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水母实验体一个,很快其他实验体们也蜂拥而至。
这群曾经生活在深海之下的动物在几年的暗无天日下,被强制改变了€€形态和习性€€,它们无法回归族群和家€€乡,只能把一腔愤恨发€€泄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包括海曼,包括那些身€€穿白袍的人。
但实验体们也很自觉,不知道€€是€€因为惧怕还是€€直觉,它们下意识绕开了€€顾郗和赛因,绕开了€€尚奇几人,在准备扑向简和格蕾娜母女的时候,被一截黑色的黏液迅速拦了€€下来。
于是€€最初混乱的大厅战场内改换了€€主要的战斗人员€€€€
即使海曼无数次抱怨它们是€€失败的实验体,但在速度和攻击程度上却没得说,对于一群普通人来说,没有石牢束缚后的实验体们简直就是€€会行走的武器。
有些事情的结果不需要等到最后也能知道€€答案。
顾郗绕开地上的杂物,在这一片纠缠着的混乱之间如履平地,他越过赛因,站定在海曼€€科克西€€的身€€侧。
那把才被拿出来就掉地的枪支还安静地躺在图腾的角落边上,顾郗低头捡了€€起来,捏着掌心里把玩,人却是€€又蹲在了€€已经挣扎不动的海曼面前。
这边顾郗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情,那边与他一步之遥的赛因任劳任怨,挡开任何一个想要接近白发€€青年的敌人,只沉默且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保护职责。
眼下,那只水母实验体还坚持地趴在海曼的脸上,而另外两只不知名€€的实验体也缠在海曼身€€侧,叫他毫无逃脱之力。
顾郗用枪口轻轻戳了€€戳水母的脑袋,低声道€€:“你换个位置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趴在海曼脸上的水母实验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顾郗的话,还真慢吞吞地向下挪动,转而怕在了€€海曼的胸口之上。
在低头看到人脸的瞬间,顾郗确定这只水母是€€有毒的。
原本俊美的海曼此刻面颊中部像是€€被灼烧腐蚀过一般,一片一片溃烂着,皮肉发€€紫,连眼皮都烂了€€半截。
顾郗本以为自己€€可能会有一些可笑€€的怜悯心,但当他的视线里同时收入海曼的惨状和实验体们如今的模样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神€€经并不会为海曼€€科克西€€这个人而软化。
顾郗用枪口轻轻点了€€点海曼的脑袋,见对方涣散的眼瞳微微聚焦,才低声道€€:“看到了€€吗,现在的场面。”
海曼艰难侧头,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顾郗背后的那一片混乱€€€€
他提早准备好的祭台,本该被顾郗吸收的“祭品”……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在几百个日夜里他曾坚持的目标,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海曼沙哑着喉咙,被毒液侵袭过的脸庞在每一次说话的时候都森森抽痛着,“什、什么€€时候……”
顾郗笑€€了€€笑€€,并不说话。
一棍子把白袍人挥开的尚奇跳过几个躺在地上哀嚎的家€€伙,身€€姿灵活地站在顾郗身€€侧,笑€€眯眯道€€:“从你们白帆实验所在偷偷打听现代鱼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防着了€€。”
说着,尚奇用棍子戳了€€戳海曼的手臂,抬手拎了€€拎晃动在胸前的骨链,“如何?还记得我吗?”
海曼的眼睛缓缓转动,在盯着骨链发€€了€€好一会儿€€呆后,整个人都猛烈颤了€€一下,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顾郗都能听到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
海曼:“你……你……”
见他结结巴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尚奇笑€€眯眯地抱着怀里的棍子,随手从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图腾中翻出了€€那对眼睛珠子。
尚奇:“眼熟吗?其实是€€3d打印做的,我当时还害怕你仔细翻着看,还好糊弄过去了€€。”
顾郗好奇,从尚奇手里抠出来那对眼睛珠子看了€€看,喃喃道€€:“做得好真啊……这些颜色是€€谁涂的?”
“阿兰达。”尚奇一脸骄傲,就好像顾郗在夸自己€€一样,“很真吧?当时葛林帮忙找来很多参照图片,阿兰达熬夜给弄出来的。”
“厉害。”顾郗竖了€€竖大拇指。
两人这一来一去的对话气€€得海曼胸口起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信任信徒竟然会是€€个现代鱼人!
“所以那些东西€€……”
尚奇看到海曼的视线飘向了€€不远处的杂物堆上,那些几乎都会为这场仪式准备的器具。
尚奇点点头,“如你所想,都是€€假的,为了€€找这些差不多的东西€€,我还费了€€好多劲儿€€。”
如果不是€€海曼此刻还撑着一口气€€,他可能会直接吐血晕过去。
海曼:“你、你们……”
这回顾郗和尚奇都不理会他了€€,两人只蹲在图腾旁边进行交流€€€€
尚奇:“这次还真得感谢你和祖宗,不然我们一直没机会找到白帆的大本营。”
白帆实验所存在很多分部,但真正想要毁掉这个组织,就必须先€€打击掉本部的存在,虽然葛林可以黑入白帆的中央网,却一直无法确定白帆大本营的具体位置,这才一直找不到机会。
毕竟,谁能想到海曼€€科克西€€会把自己€€的家€€当作是€€实验所基地呢?
顾郗:“不用这么€€客气€€,我和赛因还要谢谢你呢。”
对比他和赛因来到石堡的速度,尚奇、阿兰达他们更提早一步到达,甚至还混成了€€白袍人中的一员,开始替海曼准备各种工具、材料。
而葛林则偷偷熟悉着石堡内的结构,在海曼故意敞开地下室给顾郗看的同时,在石牢边上安置了€€小型□□,这才能释放出那群可怜的实验体。
至于前一天那封和请帖一起送来的信,便是€€来自阿兰达。
早在数日之前,几人还深处北阿尔斯洋的深处时,在顾郗和赛因准备离开的当天,尚奇便在他们临行前告知了€€自己€€的打算€€€€他希望和顾郗合作,一起解决掉白帆实验所的存在。
那时候顾郗没多想就同意了€€,于是€€一路上他用葛林改造过的联络器一直与尚奇等人保持着联系,一明一暗。
从北阿尔斯洋到西€€多利亚区的圣迪纳寄宿学校,他们之间的交流不曾断过,于是€€在顾郗遇见寻求帮助的格蕾娜后,一切的计划也终于被敲定在小小的联络器内。
到目前为止,显然计划完成得还不错。
躺在地上的海曼进气€€少出气€€多,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简被格蕾娜用轮椅推过来,这位看起来容貌不改的母亲只神€€色哀伤地望着地上的海曼,眼底充斥着淡淡的难过。
顾郗看向简,“那你们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简摇摇头,轻声道€€:“应该是€€离开这里,然后找个人烟比较少的小镇暂居吧……毕竟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态,完全€€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长久居住。”
简的容貌不改,以及格蕾娜缓慢的生长速度,令她们两人注定无法定居在某个地方,否则她们的不同将€€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
顾郗忽然道€€:“我记得您曾经说过您还有个小儿€€子?”
格蕾娜皱眉,显然不赞同顾郗提起母亲伤心事的举动,“你€€€€”
简拍了€€拍格蕾娜的手背,她点点头,眼中的悲伤愈发€€明显,“是€€的,我还有一个小儿€€子,只是€€他早夭了€€……”
“唔,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顾郗小声。
简一顿,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什么€€意思?”
“您不如看看他€€€€”说着,顾郗指了€€指和阿兰达站在一起,在大厅里捡着战利品的葛林。
被撕破的白色衣袍下,葛林那一头金色的短发€€在烛光里熠熠生辉,眼瞳碧绿,充满了€€阳光的意味。
尚奇眼睛睁大几分,他看了€€看葛林又看了€€看简和格蕾娜,短暂的失声后感叹道€€:“葛林和这位女士,却是€€长得有些像啊……”
最初顾郗看到简便有种熟悉的感觉,直到他发€€现尚奇他们伪装成白袍人进来后,脑子里那种模模糊糊的熟悉感立马被点醒€€€€葛林的脸庞如果再瘦几分,几乎和简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某种程度上,如果两人真的是€€母子关系,葛林几乎继承了€€简五官上的全€€部优点。
顾郗道€€:“或许你们可以做个DNA比对一下?”
像是€€很像,但顾郗也不敢把话说满,一切还是€€用数据说话最为真实可靠。
简盯着葛林愣愣出声,格蕾娜则低声道€€:“我感觉……他就是€€我的弟弟……”
不远处,被几个人同时盯着的葛林莫名€€其妙,有些不习惯地转了€€转脸,露出了€€微微发€€红的耳朵,很快又被阿兰达打趣得整张脸都红了€€。
顾郗耸肩,收回全€€部黑色黏液的赛因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手指格外熟练地勾上了€€白发€€青年的袖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纵容着对方的动作,“这里要怎么€€办……”
尚奇摊手:“我只打算把有关于种族的资料毁掉,至于其他的……”他看向简,“或许您才有决定权。”
简抬头看向四周,对于她来说这里是€€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房子,承载着她见证海曼和格蕾娜一点一点长大的记忆,这些记忆本该是€€美好的,可后来……
简摇摇头,轻声道€€:“如果可以,请帮我烧了€€这里好吗?”
这座石堡里,藏匿着的不屈和阴影太多了€€,与其留着,不如就此消失。
甚至对于简和格蕾娜来说,存在于石堡里的记忆坏大于好,当她们彻底和海曼分道€€扬镳后,有些充满记忆的东西€€似乎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简看了€€看不远处靠在墙边等待的葛林,又低头看向□□渐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海曼,她问:“我可以带走他吗?”
顾郗后退半步,“您随意。”
这样的海曼几乎被折断了€€所有的骄傲,来自于水母实验体毒液的毁容,以及被其他实验体绞着身€€体后可能留下的残疾等后遗症。顾郗想,在此番经历后,海曼有99%的可能都不会再选择搞事了€€。
和顾郗有着差不多想法的是€€尚奇,他也点点头并后退一步,表示将€€海曼的处置权交给了€€简。对于他来说,只要白帆不复存在,那么€€一个失去了€€一切的海曼不足为惧。
深夜,此刻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在混乱过后整个石堡重归寂静,几人在商量之后决定分头行动€€€€
格蕾娜和葛林负责开车将€€行动不方便的简以及半死不活的海曼和恢复人形态的伊利亚斯送到有人烟的地方,尚奇和阿兰达则合作解决消除白帆实验所遗留资料以及烧毁这片建筑的任务,至于顾郗和赛因则带着那群实验体一路顺着森林向后,将€€它们送去入海的地方。
尚奇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老钟,“我差不多算了€€一下时间,不然等等我们在两个小时后碰头?”
“好,”顾郗点头,“在哪儿€€见面?”
“不然就石堡外面的空地吧?阿兰达提议。
顾郗:“我觉得行。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赛因,“一会儿€€得把野外的那群雇佣兵清理掉?”
赛因颔首,“交给我。”
商量过后,很快他们就分开各自行动。
格蕾娜开车,葛林因为常年生活在北阿尔斯洋海底的缘故,并没有掌握开车这项技能,只有些不好意思地扶着早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海曼上车,而伊利亚斯则小心跟在了€€几人身€€后。
车上,坐在副驾驶的简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胖乎乎的葛林,虽说顾郗建议他们再做一下检测,可对于当母亲的来说,有时候看到自己€€的孩子会有特殊的感觉,而现在的简便是€€如此。
她有些不舍地移开目光,知道€€此时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转而看向脸色发€€白的伊利亚斯。
简:“伊利亚斯,你有什么€€打算?”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一顿,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就这么€€逃出来”的情绪中,眼底是€€庆幸也是€€惶惶,更是€€一种害怕梦醒的畏惧。
伊利亚斯反应了€€几秒钟,才小声道€€:“我不知道€€……”
简的声音很温柔,“我需要为海曼的行为对你说一声抱歉。”
即使简很清楚地知道€€,一声简简单单的“抱歉”对于伊利亚斯所承受过的事情来说太过轻巧。
年轻人摇摇头,目光扫过海曼时还有着淡淡的瑟缩,他不做回应,显然是€€不准备接受简的道€€歉,当然现阶段的伊利亚斯也没有精力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报仇云云……
他很清楚地记得,最初是€€自己€€主动答应了€€那场交易。
简问:“你还想上学吗?”
伊利亚斯微怔。
并不差钱的简继续道€€:“不如这样吧,以后你先€€和我们继续生活着,我会一直承担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直到有一天你想彻底离开我们……”
简透过后视镜,与伊利亚斯对视,“我想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