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血腥味充满口腔后,他渐渐冷静下来,看着一步步后退的沈舟然,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衣角:“别走,别怕我......求你......过来,好吗?”
沈舟然当然不会过去,他站在安全的位置,看季淮平静下来,进一步试探:“其实郁言€€就是当年跟我一起跑的那个人,你已经知道了。”
这只是他的猜测,不然季淮不会故意挡住他的视线,但他却用了百分百肯定的语气说出来。
“他不是!”
季淮再没了半分的体面,脖子上青筋暴起,声音引来外围的路人的注意。他死死看着沈舟然,眼底充血,声音嘶哑:“然然,他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叫你的。但你相信我,他真的不是,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跟你都说了什么?”
沈舟然拧紧了眉心:“季淮,你需要冷静。你现在去医务室,或者我打120来接你。”
逻辑已经完全乱了,语无伦次。
片刻。
季淮颓然卸力,坐在地上,曲着一条腿。长发已经散下,被汗水站在脸颊脖颈处,狼狈异常。
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小小的沈舟然跟现在冷淡的沈舟然不断重叠又分离,几欲让他精神分裂。
“我很冷静,然然,你不要去找他,可以吗?”他似乎忘了沈舟然不让他这样喊,也或许是这个从小到大喊了几十年的称呼能让他汲取一点力量,他轻轻唤着这两个字。
“然然,你不要去找他,不要爱他。他不爱你,你别去,好吗?”
季淮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一种叫做凄哀的情绪。
沈舟然的回应是拿起手机,冷静拨打了120:“您好,A大有名PTSD患者患病,情绪激动,需要就医。”
季淮扯扯嘴角,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沈舟然不会再往他身边走一步。
“我不需要。”他说。
沈舟然挂断电话,定定看他几秒:“季淮,你现在越来越不像你了。”
季淮看着他,看着他们之间不远不近却无法越过的距离,突然捂住脸开始笑。他像个神经病一样,笑得浑身发颤:“呵,哈哈......哈哈哈哈......”
沈舟然摇摇头,踩着落叶离开了这里。
等他彻底消失后,季淮才不笑了,松开手,任凭自己陷在爬山虎的树叶中,阳光被挡住,视线暗了下来。
对啊,他不像他了。
所以就不值得沈舟然施舍同情。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是个可怜虫,是个应该被随手丢在哪里的垃圾。
而现在,他真的被丢掉了,不会有人再来捡起他,拍拍他身上的土,问他摔得疼不疼。
再也不会有了。
他的最后一缕光,被他亲手推开了。
“然然......”
“别去找他......”
一滴很小很小的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跟冷汗混在一起淌下,像从未发生过。
*
沈舟然回宿舍的路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
郁言€€竟然还活着。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活下来的,但却觉出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来。
他们相逢应该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但他现在却只想离郁言€€越远越好。
对了,学长。
沈舟然突然想起被自己扔在餐厅的秦霜鱼,抿了下唇。
他不知道这两人的进展这么快,可现在更棘手的问题出现了。因为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知道秦霜鱼跟其他三个人暧昧后,郁言€€曾试图将他囚|禁,甚至还想踩断他的腿让他哪都去不了。但碍于主角攻不能对主角受做出任何伤害的设定,他最后还是没有下手。
可如果没有这个设定,郁言€€一定能做出来。
这种畸形的爱,简直不寒而栗。
郁言€€最知道怎样的痛是让人想死又不会危及生命的。
因为他都亲身经历过。
沈舟然开始给秦霜鱼发消息,犹豫着怎么切入。
【沈舟然:学长,我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秦霜鱼可能还在排队,过了会才回:【好吧,等我下次约你出来吃饭,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沈舟然:学长可以来我家,我23号过生日,家里想办个派对】
【秦霜鱼:生日派对?好啊,我一定去】
沈舟然的下一句话却不知道怎么发了,删了改改了删。
倒是秦霜鱼的消息先过来:【你怎么了?一会正在输入一会又没有】
【沈舟然:......】
【沈舟然: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但学长,请你务必小心郁言€€这个人,他可能有反社会人格,极端情况下会做出不理智行为】
那头的秦霜鱼立马严肃起来:【你确定?有什么证据吗?】
【......抱歉,我没有证据,但我没有说谎】
没有证据?
秦霜鱼盯着这行字看了良久,慢慢打字回他。
【其实我应该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说这种话,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但我相信学弟不是这种人,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回复完,他叹了口气。
怎么觉得自己最近身边都是些烂桃花?闻铭就不提了,他们已经断了联系,结果就连郁言€€都有可能埋雷。
他是不是该去寺庙里拜拜?
交代完,沈舟然也正好到了宿舍门口。
他推门进去,一抬头,看到了正围着外套当草裙热舞的纪岩,还有旁边不断发出类人猿声音做气氛组的杜启白,以及一副要杀人表情的李不群。
“这是在干什么?”他在门口站了半天,犹豫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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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回家。
跟这种舍友呆久了他也会疯吧?
杜启白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把人拽进了紧紧关上门,神秘兮兮“嘘”了声:“不要打断我们的仪式。”
沈舟然试探出声:“什么......仪式?”
纪岩娇羞地看了他一眼。一东北大汉做这种表情立马让沈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当然是求子啦,跟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什么好说的。”
沈舟然嘴唇颤了颤,又开始拿手机打120。
好在李不群是清醒的,拦住了他:“不用管他们。”
“这是怎么了?”
“隔壁宿舍家里送来了一些炒的什么菌子,给我们也分了些。我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会,这两人饿疯了,吃了一半。结果有的好像没熟透,他们吃完就这样了,出了幻觉。隔壁来看过,说睡一觉就行。”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沈舟然努力掰开杜启白想拉着他一起跳舞的手。
“有。”
李不群摆着一张死人脸:“你旁边那个蠢货在五分钟前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一只狗会说人话。他死不死?”
沈舟然:“......”
虽然很惨,但他还是笑了。
刚才在路上的坏心情因为这个哭笑不得的闹剧,竞一扫而空。
说归说,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让人去医院看了下。诊断结果跟隔壁那人说的一样,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清醒了。
来来回回折腾好几趟,李不群彻底累了,幸好那两个也累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沈舟然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爬上自己的床开始看书。
过了会,李不群问他:“你今天下午满课?”
“不是,只有一节。”
“那你把我的伞拿着,晚上好像还会下雨。”
“不用了,”沈舟然说,“晚上正好要去社团聚餐,学姐说她那边有多余的伞,可以借我一把。”
“行,你别生病就行。”
“嗯。”他对李不群淡淡笑了下。
他的室友们,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原来只要自己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没有那么难。
算是福祸相依吧,经历过身穿这一件事情后,他开始从给自己套子里走出来了。
沈舟然想到什么,问了句:“对了,你有考驾照吗?”
“嗯?”李不群差点跟不上他的思维,“考了,高三一结束就考了。怎么了?”
沈舟然记得他是本地人,问他那个驾校怎么样,得知还不错后,让他退给自己教练的联系方式,说要报名。
学车而已,很正常,李不群直接就把教练推给他了。
沈舟然保存下来,决定要在年底前学会开车。
€€€€毕竟总不能让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跟他一起倒霉出车祸。
晚上的聚餐定在了一家火锅烤肉自助店,这样大家想吃什么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