肩膀拍了拍,柔声安慰道:“别怕,让大夫给你把€€把€€脉就好了。”
起初,那大夫瞧着这两位契兄弟这般柔情蜜意,心中觉得极是有趣。然而,当他的手指搭在宋淮书脉搏上后,在感觉到对方异样的脉象,不禁有些疑惑。
抬眸仔细观察了一下宋淮书,见他虽然身€€形矮小纤细,但确确实实是男子无疑。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换只手过来。”
见那大夫表情严肃,陆政安也不免把€€心提了起来。看宋淮书愣愣没有反应,陆政安当即将宋淮书的左手拿起来放到了脉枕上。
郑崇明搭上宋淮书的脉搏后,发现与方才并无两样,一时间便没了头绪。
抬眸看了眼对面神色紧张的陆政安和宋淮书后,郑崇明沉吟片刻后,还是开口€€道:“这位公子脉象,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不过,两位公子若是信得过我,就在此稍坐片刻,我请我老师过来给他看看。”
陆政安在对方让宋淮书换手的时候,整颗心已经提了起来。听他这么说,自然忙不迭的点头。
片刻之后,郑崇明从€€内堂搀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老人€€年岁虽大,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极是有神。目光自宋淮书脸上扫过之后,便来到了桌案前坐了下来。一边帮宋淮书诊脉,一边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闻言,宋淮书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比寻常嗜睡一些,总感觉跟睡不醒一样。”
老爷子扬了下下巴,让宋淮书又换了只手,依旧语气淡然的问道:“那吃饭呢?可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跟以前差不多。”
等到宋淮书话€€音落下后,那老爷子也将手从€€宋淮书手腕上移开。抬头看向自家徒弟,微不可查的对他点了下头。
见师傅的诊断结果同自己一样,郑崇明脸上的疑惑便更深了。正要€€开口€€说话€€,见师傅扶着桌案作势起身€€,郑崇明疾步上前忙搀扶着了他的手臂。
“两位公子,请随老夫内堂一叙。”
此时,陆政安和宋淮书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听那老爷子这么说,深呼吸一口€€气拉着宋淮书,跟着老爷子身€€后来到了内堂。
老爷子待陆政安和宋淮书坐定之后,对着徒弟郑崇明点头,吩咐道:“说说吧。”
听到老爷子的吩咐,郑崇明对着他躬身€€应了一声,这才转身€€面向陆政安和宋淮书。看着两人€€担忧的表情,郑崇明停顿了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陆政安忍不住发问的时候,只听郑崇明说道:“这位公子是喜脉。”
郑崇明短短的一句话€€,砸的陆政安和宋淮书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几息之后,陆政安本想反驳郑崇明和老爷子是不是诊错了,然而想到宋淮书异于常人€€的体质,心中也就有了数。
“大夫此言当真?”
老爷子和郑崇明看陆政安的表情除了惊喜之外,再无其他情绪,心中立时明白对方契兄弟定是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不过,至于如何异于常人€€,两人€€虽然好奇,但也不好深究。
“自然是当真,不过这位公……此时月份尚浅,脉象并不十分明显。两位若是有疑,可等半月之后再来复诊。”
陆政安和宋淮书心里明白,这大夫虽然说得模糊,可若是没有十乘十的把€€握,人€€家也断然不会这样说。
想到宋淮书肚子里竟然有一个两人€€一起创造的小生€€命,陆政安只觉得又惊又喜。若非有外人€€在,只恨不得抱着他狠狠地香上两口€€。
伸手握住宋淮书的手,陆政安正要€€同宋淮书说话€€的时候,却见对方表情惊慌,似乎有些无法接受,忙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别担心,有我在呢。”
宋淮书听到陆政安的声音,整个人€€就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抬眸看向陆政安的脸,见他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整个人€€渐渐镇定了下来。
待宋淮书平静下来后,陆政安对着两位大夫拱了拱手,问道:“请问两位大夫,怀孕初期可有什么该注意的。”
陆政安的问题倒是把€€郑崇明给问住了,男子之身€€怀孕他还是第一次见。男子怀孕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郑崇明下意识的看向他师傅,只见老爷子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微笑着嘱咐道:“平时多多注意休息,多吃些温补的即可。还有,孕前期切勿同房,以免伤了胎儿€€。”
老爷子的一句话€€说得陆政安和宋淮书都忍不住红了脸颊,但仍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即,陆政安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晓得宋淮书嗜睡是正常反应,便也放心下来。
两人€€付了诊金走€€出€€药铺之后,仍是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跟喝了二两假酒一般。
陆政安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宋淮书的手臂,回想起老爷子方才说的话€€,低头又去看了眼宋淮书仍是一片平坦的小腹时,忍不住感慨道:“我还当是你染了风寒,没成想竟然是有了身€€孕。还好听长根叔的话€€带你来药铺看了一下,否则,若是……”
陆政安的话€€还没说完,嘴巴立时被一只温热的小手给堵上了。“街上还有人€€呢,有什么事€€回家说不行么?”
被捂住嘴巴的陆政安垂眸便瞥见宋淮书那张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脸,忍不住笑着在他掌心啄了一口€€。
宋淮书见他竟然这般大胆,立时将手掌缩了回来,低声骂了句‘没羞没臊’之后,便大步往前走€€去。
陆政安见他走€€的这般速度,想到他腹中月份尚小的胎儿€€,不禁有些担心。
疾步追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嘱咐道:“先前大夫说得你可都忘了?走€€这么快做什么?千万要€€小心着点儿€€。”
宋淮书被陆政安弄的彻底没了脾气,任由€€他牵着手慢慢往前走€€。然而待两人€€转过街角,偏离回家的方向反而往宋家走€€去的时候,宋淮书立时停住了脚步。
“不是要€€回家么?你这是准备要€€去哪儿€€?”
“你现在是双身€€子,大夫说了要€€吃些温补的东西。我去菜市街买些东西,你先去岳父母家待一会儿€€,等我买完再过来接你。”
宋淮书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和父母说自己身€€怀有孕这件事€€,如今听陆政安说要€€先送自己回家,立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父亲母亲说,要€€不还是先别去了。我也没什么要€€紧的,可以跟你一起去菜市街的。”
陆政安看着如此抗拒的宋淮书,一时间也不只是该生€€气,还是该笑了。正在准备妥协的时候,只见宋希仁正背着手从€€街角转出€€来往铺子里去。
宋希仁在看到陆政安和宋淮书的第一眼,还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直到又往前走€€了几米后,确定是自家两个孩子,顿时又惊又喜。
“诶,你们两人€€今日怎么来镇上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去家里?”
宋淮书看着突然出€€现的父亲,一时间眼泪都想下来了。抬眸看着陆政安,眼神里满是惊慌。
陆政安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掌,笑着回道:“这不马上就要€€天冷了,我跟淮书过来打算添置两件过冬的棉衣。父亲可是要€€去铺子里?”
见宋希仁点头,陆政安继续道:“那您先去,我和淮书回去看看母亲。”
今日铺子里上货,宋希仁自然要€€去盯着一些。听陆政安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行,你们回家之后切莫着急走€€,等铺子里的事€€忙完,我就回家。”
瞧着宋希仁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宋淮书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跟着陆政安一起往家走€€去。
推开宋家的大门,宋兰氏正坐在院子里缝衣裳。抬头看到宋淮书和陆政安进来,忙放下腿上的簸箩起身€€迎了过去。
然而,在看到宋淮书一脸不悦后,宋兰氏脸上的笑意也慢慢落了下去。看着陆政安,偏了下头轻声问道:“这孩子怎么了?怎么拉着个脸?”
闻言,陆政安忍着笑意对宋兰氏摇了下头,“没事€€儿€€,我去菜市街买些东西,晚一些回来再跟您说。”
自打两人€€结契之后,陆政安对宋淮书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此时宋淮书拉着脸回来,宋兰氏也丝毫不认为€€是同陆政安有关。
转头看了一眼反常的宋淮书,宋兰氏应了一声,便让陆政安去忙了。而宋兰氏自己追着宋淮书来到里屋,看着一脸倦意的孩子,弯腰帮他把€€被子盖好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听到母亲的问话€€,宋淮书唯恐她误会了陆政安,忙开口€€解释道:“没有,可能是吃多了,胃有些不舒服。您别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兰氏并没有对宋淮书的话€€起疑心,看他眉宇间满是疲惫,爱怜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声说道:“那就先睡一会儿€€,等醒了咱们再说话€€。”
宋淮书躺在被窝里,感受着额头上母亲温热的掌心,藏在被子里的手也悄悄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处。
想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宋淮书只觉得心下软的都要€€滴出€€水来。想象着孩子出€€世后,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日子,宋淮书弯起嘴角额头在宋兰氏掌心里蹭了蹭,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待陆政安拖着几只鸡鸭,以及十多斤的猪羊肉回来的时候,宋兰氏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到底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现在天儿€€冷,这些东西都能放的住了。这羊肉我买了十斤,等下您留下一些。羊肉性温,您和父亲多吃一些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