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当然。”
屏幕上的照片被€€瞬间拉扯放大,露出两个模糊的、手拉手走在€€花池前的身影。
是两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女€€孩, 脑袋上戴着扎了简易布花的帽子, 即使照片很模糊, 但€€也€€足以看出他们身上的轻快。
葛林:“我怀疑这两个女€€孩可能与白帆实验所的‘造神计划’有关……”
阿兰达说:“不,应该不是女€€孩。”
葛林和€€尚奇惊讶。
同一时间, 顾郗也€€开口道:“不是女€€孩。”
赛因捏了捏白发青年,手腕上的黑色黏液继续向€€上爬升,卷着顾郗的小臂来回摩擦,像是在€€对他进行猜对答案后对鼓励。
尚奇还有些摸不到头脑,“怎么看出来的?”
阿兰达:“同样都是少年期,他们的骨骼明显更€€大一圈,即使穿着裙子,也€€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顾郗补充:“看他们的鞋子,有些大不是吗?”
是黑色的皮质短靴,看起来做工粗糙,和€€裙子有些格格不入。
这所寄宿学€€校看起来就像是上个世纪专为培养贵族而存在€€,古朴的建筑风格,以及来来回回走动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的打扮,他们注重外表和€€行为,在€€这种背景下学€€习的女€€孩,一定不会被€€允许穿那样粗制滥造的鞋。
甚至于,在€€裙摆之下迈开的步子都不允许那么大。
尚奇询问:“可以查到这所寄宿学€€校吗?”
“当然。”葛林点头,“我之前已€€经查过了,是歌蓝希多利亚区的圣迪纳寄宿学€€院。”
他停顿几秒,补充道:“一些家庭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里面,让他们接受所谓的‘上流教育’,不过这所学€€校的教育还算是比较出名的,即使这么多年依旧存在€€,甚至还在€€几经翻修后矗立在€€希多利亚区的郊外,每年还能有不少新€€生。”
阿兰达皱眉,“但€€是白帆实验所为什么要关注一所寄宿学€€校?这几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的。”
葛林点头,“是的,至少五六十€€年前。”
顾郗盯着照片发呆,他想起了系统的提示音,于是开口道:“我想去那里看看……”
只几张模糊的电子照片太难说明问题了,更€€何况系统即然已€€经明说了这是新€€地图,那么有些东西只有自己去了才知道。
闻言,赛因立马开口:“我和€€你,一起。”
尚奇一愣,“啊,祖宗你们这就准备走了?”
阿兰达也€€不太赞同,“就你们两个去,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顾郗指了指身侧的赛因,轻笑:“应该没有比他更€€危险的了吧?”
“可是人类有枪械。”葛林皱眉。
“不会有危险的。”赛因忽然开口。
他依旧拉着顾郗的手腕,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其他几人,却仿佛在€€无形中给予了他们难以承受的巨力。
赛因转而看向€€顾郗,“相信我。”
“好,相信你。”
顾郗有种直觉,他们在€€越来越贴近真相,不论是系统的指引还是赛因的暗示,这一场有关于救赎反派的任务似乎已€€经在€€什么时候悄悄变质了。
顾郗不确定真实的答案是什么,但€€他只坚定着自己最初的想法:回家。
至于那些有关于“竹马白月光”的记忆……没有记忆的顾郗只能安慰自己说,等€€想起来一切再做打算吧。
他没有办法放弃真真切切相处过二十€€多年的家人。
尚奇挠了挠脑袋,“好吧,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请一定告诉我们,白帆实验所也€€是我们的敌人。”
葛林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被€€改装过的联络器,放在€€顾郗面前的桌子上,“可以拿着这个,已€€经重新€€进行连接过,即使你们离开,但€€也€€依旧可以和€€萨卡什卡水膜之内的我们进行联系。”
“好,谢谢。”顾郗很认真。
尚奇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不是首领,我就和€€你们一起去了!”
啪!
一巴掌落在€€了尚奇的脑袋上,阿兰达冷淡道:“异想天开。”
葛林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两个发小的相处模式,他乐呵呵地转向€€顾郗,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叠好的手抄资料,“这些是我整理圣迪纳寄宿学€€校摘录下来的资料,或许对你们有用,里面还有一份和€€照片年份对应的新€€生名单……反正我把资料都留下来了。”
顾郗接过,“谢谢,我想这些一定会起到作用的。”
葛林松了口气,“如果能有用最好,我也€€想帮到你们……白帆实验所真的不该存在€€。”
漠视生命,试图以默珥曼族人、现代鱼人族为实验体,甚至妄想创造神€€的地方,早该毁灭了。
尚奇撑着下巴询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顾郗:“越快越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了。
顾郗看向€€赛因,“明天?”
被€€询问到的默珥曼族人愉悦地翘了翘藏在€€青年袖口里的黑色黏液,“听你的。”
于是顾郗对尚奇重复自己的答案,“明天。”
对比伯兰得冰谷的日€€子,这段身处北阿尔斯洋的日€€常就像是被€€开了加速器,很多环节顺利地厉害,就像是暗中有谁在€€推动着一切往前走。
当然,顾郗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离不开赛因的存在€€。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晚,尚奇在€€海洋基地内准备一桌子菜,葛林还从柜子里翻出来几十€€年前那些交流者€€留下的一瓶白酒,据说是越放越有味儿,便成了他们今晚的下菜酒。
几个年轻人坐在€€桌子前,气氛轻松,聊着天南海北的事€€情,中途却不知怎的绕到了“梦想”这两个字眼上。
尚奇手臂搭在€€椅子上,眼睛因为酒水的缘故而略有涣散,他嘿嘿笑了两声,才道:“我的梦想就是白帆实验所消失!希望每一代现代鱼人族的小孩也€€能看上动画片!”
阿兰达摇摇头,她道:“尚奇,那是首领的愿望,而不是你的。”
喝晕乎的葛林野附和€€,“对啊,你要说自己的,就好比我€€€€我想成为最厉害的电脑技术员,然后赚很多钱。”
几杯酒下肚,脸颊发红的顾郗看向€€葛林,“赚那么钱之后呢?”
葛林摸了摸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没想好,但€€肯定不能没钱。如果真的能那么有钱,我想试试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身父母……虽然可能没什么意义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
“这样啊……”顾郗点头,“你会成功的。”
葛林笑道:“谢谢,我也€€这样觉得。”
几人看向€€阿兰达,“那你呢?”
“我……”阿兰达想了想,“等€€解决白帆实验所的事€€情,我想去参加极限运动。”
尚奇摸了摸下巴,补充道:“那么等€€解决了白帆的事€€情,我想去环游世界。”
说着他笑了笑,“世界这么大,我才只转过北阿尔斯洋。”
默珥曼族的陨落,现代鱼人族的接替,这群年轻人几乎是一出生就被€€某些看不见的阴影笼罩着,或许陆地人已€€经逐渐忘记了曾经以“传说”形式出现的海族人,但€€白帆实验所却不会忘记。
只要白帆存在€€一天,那么现代鱼人族就无法享受安定,他们不能随心€€所欲地上岸生活,不能享受人类社会的科技,明明已€€经进化出了与人类无差别的外形,但€€依旧只能藏匿在€€深海之下,守护着一片看不到太阳的土地。
不论是作为首领的尚奇,还是阿兰达和€€葛林,他们都希望现代鱼人族的后代们可以看到更€€广、更€€远的东西,也€€希望他们的后代能够像是人类的孩童一样无忧无虑,过上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生活。
几个谈了自己梦想的年轻人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顾郗和€€赛因身上。
差不多喝醉的尚奇打了个嗝,他问道:“那、那顾郗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顾郗迟疑片刻,“梦想”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似乎是空白的,他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赛因,“你呢?”
酒精对于这位阿特莱德的王储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眸光清亮,像是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赛因思索片刻,低声道:“还没想好。”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赛因的目光却紧紧锁定在€€白发青年的脸上,那一瞬间顾郗可以确定,如果有“梦想”两个字的存在€€,那么这份计划里一定存在€€有他的身影。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起这份感情。
顾郗沉默,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看向€€好奇的尚奇几人。
他道:“我的梦想是……回家。”
坐在€€一侧的赛因张了张唇,最终却什么都不曾说出来,但€€阿兰达却看到了这位俊美€€的阿特莱德王储在€€湛蓝的眼底中露出了几分沉沉的失落。
饭后,葛林阿兰达和€€葛林扶着已€€经彻底醉晕过去的尚奇,而看起来都还清醒的顾郗和€€赛因则自己往房间里走。
从海洋基地出来后,萨卡什卡水膜上的微光早已€€经变得暗淡温和€€,她的仁慈是整个海族人几天几夜都诉说不完的神迹。
光影缭绕的海下城市里,习惯早睡早起、作息健康的海族人们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于是此刻宽敞的路上,倒是寥落地只剩下了顾郗和€€赛因。
辛辣的酒味似乎还在€€口腔里久久不散,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顾郗扇了扇手掌,下一秒手腕就被€€一截延伸出来的黑色黏液拉住了。
顾郗转头,“怎么了?”
此刻离开了海洋基地的光源,赛因才终于显露出几分被€€隐藏的醉意。
他直勾勾地盯着顾郗,蔚蓝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藏着一片云和€€雾,让人有些看不清背后的真实。
顾郗感觉缠着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黏液紧了紧,酒水晕染出微红的面颊上满是耐心€€,他再一次询问道:“赛因,怎么了?”
“你……想回家?”很轻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性€€。
思维还有些朦胧的顾郗点头,“是啊,我想回家。”
“那里有什么,是你还在€€意的?”最初是涌动的黏液,很快黏液被€€另一只冷冰的手代替。
皮肤饥渴症的症状在€€这一瞬间被€€无声放大,赛因的手指眷恋地贴在€€顾郗的腕骨上,像是丈量、像是抚摸,指腹按压之下那层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晕染出红色。
那也€€是一种压抑着的占有欲,顾郗无法知道在€€他说出“回家”两个字后,赛因心€€底充斥的阴霾有多么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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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郗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在€€微微发痒发麻。
这样的皮肤不论是长在€€承受者€€身上还是进攻者€€身上都有种纯天然的色气,前者€€让你想要给予出无尽的怜惜,用厚重的羽翼将其拢在€€自己的守护之下;后者€€让你想要仰头亲吻,把纯洁无暇的神像卷入怀中。
赛因凝视着顾郗,那双蓝到不见底的眼瞳中藏匿了一切不可言说的欲望。
酒意朦胧,顾郗忍着手腕上的颤栗,歪头思考后,低声回答:“有很多……我的父母,哥哥,朋友,邻居家养的小猫……他们我都很在€€意。”
赛因一个一个字眼咬在€€嘴里无声重复。
有养育顾郗的人,有陪伴顾郗的人,甚至是邻居家的小猫也€€被€€能青年记挂在€€心€€里,可是在€€所有人里,却没有一个叫做“赛因”的。
即使他很清楚,对于未恢复所有记忆的青年来说,这样的选择和€€偏向€€是正确的、无可厚非的,可他却忍不住偷偷嫉妒€€€€嫉妒每一个被€€顾郗记住、念叨的人。
翻滚的情绪像是一潭忽然沸腾深水,黑而沉,几乎藏匿着赛因一切见不得人的思绪,他想自己或许不该这么着急地嫉妒,说不定等€€顾郗想起来一切,就会选择他了……
可是,真的会选择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