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第24章

“正式说一遍€€€€我们想招募你。认真的。”对方语气笃定,“你的智商、情商以及跟人相处的方式,都能高效的帮助我们阻止一些现象。”

“现象?跟人相处的方式?”闻哲疑惑,“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出现过的某些规律?很不起眼的规律。譬如:头条新闻。”

混血的问题并不像提问,而像是一段话的开场白,闻哲选择静待下文。

“有些人虽然不会从大厦高层跳下去,也不会把自己的脑袋朝下泡进放满水的浴缸里,或者用绳索勒住自己的脖子,但是他们本身具有极高知名度与受欢迎度,已经成为一种隐形的新兴宗教,能对他们的崇拜者进行精神控制。只要他们稍微传达一些暗示,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种态度,就会让人丧失理智的消费、跟风和盲从,甚至改变自己的道德与价值观。”

狂热从来不是一件好事。无论对事物还是对人。

金钱损失或许还算轻的,死亡也是。

最可怕的是牵连身边的人,让周围无以计数的人沦为祭品。

“寻死虽然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生活在聚光灯下,大家随处可见的,被众星拱月的那些人。他们会用常人完全无法察觉的方式去勒索他们,让大家牺牲一切来构筑他们光鲜亮丽的生活。如同一种道德绑架€€€€这种人早已成为不断扩散的疾病,侵蚀着那些无知但健康的人,不断沉溺与毫无理智的狂热。”

“抱歉,”闻哲终于忍不住打断,“我只听懂了其中一半。能不能请你举些实例?”

“我想想,有什么能让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感同身受……”

混血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有些人会倾家荡产的购买心仪偶像的几万张C D;有些人会为了一张演唱会的门票交出自己的学费,并且欺骗父母学费丢了;有些人会偷窃同学的生活费,就为了让偶像的排名上升一点儿……这些人被揭穿后,会用自杀威胁父母、老师和朋友。其中一些成功害死了自己,但事件曝光后,舆论却不谈论源头,只谈论他们的家庭、学习、社交等问题。没有人会质疑真正的根源€€€€那些悄无声息的、对他们进行精神控制却还赚得盆满钵满的人。

“有一些人想成为精英,但精英毕竟是少数。等到这些人没能成为精英,却成为了孩子们的父母时,他们就会把人生目标强行转嫁给自己的孩子,逼他们成为精英。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是被传染,被蛊惑了,让他们忘记了现实条件,变成了没有安全阀的高压锅。

“也像是网络游戏和许多娱乐本身并没有危害,只是社交和减压的方式,却被那些运营游戏的人用来麻痹人的思想,以帮助他们用游戏谋取更多的暴利。

“我们要对付的是那些站在聚光灯中央、那些假装无辜的、那些被追捧的、那些不断做出煽动行为与负面暗示,却依旧平安无事的享受着光鲜亮丽的奢华生活的传染源头。用尽一切办法,从根本上遏制他们继续传染大家。”

闻哲明白了,但也沉默了。

“心理暗示的使用范围,其实远要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广得多。”

对方却以为他还没有明白。

“有人哄骗那些想一夜暴富的人去非法借贷;有人用所谓奢侈无忧的生活和所谓真爱来囚禁和伤害别人;有人用维生素片掏空老人仅剩的存款;还有那些从来没有用做慈善的捐款……”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闻哲阻止了对方,他缓慢地深呼吸了三次,再度出声,“我从来没有想过人的内心会这么脆弱,也这么容易就被其他人所左右。”

“是的。”混血凑到闻哲面前极近的距离,盯着他,陡然露出两排雪亮的牙齿,笑得像一头狼:“但是,你足够坚强。你不止坚强,你还相信自己没有错,甚至相信大家都有坚不可摧的一面€€€€就像你最先提到的同班同学,他就是因为听了你的劝说,效仿父母的日常行为,他就只是自杀未遂。因为他的父母被他的言行所触动,也想跟他沟通,所以他们及时救下了他。”

闻哲短暂怔愣,而后低下头去,好像在思考什么。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吗?”对方又问。

“什么?”闻哲不自觉抬起头。

“你周围未遂的比例远远高于成功的比例。甚至高了数倍之多。”对方说,“这不止在证明你根本不是这些事件的影响源,还在证明你不知不觉已经对周遭起到了正面引导作用。”

闻哲张了张嘴,尝试从脑海里寻找恰当的语言,但他失败了。

“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事。”

混血察觉到他的意动,向他伸出手。

“不知道你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一种注入社会的精神稳定剂,”闻哲看向对方,“对吗?”

对方大笑:“跟高智商的孩子沟通果然很有效率。”

但对方很快又不笑了,因为闻哲没有握他的手,还问:

“可你们真的只是因为双商和社交能力就选择了我?”

“你想听实话?”对方问。

闻哲点头。

“那只是基本能力。”对方说,“你的双商、你的学习速度、你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沉着的性格、将要获得的海量知识储备以及你出众的外表,都能让你在这个只看表面的时代轻松接近任何人、加入任何群体。而你在现阶段,在没有接受过任何相关训练的前提下,就已经拥有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了。

“因为我们要掐断传染源头,就必须接近源头。

“我们随时会接触到世界上最为光鲜的人群和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财富、地位和权利都很容易用纸醉金迷的表象蛊惑我们大脑,摧毁我们的原则。

“同时,我们还必须面对他们背地里的藏污纳垢,看到一切肮脏的,下贱的,卑劣的,令人作呕的,甚至超出我们想象的。说畜牲都是在侮辱畜牲的行径。

“置身其中的我们,身体和精神会不断被攻击,被侵蚀,被腐化,直到我们被彻底摧毁,这种同化才会结束。因而对我们最重要的优势反而是精神层面的稳定性。一种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不会崩溃的坚韧。

“闻哲,你知道吗?”

“嗯?”闻哲应。

“自然界有一种猎食法则,让猎食者总能一眼就从猎物群里寻找到最弱小的那只,并迅速解决掉它,却从来不会伤害强壮的那些€€€€你觉得它的成因是什么?”

“弱肉强食?”闻哲问。

“是利益。”对方说。

“利益?”

“因为这样对猎物和猎食者双方都有利。”

“但人类跟动物不同,”闻哲反驳,“不能简单套用自然界的法则。”

“不,”对方摇头,“你以后就会发现,人类其实远比你所想象得要更像动物,也更遵循自然法则。只是人能制造武器、会互相利用,杀伤力也就不是动物的尖牙利爪可比。”

“所以?”闻哲问。

“所以,如果用猎物去接近猎食者,只是羊入虎口的平白送死。”对方说,“只有同为猎食者的我们,才能对他们以暴制暴。”

十四年后€€€€

神秘小岛上的其中一场肮脏的游戏里,宴会厅中间那个透明的通道内,充斥着骨折、鲜血、尖叫以及无处不在的求饶声,可制造这一切的闻哲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

直到最后一只宠物也动惮不得地躺在地上哀嚎,他才把对方像垃圾一样踹到一边,露出毫不掩饰鄙夷,径直走向因惊讶而沿着通道站住不动的第一位“主人”面前。

一位纤细的白人女士,本来是猎食者,现在已经沦为猎物。

希望她有符合她外表的“弱点”。闻哲想。

“资料同步完成。”

这时候,闻哲听到了等待已久的声音从自己的听觉深处响起,随即调取了资料,快速忽略了无用的部分,选择了一个名字,用沾了血的指尖,伴随着耳边的声音,在墙壁上写下那个简短的单词。

这个可爱的名字属于一条小狗,或者是名贵的小猫,应该是墙壁彼端那个女人最心爱的宠物的名字。

会饲养宠物的这类人通常对同为人类的“宠物”未必看重,却对小动物拥有无限的同理心。

闻哲看着对方双目圆睁,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甚至参杂着大量的恐惧,知道自己找对了重点,当即缓慢且夸张地用口型说:

“B-A-N-G!”

对方肩膀一缩,猛地后退一步,半张着嘴,隔着透明墙壁,在彼端发出无声的惊叫。

闻哲俯视着对方,耐心地等她合上嘴,才抬手一指向她,再指自己的颈环,直白地示意。

纤细的白人女士随即完全不受控制地举起颤抖的手,把手环凑向了闻哲所在位置。

“嘀”的一响,闻哲的颈环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立刻抬手抹去了刚写的名字,投出关键一票的女士却已经双腿发软,滑跪在地上。

第二个是一位黑人男性,闻哲写了一个小男孩的名字在透明的墙上,空手比出持枪的动作,瞄准了那位男士的下半身,同时用另一只拳头,配合着动作,一拳砸在透明墙壁上。

撞击声比口型更具有威慑性,对方当即受惊似的夹紧了腿,惊慌失措地抬起了手,迅速贡献了他的手环。闻哲随后当然也体贴的从玻璃上抹掉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或者物品,被闻哲用鲜血写在了透明的墙壁上,宴会厅里如同被按下了奇怪的按钮,让所有的人都沦为了只会遵循他命令的机器,逐一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不知不觉,安装在透明通道以及宴会厅的所有摄像头,全都已经聚焦在闻哲身上、脸上,就连他黑檀色的眼睛,都被聚焦放大数十倍,顺序陈列在屏幕上。

在不知名的房间里,从监控器上见证了闻哲“游戏”全程的小岛的主人,甚至都情不自禁地为其鼓起掌来。

“请他进来吧。”

直到小岛的主人鼓累了掌,才冲旁边等待许久的女佣兵头子示意。

“别忘了铐住手脚。”

佣兵头子重重的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不知道她是对自己的老板不满,还是对另一个人更为不满。

出乎意料的是,小岛主人的声线相比男人更接近于男孩,或者说是少年,也可能是少女。能肯定的是岛的主人并非一个肥胖的老头,反而年纪相当之轻,只是他现在还坐在房间最昏暗的角落,没办法看清他的长相。

但他所使用的语言非常有特色。无论用词如何,除非他刻意放轻声调,否则都会比其他语言来得要犀利。

€€€€德语。

“手铐就算了,怎么还有脚铐?没有必要这么防备我吧?他就这么害怕我?胆子真小。”谢藤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

“我已经警告过你别给我惹麻烦了。”女佣兵头子回答。

“我的确没有。”谢藤的语气非常无辜。

“但你的宠物惹麻烦了。”女佣兵头子已经想给他一拳了。

“那不叫麻烦,”谢藤哼了一声,不满道,“是在游戏里随机应变。”

“别€€嗦。快点自己滚进来。”女佣兵头子已经失去了耐心,“老板在等你。别挑战我的耐性。”

“带着脚铐很难走路的!”

“……算了,你,你和你,你们三个把他给我扛进来。”

“你真小气……你们温柔点,轻一点提我的胳膊,我可是很脆弱的。”

伴随着谢藤夸张的语气,房间门口的小插曲终于结束。

“亲爱的谢。”

远远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岛的主人已经露出了愉快的表情,终于愿意离开昏暗的光线。

他控制着电动轮椅向前,任由灯光剪出自己的轮廓。

即便以欧美人过早的发育期来判断,他看起来也只是一名不超过17岁的少年。他的腰部以下被固定在特殊的轮椅上,但相比他残疾的下半身,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长相。

淡金色的头发,过于苍白的皮肤,能看到细微的血管。眼睛蓝且明亮,显得过分纯粹。如同孩童。

少年靠坐在相比轮椅更像是带有八个轮子的躺椅背上,微微扬着下巴,审视着手脚都被铐住的谢藤,朝他钩了钩手指。

谢藤不肯也不能挪动腿,两侧的佣兵“非常体贴地”按着他肩膀与后颈,把他半拖半扛到对方面前。

少年看着谢藤被押送到自己面前,反而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你上个月又把我送给你的‘礼物’退回来了。让我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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