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 第34章

不说每年,光是每天,全球都有数以万计的人梦想走入娱乐圈。即便被大浪淘沙筛选掉许多,也还留下了数百名之多。因而就算谢藤看得再快,也需要数个小时才能看完。

在这里,谢藤打断话题的方法是品评正在游泳的助理们是否该健身增肌,或者是否看起来身材比上次要好一些,相对更为随意的话题。当然他偶尔也会指着平板上的照片和自己或者闻哲的脸,抱怨待选的那些人有明显的整容痕迹,或者直接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这脸长得还不如我和他,怎么没有直接筛掉,还要送来亵渎我的眼睛?”

他最终从中挑选出十多个适合作为“金蛋鹅”来培养的人,以及不到四十个符合自己和“他的朋友们”的审美的“花瓶”,让助理去安排后面的接洽、签约以及私下有关“第二职业”面试。

当然,这其中有很多最终不会下金蛋,也有很多不愿意做有钱人的花瓶。但那已经是助理们的责权范围,他不关心。

直到大半的太阳没入海平面下,谢藤终于忙碌得告一段落,然后忽然就像被按下暂停键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赤色的海平面。

人能高强度、高效的集中精神工作或学习最多不超过20分钟,一旦超过,就会效率大减,脾气也会变糟糕。

而谢藤此时已经工作了将近10个小时,这明显超过了普通人精神负荷的极限。

但他既不烦躁,也不恼怒,显得既平静又安静。非常反常。

“累了?”闻哲始终安静地站在谢藤旁边,直到这时才出声。

谢藤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头去,不打算回答。

闻哲不觉得尴尬或失望,只是不再主动搭话,但他也没有走开。

谢藤始终盯着海平面,直到夕阳消失,泳池里的最后一名助理起身上岸,去为即将到来的晚间正餐做准备,他才再度抬头看了闻哲一眼。

依旧很短,也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

天和海很快只剩下或深或浅的黑色,海浪之外却出现了一点特别的水声。

闻哲低下头去寻找未果,直到游艇上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才在围绕着泳池边缘的细小灯光的帮助下,捕捉到谢藤时不时用脚尖踢打水面的轮廓。

已经长开的肩膀线条平而阔,漂亮的脊背与腰身微微前倾,膝盖屈伸,带动脚趾,刮擦过水面。

跟任何赋有活力的年轻人一样,闻哲想,内在却像个顽皮的小女孩。

“还行。”

大约是察觉到闻哲的视线,沉默已久的谢藤终于停下动作,如同断线很久的消息服务器,重新连接上网络,简明地回答了闻哲都差点忘掉的那个问题。

“如果累了,可以不用说话。”闻哲很快接上之前的话题,“留着力气,晚餐时间再说。”

谢藤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没过几秒就向后仰躺下去,很快闭上眼睛。

可他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直到他感觉到闻哲在自己身旁蹲下,伸手碰触了自己的前额,才重新睁开眼睛,与闻哲四目相接。

闻哲看着对方,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反而揉了揉他的头发。

如同一种无声的夸奖。

谢藤短暂怔忪,接着露出一闪即逝的笑容,伸出手,按住闻哲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撑起上半身。

“我原本以为,完美的人是不存在的。”

他凑近闻哲,停在一个恰当的距离,没有逾矩。

“可是,你完美得让我害怕。”

第47章 传染-7(上)2更合1

门的另一端只是一条昏暗的通道,并没有埋伏的攻击,这让闻哲弓背举枪的戒备行为显得有些好笑。

“放轻松一点儿,我亲爱的保镖先生,”谢藤从后面凑近对方,低声笑道,“这里勉强还算安全区。他不会直接攻击。”

“你很熟悉这个游戏的玩法,”闻哲侧头看向对方,问,“那上一次参加的时候,你是输了还是赢了?”

“当然赢了。”谢藤得意道,“我像是会输的人……?”

“对手是伦理,还是他的狗?”闻哲打断对方,毫不留情地问,“如果你有把握能赢,之前为什么还那么排斥上岛?”

连续几个一针见血的提问,让谢藤陡然却也彻底地沉默了,接着就是负气的转头冷哼,又开始生闷气了。

“你……算了。”闻哲明白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彻底被“小学生”传染了幼稚的毛病,所以才会在对方得意时故意泼他凉水。

“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闻哲改变语气,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后颈,手心的温度无意识地暖着对方微凉的皮肤,帮对方放松了僵硬的颈部肌肉。

“……走吧。”他简单地安抚了几句,便率先步入通道。

谢藤含糊地应了一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半低着头驻足在原地,像在思考着什么,却没有耽误太久,就跟上了闻哲的脚步。

“小心脑袋。”没走多久,闻哲就出声提醒。

他弯下腰,避过前方突出的半截水管。

谢藤轻应了一声,调整了复合弓的位置,紧随其后的低头穿过。

通道里的确没有埋伏,大多数情况非常安静,偶尔才会突兀地传出某些奇怪的声音。例如:笑声、掌声、无线电波段的杂音、金属叉划过毛玻璃、老旧发动机断续的轰鸣、刺耳的刹车、重物在地板上被来回拖行以及野兽撕扯生肉后的咀嚼声等等。

这些足以吓坏一般人的声音,在闻哲耳中却像是极具助眠效果的老旧恐怖电影。

“你对这些声音免疫。”谢藤打着哈欠说。

“你也是。”闻哲说。

他们大约在那些奇怪的声音里前行了十多分钟,闻哲才再度出声问:“还要多久才到出口?”

谢藤明明听见了,却出奇的沉默。这种情况闻哲已经遇到过很多次,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只能放弃追问。

昏暗的灯光严重的影响了他们视觉,却突出了潮湿腐烂的臭味;靴底踏中的地面上积了一层液体,经过时发出不像是水的粘滞声音,像是捣碎的水草黏住动物腐烂的血肉;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有一定弧度,像是地下排水管,拖慢了他们行走的速度;跟展厅里随处可见的监控不同,这里几乎看不到摄像头,也可能藏在极不显眼的位置,确保在暗网直播的过程中不被谁利用视角互相遮挡……

直到第一个岔道出现,闻哲才停下来,侧身看向谢藤,让后者来选。

谢藤摇头,漫不经心地表示:“都可以。”

闻哲打算选右边那条路,并抽出腰间的猎刀,打算在墙壁上留下刻痕来防止迷路,可惜很快发现自己的举动相当徒劳,因为墙上涂满了跟地面上同样的粘滞液体,让锋利的刀刃变得毫无用处。

“没事,”谢藤难得开口宽慰,“这个管道迷宫里面没有死路和陷阱,无论怎么走都能到出口。”

“那为什么还要做成迷宫?”闻哲问。

谢藤再度沉默,一脸漫不经心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闻哲的问题。

闻哲盯着言行古怪的对方看了一会儿,考虑到现下无暇找寻对方古怪的根源所在,只能假装视而不见的继续向前。

第二个岔路口很快出现,比第一个岔路还多一个,分成了左中右三条。

闻哲这次没有停顿,率先走入正中间那条。谢藤依旧跟在他身后,无论他速度快满,都会在距离他三步远的位置,除非闻哲开口向他提问,否则就维持一言不发地状态。

他们就这样在昏暗地通道里步行了将近10分钟,总算看到尽头出现的一团光亮。

闻哲当即加快步伐,但谢藤比他更先一步,蛮横地拉住他,强行挤到他前面领路,让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跟上。

“他喜欢用毁掉一个聪明人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无所不能。”

谢藤的声音也跟他的举动一样突兀。

“什么?”闻哲驻足原地,盯着对方的后背。

能跟谢藤正常交流的时间太短暂了。这种介于“唱片卡壳”与“视频跳帧”的交流,反而才是普遍情况。可就算如此,闻哲也能感觉到从登上这座岛开始,谢藤身上的古怪言行就奇怪得越发变本加厉的事实,已经到了他无法视而不见的程度。

谢藤察觉到对方站住不动,只好停下来,回过头,用一种过于复杂的眼神看向闻哲,许久才出声修正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我是想说,别跟他争锋相对。会很麻烦。”

闻哲愈发不解:“我刚才既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用幼稚的言辞挑衅他的明明是你。”

“我不是说刚才,我是说他存在本身。”谢藤难得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闻哲沉默。

一种看不出情绪好坏的沉默。

谢藤拿不准闻哲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就算对方没有明白,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咬人。他在一些事物和情感上的认知与旁人完全相左,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区别的成因,甚至视作理所当然,鲜少会去注意。

好在闻哲没有纠缠于这些,只是沉默地走近他,抬手轻推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往前。

谢藤不再试图从大脑里搜刮词汇来解释自己的话语,从善如流的照做。

外面的天大概还没有亮,不过也快了。

赤道附近的夜晚总是非常短暂,因而更能突显白昼的湿热与漫长。

他们随身虽然有武器,却没有食物和水,等到太阳出来后,温度就会成倍的消耗体力,尤其对不耐热的闻哲来说,绝非是件好事。

这条漫长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尤其在尽头的光点出现以后,不止连岔路的数目也在呈几何式增加,对于长度的认知也像是被无限拉伸了,让人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这座迷宫里走了多久。

又一种感官所赠予的错觉,就像进入展厅的那些通道。闻哲想:如果长期身处这种环境下,听觉会逐渐放大那些诡异的声音,继而让人失去理智……

谢藤突然横起手臂,挡在前面,既阻止了闻哲向前,也打断了他的思考。

闻哲疑惑地看向对方,在得到对方示意后随之视线下移,继而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已经抵达出口,可以看见远处抽签选中的雨林,虽然面积不算大€€€€毕竟整座岛也没有多大,但雨林的恐怖之处从来不在于大小,而是那些能让人失去方位感的茂密枝叶和遍布的未知动植物与昆虫。近处则有有好几台暗网直播用的微型跟拍无人飞机,正悬浮在周围,发出嗡嗡的响声。但真正引起注意的是这个古怪的出口本身,根本就没有与地面相连。

闻哲在谢藤的帮助下,勉强瞥见了下方和侧下方相差无几的其他出口,目测他们所在的出口,大约距离地面落差已经超过二十五米,就像一个没有安装玻璃的摩天大厦的窗口,只要稍微探出头,湿润的风就会慷慨地向下拖拽他们。

闻哲拍了拍谢藤充满保护意味的胳膊,低声对他道谢。

束缚着谢藤的古怪情绪好像已经彻底消失,他笑起来:“你突然那么客气,我很不习惯。”

“这不是客气,是礼貌。”闻哲空出手来,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当做无声的夸奖。

谢藤抬手指向出口外左侧下方,那里有一条通向面的铁梯,如同粘在岩壁上的破碎蛛网,布满斑驳的锈迹,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可实际上依旧倔强地粘在那里。

“我们从这边下去。”谢藤边说边示范,“小心。青苔很多。容易打滑。”

他以单手攀住墙壁边缘的方式,朝着侧面横跨过去,如同攀岩那样用脚尖与指尖的力量,勉强点在其中一根两指粗的铁条,把身体左右的重心互换,成功抓住了金属横杆。

铁梯的确很滑,加上风,几乎每爬一会儿就必须停下来,只是如果有谁在惊慌失措的前提下奔逃,尤其在攀爬梯子的时候遭受攻击,结局可想之。

闻哲不禁在心下庆幸自己刚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作弊。反正对手也在作弊,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去遵守规则。

他们谨慎而缓慢地沿着铁梯向下,先后抵达了地面。

闻哲目测这里距离雨林还有百米左右的路途,但这是片无遮挡的开阔区域,对他们来说相当危险,脚下柔软的腐叶踩上去就会稍微陷进去,同样拖慢了移动的速度,增加了危险系数。

二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短促的惊叫。

“别看。”

闻哲试图回身,却被谢藤阻止。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力道却出奇得大。

闻哲与他拉扯了几个来回才夺回主动权,半仰起头,看向声源。

覆盖在山体上的是一面数十米高的巨大混凝土墙,上面布满了一模一样的圆形出口。

第二声尖叫很快传来,这次来自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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