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住在别墅里,还真没有一起逛超市的经历,每次都是陈妈负责采购。偶尔缺了什么,就直接线上下单,会有人送到家门口。
距上次逛超市已经过了两年多,沈舟然看什么都很新奇,脚步轻快走在前面。沈骆洲推着车子跟在后面。
沈舟然打量了下周围:“今天人好少。”
“可能是周三吧。”
他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们。
身型清瘦秀挺的男生穿着不适合这个季节的厚衣服,脖颈围了一圈围巾,拉到了下巴处,只露出双清泠泠的丹凤眼,却在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时,带着薄冰的眼底漾起层层笑意。
而穿着卡其色休闲装,身高腿长的男人,则单手插兜侧头看他,两人的关系一看就不一般。
“火锅买点什么好呢?”沈舟然第一次准备火锅,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沈骆洲搜了下,看着长长的一串食品名单,说:“先去买火锅底料和蘸料。”
鉴于沈舟然不能吃辣,他们买了番茄和菌菇汤底。
“然后是肥牛卷,虾滑,毛肚,鸭肠,金针菇,菠菜,木耳......”
沈骆洲说一样,沈舟然就往购物车放一样,看着堆了满车的各类食品,担忧道:“我们真的吃得完吗?”
“没事,冰箱早晚都要采购,留着以后吃。”沈骆洲说得气定神闲。
沈舟然不太相信他,又不好表示出来。
除了各种食物,他们还买了些日用品。最后一辆购物车不够,又推了一辆。幸好沈骆洲今天开的车后备箱空间足够大,不然只能硬塞在后座。
等回到家,沈舟然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好,回头发现他哥在厨房备菜。
他进去时,沈骆洲正在处理食材,衣袖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肌肉流畅的小臂,刀法娴熟。
“哥,你会做饭?”沈舟然略略睁大眼,不可思议。
“我好歹也在国外留学那么久,不会做饭难道天天吃蜗牛吗?”沈骆洲调侃道,拿刀尖插了一块烤得酥脆的苹果派,“尝尝。”
沈舟然左看右看,小心探过头去,咬住苹果派的一小角,叼回来拿在手里:“很好吃诶。”
“烤箱里面还有,端出去吧。”
沈舟然“哦”了声,拿了副厚厚的烘焙手套,把里面的烤盘端到餐厅,然后继续回来看沈骆洲备菜。
他真的从来没在家里看到过沈骆洲下厨,沈妈妈还喜欢做甜点呢,沈骆洲除非半夜应酬回来要喝醒酒汤,不然一般不进厨房。
他是第一次见到他哥做菜。
沈骆洲看他站在厨房门口没事干,说:“把菜洗了。”
沈舟然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太闲了,应了声去洗青菜。他洗得特别仔细,白菜叶,油菜叶什么的,每一片都要折下来洗干净,力图保证每一片叶子都经过了他的揉搓。
等食材都准备好,差不多就到了晚上六点,跟沈骆洲想的时间大差不差。再晚上一小时沈舟然吃了饭就该消化不良了,往往第二天起来饭都感觉还在肚子里,然后一整天的上吐下泻。
沈舟然不想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还喝白开水,买了几瓶配料表干净的鲜榨果汁,拿的时候看到了沈骆洲买的酒,帮他拿了一瓶。
看着摆了一大桌子的丰盛晚餐,他心情很好,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里。
【小乖:今晚吃火锅[图片][图片][图片]】
沈爸爸那边也回复了,发了张只有海鲜粥的空荡餐桌。
【沈爸爸:快乐是你们,寂寞是我们的。】
沈舟然有点愧疚。
沈骆洲犯懒,没拿手机,站在他身后借着他的手看,看到沈爸爸的回复轻嗤一声:“别信,我走之前他还在打电话订餐厅,现在应该刚出门。”
沈舟然:“......”
他的愧疚瞬时消失无踪。
完全不知道被儿子拆穿的沈爸爸正美滋滋对着镜子整理西装领带,打量着镜子里沉稳有型的帅大叔。蓦然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阿嚏,谁骂我?”
火锅正咕噜噜煮得冒泡,番茄酸甜香浓的味道飘满了屋子,菌菇的鲜香完全不敌,但也足够鲜美。
“刺啦”一声,沈骆洲单手拉开了易拉罐。
吃火锅就该配冰啤酒,而不是红酒洋酒。
“庆祝我们搬家成功。”沈舟然举杯,隔着玻璃杯对他浅浅笑着,笑容模糊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
“庆祝小乖开启新的生活。”沈骆洲也笑着勾起唇,跟他碰杯。
“什么啊,是我们,”沈舟然喝了口酸甜的葡萄汁,纠正说,“我还从来没跟你单独居住过这么长时间......我们不会打架吧?”
他宿舍的纪岩就有个亲弟弟,听说两人当初为了高考搬出去住,结果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没了爸妈的压制,真就一个肆无忌惮。
沈骆洲被刚咽下去的酒呛了下,抽了张纸捂住嘴,咳了几声看他:“你满脑子在想什么。”
“没,我随便说说。”沈舟然说完也觉得自己离谱。
谁都可能可能跟他打起来,唯独他哥是真的不可能。只有自己在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后才会冷着脸骂他。
沈骆洲刚刚涮进去的肥牛好了,用筷子给他夹了几片:“吃饭。”
沈舟然吃火锅是不蘸配料的,那些辛辣刺激难消化的东西他一样都不行,晚上吃的话,芝麻酱最好也不要。就因为这样,如果他跟别人出去聚餐吃火锅,一定会被说“好可怜”,“怎么什么都不能吃”之类的。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但之后他也不会再跟大家出去聚餐了,渐渐也不再勉强自己融入平常普通的学生圈子里,成了大家口中独来独往,高冷难接近的角色。
但沈骆洲从来没说过这些,即便是小时候童言无忌的时候也从未说过。相反,他会准确把握沈舟然的食量,知道吃多少是他消化的上限。所以在夹完第一筷子肥牛后,他没有再给沈舟然夹,而是开始涮其他菜。
番茄浓郁的汤汁挂在肥牛卷上,冲鼻的酸甜气息让人不停分泌口水,肉片肌理分明,在灯光下泛着勾人色泽。沈舟然吹了两下热烫的肥牛,咬了一口。肥瘦相间甚至带着奶香味的肉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尝尝这个。”沈骆洲又给他夹了个吸饱汤汁的冻豆腐。
冻豆腐确实好吃,但沈舟然一口下去,烫得他眼泪都出来了,倒吸着凉气。
他本来就是猫舌头,受不得烫,更何况是煮开的高温番茄汤。
沈骆洲赶紧放下筷子:“张嘴,我看看。”
沈舟然一时说不出话,摇摇头,缓了会:“没事,刚才咬得时候没注意,最里面的汤流出来了。”
他明明有把最外层吹凉。
看他说话声音清晰,不像有事的样子,沈骆洲这才放心。
因为沈舟然很喜欢上次两人去吃的菌子汤,所以他们的菌菇汤底里涮了各种菌,鸡枞、牛肝、松茸、竹荪之类不常见的,还有口蘑、海鲜菇、虫草花之类的常见菌,沈舟然吃这个比较没负担。
等吃个七分饱后,他坐在沙发上消食,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一时想了很多事。想到了自己以后的人生,沈骆洲以后的人生,想了原书剧情,以及最近没联系的秦霜鱼等等。
窗外夜景璀璨,灯火万家,每一盏灯都是家人的留恋,美梦无暇。沈舟然看着看着,也就不觉得自己在想的事情有多烦恼了。
“哥,你去过你那个朋友的桃林吗?”他转头问沈骆洲。
“没有。怎么,感兴趣了?”
沈舟然“嗯”了声,点点头,声音轻飘飘逸散在空气中:“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有机会,就让他明年春天去看看漫山遍野的桃花林吧。
看浅草破石,流水初融,桃枝抽芽。
应当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肯定有机会。”沈骆洲在他旁边坐下,摸摸他的头。
沈舟然仰头,对他弯了下眸,重重点头:“对,肯定有机会。”
沈骆洲低头看他,眼中就带上了笑。
两人相处的第一晚,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事情已经在悄悄改变。
沈舟然觉得此时气氛不错,笑着问他:“那天晚上的电影哥是不是没看完?我也想看,找出来放一下吧。”
“好。”沈骆洲抽回手,去拿遥控器。
那是部犯罪喜剧片,讲了一个主角被闹乌龙抓进监狱,不服气每天尝试越狱却每天都失败的故事。表面不好惹的狱警会在主角被抓禁闭时偷偷放水,左右逢源的老油条会看他可怜送他一点“高级货”。一个牢房新进来的新人是个愣头青,横冲直撞干了很多傻事。
其实大家都知道主角是被冤枉进狱的,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被冤枉的。最终主角凭借自己无敌的好运气找到了线索,成功出狱,并且在外面努力运作,把自己蒙冤入狱的好朋友们都拉了出来,为大家报仇,全家欢结尾。
电影有泪点有笑点,沈舟然看完意犹未尽,但也困了,脸上染上抹倦意,冷薄的单眼皮半垂着。
“我去睡觉了。”
沈骆洲关了电视:“好,去吧。”
沈舟然浅浅打了个哈欠,眼角逼出泪来,回到自己的新卧室。
过了半分钟,重新探出头来。
“怎么了?”沈骆洲刚接了个电话,看到了问他。
“晚安,大哥。”他说完这句话,重新关上门,再没了动静。
片刻。
“呵。”
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沈骆洲嘴角弧度上扬。
“我的妈,你别笑那么恶心行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电话那头的洛山受不了了,给他展示自己胳膊上集体起立的小疙瘩。
沈骆洲冷冷看他一眼,笑容收了回去:“滚,谁要看你的鸡翅膀。”
洛山:“......你特么能不能对我态度好点。”
“不是你说自己的皮是鸡皮吗?”沈骆洲好整以暇地回他。
洛山啧了声,很是不满,但又说不过他选择闭嘴。他这才发现沈骆洲的背景换了:“你怎么不在你家啊?出差?不像啊,不会是住进别人家了吧。”
他的眼神开始意味深长。
“打住,这是我家,我跟小乖搬过来了。别废话,这么晚找我,是不是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沈骆洲来到落地窗前,夜晚的凉风吹动他的发梢衣摆,他看着底下的灯火,黑眸深沉。
“还真什么都瞒不过你。确实,你几个月前让我去查的那家叫蒋生的公司,确实有猫腻,我怀疑他们在搞庞氏骗局。”说到正事,洛山态度也严肃起来。
沈骆洲眯起眼:“怪不得。”
语调渐渐沉了下去,寒芒掠瞳。
“给他们家做账的人太精明了,每一笔都看似天衣无缝。要不是这人注定会在监狱里过半辈子,我都想聘请他来给我打工,”洛山说,“你当初是怎么发现他们有问题的?”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洛山无语:“......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