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血块和碎肉€€€€旁侧的闻哲和女佣兵头子当即明白LR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至少没有伤到脏器。
谢藤再度大笑起来,LR这次选择忽略了他,转身俯视着“狗”,言行举止都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因为他即便受了伤,看起来也完全不觉得疼,反而是“狗”,像是遭遇了世界毁灭般的灾难,恐惧得浑身发抖,连谩骂或祈求声都发不出来。
片刻后,LR终于审度够了,终于俯身凑近了“狗”,用堪称温和的语气说:“宠物不该以任何方式反抗主人。”
与他温和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突如其来的动作。
他一手扣住少年的下颚,另一只手横过对方的头顶扣住脑袋另一侧,双臂利落地朝左右打开。归位。放下。
随着他的动作,少年的颈骨发出咔嚓一响,在LR松开手后,当即滑向地面不再动弹。
连续的变故让闻哲彻底愣住,迟了半秒才意识到他不久前刚从谢藤口中听过LR的类似句式:你们不该用脏手碰我的宠物€€€€一种绝对的命令式€€€€看来他们俩的关系根本不是谢藤所说的那么简单。
“我还在想,不喜欢这种小玩具的狗,究竟从哪里得到了一柄漂亮的折刀?”LR把掉在尸体手边的折刀从地上捡起来,用“狗”的衣服擦拭干净,仔细端详着刀柄上“X”的花体字,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个浮雕,同样若无其事地看向谢藤。
再开口时,他已经来到谢藤面前,语气也变得愈发温和道:“你的折刀差点捅穿了我的肾……”
“你要怎么感谢我?”谢藤打断对方,脸上没有对“狗”的怜悯,却有对LR的厌恶。
“谢谢。”LR说。
居然真的道谢了?!闻哲急忙低下头,勉强掩饰掉自己眼底的惊讶与成堆的疑惑。为什么?他想,谢藤既然厌恶LR,为什么还能如此?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
“我当然要感谢你,”LR说,“我之前一直在找理由杀他,可惜我哥不允许,多亏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在赞赏我的体贴?”谢藤反问。
“要不是你每一次都能这么合我心意,我又怎么会那么喜欢你?”LR把折刀合上,体贴地放进谢藤的口袋里,再用属于钢琴家纤长的手指抚过谢藤的脸,然后是脊背,最后停留在环节动物聚集最多的腰腹位置。
水蛭受到外部刺激,愈发用力吸噬人的皮肤,谢藤只得再度咬紧牙关,勉强维持住毫不在乎的笑容。闻哲暗中握了一下拳头,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不能冲动行事,必须等岛外的医生他们先动手。
“水蛭游戏好玩吗?”LR问。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谢藤说,“你的游戏永远毫无创意。”
“不喜欢?那就让我先把它们弄下来。”LR没有得到期望的反馈,却没有生气,语气依旧温柔,“这么多水蛭,如果直接用火,反而不是好办法。”
他说出了闻哲之前预判的那些可能以及彻底超出闻哲所有预料的部分。
“不如就用天敌来对付它们吧?”LR自问自答道,“我记得其中有蚂蚁还有水蜈蚣,但是你肯定还是会觉得无聊,毕竟它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小昆虫。当然还有蛇,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稍微有些危险,我那么喜欢你,可不想让你死掉。对了,还有一个€€€€”
LR说:“老鼠。我把你放进一个装满老鼠的容器里,让那些友善的小家伙帮你把身上的水蛭逐一吃光。怎么样?”
第62章 碰撞-6(下)
岛外的公海上,某棵光辉璀璨的“圣诞树”瞬间卸去了伪装,控制塔旋转到侧面,船炮顺着滑道退远,留下与“圣诞树”密切配合的电子雷达,朝空中释放出无以计数的炽烈火光。
几簇“烟花”围绕在巨型船只周围的空中交替闪烁,放出的水雷与武装快艇相撞不断炸响,空中掉下的碎片与快艇的爆炸交相呼应,形成无数的冲击,从不同方向撕开大海,如同磷火点缀。
“捕鲸船”在海浪的震荡中剧烈摇晃,HR助理护住自己的肚子摔倒在地上;粉色短发少女先一步摔倒,敲好成了孕妇的软垫;意裔顺着地板滚出去一截,才堪堪拉住一条扶手;斯拉夫医生摇摇晃晃地扶着操作台勉强稳住,在一众东倒西歪的蠢蛋堆里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还好修弄到的反导弹系统是他妈的真货!这钱花得太值了!不然我们就真的要被定点打击给轰成炮灰了!”医生最先意识到船和自己都没事,当即狂笑着抓起无线电,吼:“€€€€喂!怎么都傻愣着?我们没事!都没事!快动起来!给我动起来!轻伤的人把不能动的人抬下去,没有受伤的和不想去抬人给我开始干活。雷达切换连接到舰炮那边,调整炮口,瞄准还飘在海上的小杂鱼们€€€€开炮!把它们通通打沉!”
可惜,医生没能得意多久,就被他的女儿打断。
“老爸老爸老爸€€€€”粉发女孩怪叫,“完蛋了!”
“喊一遍就行了!”医生用拍打自己女儿脑袋的暴力方式让她冷静,“又怎么了?
“是暗网这边,”她声音发抖,手指发颤地举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那个变态刚抓到修就切断了狩猎的直播,我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没想到直播连接恢复后却变成了拍卖直播……等等!这个‘新竞品’居然是……”
医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等她说完就夺过了电脑,果不其然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
“居然是那狗崽子!”医生怪叫。
“什么?!”HR助理也没空管自己的肚子疼不疼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踮着脚也往电脑面前凑,上手就要跟医生抢屏幕。
医生当然不会让她得逞,但刚才跌倒的意裔助理也蹿了起来,从另外一边扒住医生的胳膊,率先看清后立刻惊慌失措地用意大利语脏话骂了一句,惊慌失措得就连声音都走调了。
“神啊!我们的修要被卖掉啦!”
“€€€€给我!”HR助理彻底失态地大叫起来。
粉发女孩不想看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内讧,急忙踮着脚敲击了键盘,把竞品直播投屏到指挥管控用的大屏上,同时把竞价器切到了一个侧屏,那三个笨蛋成年人才停止了争夺,把电脑重新还给女孩。
屏上清楚的显示着“下一个竞拍商品”、“谁能拯救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的英文字样以及他们共同的老板全角度镜头€€€€赤裸的上半身爬满了水蛭,嘴巴被塞住,手脚被捆住,整个人被悬吊在一个用深色天鹅绒罩住的宽大方形体上空。
当天鹅绒遮罩被LR揭开,露出了下面的方形容器,投屏前的四个人忍不住同时一个激灵,齐声骂了脏话。
“好多老鼠!”粉发女孩尖叫。
电控的悬吊装置这时候已经开始动了,但却不是快速下降,而是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缓慢逐渐延长。
这种速度让悬挂在上面的人必须先承受足以让精神彻底崩溃的恐惧的同时,也能给暗网上的疯子们留下足够的时间来加价。
“要么被卖掉,要么被老鼠咬死,这是什么地狱?”意裔环紧了自己的双臂。
“那个LR到底是有多变态啊?!”
粉发女孩的尖叫被她老爸直接打断。
“把交易截停!”医生冲女儿吼。
“臭老爸!不是刚跟你说过了他们的肉机很多吗?”女孩边骂边飞快敲打键盘,“我能勉强不被他们吃掉系统已经是所有算力的极限了,根本不可能反击啊!”
“联络国际刑警!”
“已经联络了,但是国际刑警那边的正式出动从来不会太快的,至少也要24个小时以后……臭老爸你是不是没在听?”
“别废话!”医生给了她后脑一巴掌,害得她差点咬到舌头,“给我开始截!不管时间长短,尽你的最大努力截就行!”
“那还要让国际刑警过来吗?”
“当然!”
“了解!”
“我们这边必须加快速度,通知蛙人队提前出动,还有岛上的那几个蠢货,尤其是那个法警,让他拿出点法警专业素养,尽快把他们武器库给我解决掉!”医生说到这里急忙给了两眼发懵的意裔一大巴掌,把他拍醒,“让你的小玩具全部起飞,驾驶舱全部放上武装快艇,从反方向绕开残存的武装快艇,与我们的快艇相互配合,从海空两路突进,优先支援蛙人直接冲岛,然后再想办法用小玩具炸掉他们轻导,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还没说完,意裔已经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他随后就看向了HR助理,却顾忌她是个孕妇,没有直接动粗。好在HR助理主动配合了医生的行动,捧着平板开始飞快地群发讯息。
医生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些老头子会不会出手,虽然他们看不上暗网里这些小打小闹的东西,但是……”
“不可能的。他长大了。他已经成年了。”HR助理边继续平板上的操作,边用定语句式对医生反复强调,“那些老头子虽然有黄热病,但他们不喜欢混血,尤其对修这么大的孩子更是提不起兴趣。他们喜欢年轻的,或者是长相精致的亚洲人……”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医生打断了她,“如果修被卖掉,我们就都失业了!我答应过他外祖母要照顾好他的!”
“我知道,我也答应过他妈妈照顾好他……我已经联络那些兼职的人,还有所有欠过我们人情的人,让他们毫无保留的出手。”HR助理飞快地说,“就算不能彻底断掉那个变态的资金链,至少也能保住那孩子……”
“修的竞价停了。”粉发女孩忽然插嘴。
“什么?!”
“真的假的?”
医生和HR助理不分先后的惊呼。
“修的售卖次序突然往后移了一位,但那个悬吊装置却没有停€€€€这样修不就必须先被老鼠咬一阵了吗?那个变态真是太变态了€€€€等等!我的天呐!你们快看这个突然插队的‘预热商品’,我怎么看着他觉得很眼熟?”
“这他妈不是小天使吗!?”医生怪叫,“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被抓?修才是用来钓鱼的鱼饵啊!”
“糟了!”HR助理立刻反应过来,“LR的确是故意这么做的!”
她惊呼着拉住医生的胳膊:“闻哲就是那些老头子最喜欢买的类型。他们虽然不屑于暗网上的交易,可一旦遇到他们喜欢的‘商品’,就会不惜斥巨资也要拿下。只要LR有了这笔钱,就算我们倾注全力,也切断不了LR所有的现金流。只要我们无法快速收割他的全部资产,他就可以反过来吞掉我们……”
斯拉夫父女瞪大眼。
※
闻哲能帮自己吗?谢藤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因而根本不知晓答案。
不,他曾经想过。如同一种转瞬即逝的善念,转眼就被抛诸脑后。
即便闻哲给他保证,他依旧选择了沉默。
后排这种古怪的安静,一直持续到车辆再度抵达“鱼缸”。
闻哲担心谢藤可能出现的任何不可测行径,一路都没有松开对他的束缚,直到车子停稳后,才在司机与保镖投来的诡异眼神中松手。
那种近似于从人的背后用关节技制服别人的姿势,很难让人联想到暧昧的范畴,反而像胁持,让他们对闻哲忌惮起来。但谢藤没有表露出任何挣扎的迹象,又让他们无法判断自己的老板究竟是否有被胁迫。
谢藤四肢自由后,表现得远比闻哲想象得要平静,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半跪在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闻哲。
即便对方看起来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但经过之前几次,闻哲已经不能,也不会随便判断对方真正的情绪如何。
大约过了整整五分钟,也可能是一整年,就连司机与保镖等都忍不住反复朝车内张望了四、五次,谢藤才丢出一句“下车吧”,之后率先离开了后排地毯。
他弯腰钻出车门,头也不回的踏上台阶,径直来到敞开的门口,这才驻足不动。
闻哲紧随其后地钻出车,跨上第一级台阶同时抬起了头,恰巧对上了谢藤回身向下俯视而来的视线。
非常特别的眼神,闻哲想,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意味,反而带着犹疑。
“怎么了?”闻哲依旧耐心地问,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拾阶而上,仿佛刚才在车里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跟他平静的外表不同,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应对了。因而就连他自己都不禁在心下暗自期望对方别再出乎自己的预料了。
可谢藤依旧超出了闻哲的意料。
谢藤一动不动地等在门口,视线不离地盯着闻哲,直到对方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才低下了头。
他的视线盯着自己脚尖前端的地面,声音也同样压低下去,如同呢喃。
“你的手……”
谢藤不确定地朝闻哲伸出了左手。
“我能牵你的手吗?”
闻哲微愕地盯着对方。
面前这个有着不知程度轻重的遗传精神分裂症,不在乎死亡,无法表达悲伤,能把“我想上你”说得像谈论天气,从来都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突然抱过来、吻上来,没有节操到把床伴对象视作玩具那样用过一晚就丢掉的人,突然变得像情窦初开一样,不止完全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就连语气都带着明显地忐忑。
“只是牵手,”谢藤认真道,“我保证。”
闻哲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双被眼睫盖住一半的瞳孔,想象着那深处藏着几缕灰蓝的琥珀色眼睛的完整模样。
“不行……吗?”
谢藤没有机会问完第三遍,就被闻哲抓住手臂,拽进了怀里。
他用舌尖代替了话语,温柔地舔舐过对方的唇角。但掐住对方下颚的动作却是截然相反,跟他的吻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粗暴。
闪电无声地从谢藤的脑海中轰然而过,撕碎了他的思考能力。
一切太过突然,被吻的那方彻底怔住。别说反抗,就连回应都忘了。
“当然可以,”闻哲在对方耳边轻语,“如果你想要更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