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孩子的眼睛像极了陆容淮,而鼻子嘴巴和脸型,几乎与楚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宁太妃端详楚沅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忽而冷笑,“你莫非还有一个双生妹妹?”
陆容淮眼神凌厉的刺向她,“你吃斋礼佛久了,脑子也坏了?本王只钟情阿沅一人,陆多余是本王与阿沅的孩子,若再敢造谣半句,拔舌下狱,流徙三千里。”
宁太妃嘴角下绷,看得出是在强忍怒火,“怎么,他一个男妃而已,本宫还说不得了?”
陆容淮神情暴戾如斯,凉凉勾唇,那眼神让她头皮发麻,“你没有资格说他半句。”
宁太妃:“本宫是太妃,当然有资格管教他。”
楚沅弯起眼角,嗓音柔和婉转,“太妃深居后宫或许还不知晓,陛下已禅位于王爷,若是真惹怒王爷,对太妃没有好处。”
“毕竟……您已经与王爷断绝母子关系,王爷就算要罚您,天下人也不会有微词。”
宁太妃神情僵硬。
楚沅扬起脸,侧脸线条精致流畅,他含笑望着男人,“王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好。”
陆容淮的脸色依旧难看,从宁太妃身边走过时,他目光警告的扫向她,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沉的戾气。
那是她亲手剥离两人母子之情后,绝无回旋之地的厌弃。
宁太妃被他眼神所摄,僵着脸后退半步,嘴唇微张,却是说不出半个字,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离开御花园,陆容淮带着楚沅和陆多余共骑一匹马,不紧不慢的往宫门口走。
他们暂时没打算入住皇宫,陆容泽的丧讯要尽快发布,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住在黎王府会更方便一些。
远远地,等候在官道上的官员们瞧见黎王策马而来,赶忙站到官道两侧,又是整理发冠又是捋衣裳。
“臣等叩见陛下。”待人走近,朝臣一水儿地伏地,恭敬跪迎他们的新主。
陆容淮搂着楚沅策马而过,半刻也不曾驻留。
马蹄声远去后,吃了一嘴灰的大臣们沉默不语的爬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灰头土脸,神色黯淡。
他们早就得罪了陆容淮,不说以前种种,今日还在太后授意下去城门口拦截黎王,欲将人扣上谋反之名。
结果谋反不成,还等来了皇帝的退位诏书。
陆容淮登基,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这……诸位可有什么好办法?”昏昧晚霞中,一名言官皱着眉苦恼发问。
“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学夏大人在朝堂上以死相逼吧。”有人出言冷呛。
“你!”那名言官被说的脸色忽青忽红,“咱们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周大人何必在这说风凉话。”
“都少说两句吧,黎……陛下对咱们这个态度,咱们的乌纱帽,恐怕是要保不住了啊。”眼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另一名官员叹着气制止。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些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官员们个个紧张不已,哪还有半分淡定。
“要不……咱们去找聂老求求情?”有人出言提议。
聂家跟随黎王一道回京,在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如今邺京谁不知道黎王看重聂家,若是聂俦温看在他们曾同朝为官的份上,或许还愿意在黎王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
“对对对,常大人所言极是,咱们去拜访聂老吧。”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这个主意让大家纷纷意动,立即结伴同行,前往聂府。
只不过他们来的有点晚,聂俦温应付了一日,精力不济,下令闭门谢客,明日再说。
禅位圣旨上的内容不出半日便在城内传开,得知黎王要当皇帝,百姓十分高兴。
黎王一统南北的丰功伟绩让他们称赞,更有人拿黎王跟开国皇帝相比,言辞之间都是对黎王的敬佩。
他们不懂政局,但他们明白一点,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战争和杀戮,他们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这是以前南北分裂时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现实。
他们兴冲冲的讨论着黎王何时举行登基大典,结果第二日,宫内响起丧钟,紧跟着就是七日国丧。
待办完陆容泽的丧事,用一副假棺椁偷偷替换出皇陵里陆容泽的尸骨,陆容淮派人在西山起了一座无名之墓,将尸骨葬在了那里,也算是圆了陆容泽生前的遗愿。
黎王府内,众人在院内品茗。
“总算是结束了,回来后忙的脚不沾地,比在外面打仗还累。”陆容深活动两下肩膀,苦着脸直叹气。
白清俞笑着喂他喝了一盏茶,又抬手开始给他按摩肩膀,帮他缓解酸痛。
“小白最好啦。”陆容深美滋滋的回过头,朝白清俞露出灿烂的笑容。
白清俞勾着唇没说话,手指从肩膀移到他脸上,轻轻捏了下陆容深白软的脸颊。
陆容深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
坐在对面的陆容淮看着眼前打情骂俏的一幕,牙酸无比,“你们俩想秀恩爱回靖王府去秀。”
陆容深红着脸有点害羞,又乐呵呵的朝他三哥咧嘴笑。
聂思然一向喜欢跟黎王唱反调,他笑吟吟的道:“阿沅这两日陪江族长安置新宅,夜里又回聂府陪小鱼,王爷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见人就点。”
陆容深举起爪子,“我知道我知道,三哥被三嫂留在家里独守空房,憋了一肚子怨气呢。”
白清俞默默地按下那只兴奋的爪子。
陆容淮:“……”
聂思然笑容颇有深意,故意在他伤口撒盐,“哦,原来是这样,王爷竟还不如刚断奶的小鱼,小鱼比你坚强多了。”
陆容淮一个眼刀子丢过去,“他坚强?他坚强会在晚上抢本王媳妇?呵。”
最后这一声冷笑,抑扬顿挫,饱含黎王心中的不满。
回京后陆容淮跟楚沅都很忙,两人怕照顾不好陆多余,便将他暂时安置在聂府,有聂俦温和江倪他们在,他们俩很放心。
就是这崽子太黏楚沅,晚上见不到楚沅就不肯睡觉,到最后,变成他一个人留在黎王府。
在场几人忍俊不禁,又不敢真的放肆大笑,怕惹怒这位醋精附体的黎王殿下。
“好了,先说正事,”聂思然低咳一声,努力绷直嘴角,“废太子和太后如今都被关押在大牢里,王爷有何打算?”
白清俞:“听赵将军说,太后在牢里不肯吃饭,一直嚷着要见王爷,废太子跟柳明月在牢里打架,狱卒拉开两人时,废太子咬掉柳明月一只耳朵,柳明月打残了废太子一只右眼。”
陆容淮提不起兴趣,闻言懒洋洋的把玩着杯盏,“是么,今夜过去瞧瞧。”
聂思然笑了两下,问起另一件事,“王爷打算什么时候登基?”
陆容淮掀起眼皮,“有话直说,拐弯抹角也不嫌累。”
聂思然笑意不减,“王爷不急着登基,但是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陆容深惊讶道:“什么意思?”
难道有人要抢他三哥的帝位?
聂思然:“朝中官员这两日追着祖父不放,祖父一开始并不想见他们,奈何这群人豁出去脸面,赖在我家门口不走,铁了心想从祖父这里谋一条出路。”
白清俞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想让聂老替他们求情?”
聂思然点头。
陆容深‘呸’了一声,“真是不要脸,当初我三哥中了他们多少暗刀子,一个个心眼蔫坏,现在还想让三哥放过他们,我三哥看着像好人吗!”
众人:“……”
陆容淮气笑了,“你是皮痒了吧。”
陆容深说岔了嘴,缩起脖子赶忙补救,“说错了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三哥看着像好说话的人吗?嘿嘿。”
真的是越描越黑,白清俞无奈扶额,他站起身,“王爷,叶太妃还在宫里等着我们,先告辞了。”
陆容淮似笑非笑的扫了眼装鹌鹑的小八,“去吧,替本王向太妃问好。”
陆容深赶紧跟在白清俞后面溜之大吉。
“怂样。”陆容淮瞧着两人离去,无情点评自己的八弟。
聂思然慢悠悠的品着茶,笑容温雅,瞧着端方如玉,清贵无双。
但陆容淮看透了这家伙,知道他面白心黑,不能轻易招惹。
“祖父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说吧,你做了什么好事。”陆容淮重新端起茶盏,薄唇微启。
聂思然笑眼融融,“我只是好心提醒他们,想活命就要弄清楚黎王真正在意什么,懂得投其所好,才能险中求贵。”
陆容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他们要被你玩死了。”
聂思然轻飘飘的把锅推回去,“此言差矣,我这么做也是替王爷考虑,他们若真的想明白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若是没明白,正好也能借机光明正大的革除官职,能不能让王爷满意,全凭他们个人造化。”
作者有话说:
陆狗:你小子,大大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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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番外(三)
月夜之下,两支火把照亮方寸之地。
狱卒打开牢房铁门,正要向前领路,陆容淮出声制止,“在外候着,没有命令不得擅入。”
狱卒低头应是,侧身贴住墙根站立,其他狱卒见状纷纷退后,将过道留给黎王一行人。
牢房过道幽深,弦风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陆容淮牵住楚沅的手,侧过头时再次询问了一遍。
“真的要进去?牢房污秽,我怕吓着你。”
楚沅穿着月白衣袍,如同降临黑夜的仙子,清雅绝俗,气质出尘,与阴暗晦浊的牢房格格不入。
他笑容清浅,“王爷会保护我的。”
这话属实熨帖,陆容淮眉目飞扬,心情甚美。
三人来到东侧最里间,此处关押的是太后。
多日不见,太后蜷缩在枯草堆上,她几日不曾进食,两眼呆滞,早已没有当初高高在上的神气,头发蓬乱散开,眼窝深陷,眼睛里都是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