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骆洲抓住他的手,睁眼看他,无声询问。
沈舟然抿唇,躲开他的目光轻声说:“我有学过按摩手法,我给你按一下,会好受一点。”
沈骆洲看他是铁了心不睡觉了,唇间溢出很低的叹息,松了手。
看他是默认了,沈舟然进而说:“那你躺下,我好用力。”
沈骆洲在他的指挥下调整了姿势,头枕在沈舟然的大腿上,轻阖双目,蹙眉休息。
沈舟然的按摩手法略显生疏,但找的穴位是对的,力道适中,后来他渐渐找到了窍门,越发娴熟。
沈骆洲喝醉了没有平时敏锐,不然他一定会问一句,什么时候学的按摩。但他现在很疲倦,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后,在安静温馨的夜晚逐渐有了睡意。
听着他越发绵长的呼吸声,沈舟然知道他是睡着了。手指尖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揉开沈骆洲微蹙的眉峰,低语:“大哥不要皱眉了。要是觉得累,以后有什么事也跟我说,好不好?”
他可能没有能力给出解决方案,但两个人承担一份苦恼,沈骆洲身上的苦恼就少了一半。
沈舟然收回手,却没有继续按摩,而是不知为何,轻轻按住唇瓣。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不属于自己、过于炙热的温度。
第52章
沈骆洲第二天是在沙发上醒来的。
沈舟然没有力气拖他回卧室, 看他眉眼间深深堆积的倦意又不忍心喊醒他。只是在沙发睡恐怕会冷,他翻出一床厚被子帮沈骆洲盖好。
沈骆洲于是被热醒了。
他哭笑不得地掀开厚厚的羽绒被,心想小乖可能是忘了家里恒温恒湿, 他也不怕冷,用不着裹这么厚。
他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指纹解锁看了下消息。
秘书请假了, 昨天他们两个都喝得不少,沈骆洲给他发了个红包, 然后看邓磊的消息。
邓磊一早就知道他今天不可能来上班,一上午发了不少消息过来, 总体而言没有大事,只是有几份文件需要他看完盖章。
【沈总, 我给您传电子版。】
沈骆洲还残留着宿醉的头疼, 现在根本不想看什么文件报告一类的东西,拒绝了他:“放我办公室,明天我再看。我下午也不去了, 有什么事发消息联系我吧。”
邓磊看着沈总任性的回复,无奈应下。
沈舟然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出来倒水时, 看到已经坐起来的沈骆洲。
沈骆洲也看到了他,跟往常一样打招呼:“早。有我的饭吗?”
而沈舟然迟疑了几秒,才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不似昨晚那样烫才放心:“不早了大哥, 一会阿姨都要过来做午餐了。你现在饿了么?我有买早点,给你去拿。”
“算了, 帮我拿点水果吧, 现在吃不下别的, ”沈骆洲握住他的手拉下,有点好笑,“我又没生病,你摸我额头干什么。”
“你昨天体温好高。”沈舟然跟他说。
沈骆洲“嗯”了声:“喝醉了都这样。我昨晚没吓到你吧?”
他喝醉后记忆并不连贯,一卡一卡的,像网络不良卡成PPT的a|vi。
沈舟然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摇摇头:“没有。我去拿水果。”
冰箱里有葡萄,还有苹果和猕猴桃。他每样都洗了点,想到之前沈骆洲喂给他吃的猕猴桃都是切成块的,他去网上搜了搜怎么切,学着开始操作。
沈舟然动作生疏,猕猴桃汁流了一案板,果肉却没取出来多少。好不容易弄出来的那些大大小小形状不一,跟狗啃似的。
他很沮丧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好像真的被养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了,明明大哥才是沈家的孩子,他一个养子,哦,不对,现在不是了,迁出户口的同时断了他们的领养关系。
€€€€总之,自己却比沈骆洲都娇贵。
厨房门口传来低低的笑声。
沈舟然回头,撞进一双带笑黑眸中。
“哥?”他不着痕迹侧侧身,挡住身后的案板,“你怎么进来了?”
“看你这么长时间端不出一盘水果,我就知道肯定有问题,”沈骆洲走向他,“挡什么,我都看到了。让我欣赏下青年画家用时十分钟完成的杰作。”
沈舟然被调侃的脸上浮起红晕,却又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低低喊他:“哥……”
拉长的尾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骆洲假装听不到他暗戳戳的控诉,甚至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全方位无死角的照片,嘴角的笑就没停下过:“你这是在切猕猴桃?我得发到家庭群里让爸妈看看。”
丢人丢到爸妈面前,沈舟然自然是不愿意的,去抢沈骆洲的手机:“不行,不能发!”
沈骆洲比他高了一头,手长脚长,看他来抢,直接把手机高高举起来,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脑袋,尾音上扬,声音笑得发颤:“抢我的手机?你拿得到吗?”
沈舟然气得很少有气色的脸都红润了,扯住沈骆洲压他的手用力一跳。
沈骆洲怕他摔倒,赶紧伸手扶住他的后腰,一不留神手机就被夺走了。而沈舟然确实如他所料,重心不稳栽倒在他怀里,脑袋磕到了他的下巴。
沈骆洲暗暗吸了口凉气,垂眸看他:“有没有扭到脚?”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沈舟然抬头看他,撇了下嘴,当着他的面点开手机相册,把刚才拍的照片全部删掉。
沈骆洲不抢了,好整以暇看着他操作,目光上移,落在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上,看到一根掉下来黏在眼尾的睫毛,吹了口气。
他的鼻息本就近在咫尺,一吹气,热流徐徐拂上眼尾,白玉耳尖瞬间红了,一片滚烫。沈舟然抬手摸了下眼睛,抬眸惊疑不定看他:“怎、怎么了?”
那根眼睫毛依旧顽固贴在原来的地方,沈骆洲“啧”了声,终于高抬贵手去弄:“别动。”
温凉指尖在不断煽动的眼尾处一点,拿下来给他看,随意地搓了下,那根睫毛就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沾上了,现在弄下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舟然咬住下唇,把莫名其妙的念头全部赶出脑海,暗自谴责自己怎么会觉得奇怪,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互动。他把手机一把塞给沈骆洲,推着人往外走:“不要进厨房了,我一会就把水果拿出去,你在客厅等。”
沈骆洲被推出去,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挑了下眉,宿醉让他的声音比往日沙哑:“那你快点,我可不想当成餐后甜点吃。”
厨房里传来模糊的响声:“马上就好。”
沈骆洲还想说点什么,思及自己最后看到沈舟然不自在的表情,还是没说,倒了杯水去客厅看电视。
厨房里,沈舟然冷静了会,洗了把手把水果全部洗干净切好,摆盘端出去。
沈骆洲随意调了个午间新闻在看,看沈舟然把水果盘放在桌上,态度自然地插了块水果。
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尴尬。沈舟然看他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索性也不去想,盘腿坐在地毯上,抱着手机在玩。
没过一会,唇边抵了块水果。
沈舟然侧目,发现沈骆洲一直看着电视并没看他,只是顺手投喂,见他不吃动了动,有些催促的意思。
他张口,把自己切的猕猴桃咬下来。别说,这猕猴桃虽然切得形状不怎么样,但味道是真甜。
“……近日,溧阳市警方侦破一起诱拐妇女案……”
“嫌疑人当场抓获,并对自身罪行供认不讳。”
“据悉,本次案件事发地跟多年前9.23案€€€€”
沈舟然咀嚼的动作停下。
电视骤然关上。
沈骆洲放在遥控器,淡淡道:“不看了。”
说完起身,去后面的书房。
沈舟然看看他,又看看电视,抱着手机坐在地毯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即便沈骆洲关得再快,他也听到了。9.23案件是当初他的案情编号,溧阳市就是当初的事发地点,没想到多年后竟然又发生了相似的案件。
而且……刚刚前台记者播报时一闪而过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他攥紧了有些颤抖的指尖。
有些事情即便过去很多年,但阴影始终随形。
沈骆洲在后面喊他:“沈小乖,过来。”
沈舟然沉默起身,走到他身边。
电脑开着,沈骆洲正在让邓磊给自己传文件,准备处理上午的工作,看到他让他坐,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书桌:“不是说要送我一个船模?我位置都给你留出来了,却连影都没看见。”
沈舟然说:“还剩一点就好了。”
“那你拿过来在我旁边做,做完了直接送我。”
沈舟然想了下,点头去拿自己的东西,拖过来一个大箱子,左右看了看,发现书桌好像不够自己造的,就开始在地上摆,摆完直接跪坐在地上开始弄,然后脑门就被弹了下。
他仰头看去。
“起来,谁让你直接坐地上的。”沈骆洲“啧”了声。
沈舟然“哦”了声,乖乖起身,去卧室抱了条毯子出来垫在下面,这才重新坐下,手里摆弄着已经完工一大半的船模。
他在手工和艺术创作上很有天赋,即便是第一次动手,也做得格外精致,一比一还原了电影里的“飞行的荷兰人”号,连里面的角色都做出来了,跟大富翁的憨憨形象摆在一起。
船体以铁丝为框架,外面用软陶和超轻黏土填充,细节到发绿的苔藓和藤壶,还有角落里的小水桶。船行在海浪上,用水景膏呈现不同的纹路和海洋效果。
简直像个艺术品。
沈骆洲轻轻碰了碰船上的小旗子:“谢谢,我很喜欢。”
沈舟然抿唇:“我还没做完,做完再给你。”
“没事,就当我提前说的,”他的脑袋就在沈骆洲腿边上,沈骆洲顺手揉了揉,揉乱了又帮他捋顺,“在大哥旁边做,可以吗?”
沈舟然点了下头,脑袋轻轻蹭了下他的掌心。
沈骆洲唇角上扬,拿起旁边的眼镜开始办公。
他们谁都没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新闻播报搅动起的涟漪渐渐平息。
溧阳市。
记者收起直播的道具,跟摄像大哥一边讨论案件一边往回走,这才看到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
这几天总有村民来这里看,摄像大哥也把这人当成村民了,走过去时嘱咐了句:“虽然警方已经确认嫌疑人全部落网了,但这里还是少待为妙,快走吧。”
却并没有回复,对方连身子都没动。
走进了才发现,这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手里竟然捧着一束花。鲜艳欲滴的红跟肃穆深沉的黑形成极致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