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不熟,对沈舟然而言,连跟郁言€€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咬了下唇角:“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郁言€€看着他。
因他这一句话,被手铐铐住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尖锐的桌角硌进掌心。
身后的警察赶紧上前低喝:“你干什么?松开!”
知道他会有自虐倾向,完全不敢懈怠。
郁言€€连眼神都没分给他,眼眨也不眨看向要起身离开的沈舟然,他一激动,手铐铛啷啷响。
“别走。”
他低声重复:“别走……”
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整个人站了起来却碍于镣铐限制又被迫坐回。
巨大的声响引起沈舟然的注意,他回头看去。
却见郁言€€好像又撕开了那层冷静的人皮,双眼猩红盯着他的脖子,声音嘶哑,发疯般逼问:“那是什么?”
“告诉我,谁干的?”
郁言€€看着沈舟然细白脖颈上的吻痕,狭长的浅色眼睛里一股一股涌出森然寒意,手腕被金属勒得发红破皮,胸口的伤早就裂开了,衣服透出红色。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兀自想要挣脱束缚,把手伸到沈舟然面前。
可实际上,他连一点点位置都难以挪动。
沈舟然吓了一跳。
郁言€€身后的警察也被吓到了,拿着警棍用力敲:“干什么?坐回去!”
郁言€€这次终于看向他了,那双眼眸定定在他脸上停留几秒。
警察心底蓦地升起一丝冷意,像冬天被塞了一口冰,口舌麻木。
郁言€€看着沈舟然,压抑着某种情绪,这让他的语调有些奇怪,起起伏伏:“告诉我,是谁?”
“谁?”沈舟然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过敏的脖子,“你说这个?我过敏了。”
“过敏……”郁言€€低低重复一遍这两个字,竟是很轻地笑了下,恢复了平静。
好像刚才的失控只是一场梦。
沈舟然说:“郁言€€,你真该去精神病院好好治疗下。”
警察深有同感点点头。
“啊,”郁言€€平平开口,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问他,“你真觉得我能从医院出来吗?”
“什么?”
“……没什么。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治疗了。”
沈舟然最后是在郁言€€的视线下一步步走出房间的。
郁言€€看着他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中。
他知道,这会是两人间的最后一次见面。沈骆洲不会允许他再次出现在沈舟然的生命中。
他想起唐霏曾笑着跟他说:”我最喜欢看男人哭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郁言€€自言自语:”让你失望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有眼泪这种东西?
门关上,阻挡了身后过于灼热的视线后,沈舟然才松了口气。
沈骆洲在外面等他:“还好吗?”
“没事。”沈舟然摇头,跟这里的警官说了声,两人走出去。
今天要回沈家别墅。
沈舟然坐进车里,看着前方:“总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他把郁言€€的话说给沈骆洲听:“他为什么要说自己不可能走出医院?”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抱希望,觉得治疗无望。”
沈舟然还想说点什么,因突然凑近的脸怔了怔:“怎、怎么了?”
“安全带。”沈骆洲提醒他,扯过那边的安全带帮他扣好。
沈舟然慢慢地“哦”了声,看他帮自己系好后挂挡打方向盘,刚刚近在咫尺的男士须后水味道淡了些,让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沈骆洲接话说:“放心,精神病院又不是终身监狱,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沈舟然的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了,看着窗外变动的景色胡乱点点头。
半晌,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声音压得很小:“但……怎么会不一样?”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他蹙眉,细细思索。
沈骆洲却听到了,随口问:“什么不一样?”
“书。”
这个字脱口而出后沈舟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身子往前一冲,又被安全带勒了回去。
他扭头,惊恐地看向沈骆洲。
沈骆洲啧了声:“想超车,没超成。”
算是解释了刚才为什么踩刹车。
“……你别跟我聊天了,好好开车。”
驾驶座上的男人淡淡轻笑一声:“行吧,不让聊就不聊了。”
他点开了车载音乐的屏幕,低头的那一瞬间很好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沈爸沈妈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看他们俩回来都很开心。
沈骆洲停好车进来,受到了他们的热烈欢迎,不习惯。
沈爸爸看出来了,瞪他:“你那什么表情?”
“怕你被鬼上身的表情。”他刚一说完,那头喝果汁的沈舟然就被呛到了。
沈骆洲扫了一眼,见他在拿纸巾擦嘴。
沈爸爸呵呵一笑:“你懂什么,这叫远香近臭。”
沈骆洲:“……”
生日会的相关事宜早早就让策划师写了方案,沈舟然选了个满意的着手准备,明天只要去做造型然后早早出席就好。
他有心跟沈爸沈妈多聊聊天,只是刚高烧一场身子不爽利,九点多就困得不行,上楼睡觉。
沈妈妈很担忧:“怎么感觉这次回来小乖脸色更差了,是最近感冒了?”
每次换季,尤其是冬天,沈舟然最容易感冒,太厉害的时候是要去医院做雾化的。
沈骆洲说了句“我上去看看”,让他们俩一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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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然拿着睡衣进了洗手间洗澡,等再出来时,发现沈骆洲坐在椅子上,手里随便翻着一本他的专业书,听到动静抬头看去,放下书对他招招手:“过来。”
“哥?怎么来我房间。”沈舟然倒不介意他直接进来,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他的房间永远对沈骆洲敞开。
他挨着沈骆洲坐下。
沈骆洲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插上电调好档位:“转过去。”
他依言转身,背对着沈骆洲,肩胛骨撑起一片纤细漂亮的形状,白皙脖颈微垂,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空气中只剩下吹风机的嗡嗡声。
热流暖洋洋吹过头皮,还有手指穿过发丝的轻柔抚摸,让沈舟然倦懒地眯了下眼,如餍足的猫一般享受着沈骆洲的服务。
沈骆洲垂眼。
湿润未干的发尾划过手背,留下一道濡湿水痕。有的水痕是留在脖颈上的,蜿蜒向下,浸入睡衣衣领,布料打湿了一小块,贴在上面,隐约透出肤色。颈子垂下的弧度恰如其分,刚好是能扣在掌中细细把玩的模样。
过了会,沈舟然都快睡着了,听到沈骆洲轻声开口:“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他声音被嘈杂的吹风机声盖过,沈舟然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头发已经吹了个半干,沈骆洲索性关掉吹风机扔在桌上,两指捏着沈舟然湿漉漉的发尾,在指尖慢慢搓开,感受到上面的冰凉水意,低磁的嗓音不紧不慢。
却把沈舟然的睡意瞬间驱赶。
“小乖,我想问你几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之前的你,是不是你?”
沈舟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沈骆洲挨得他很近,呼吸声错落在他的耳畔。沈舟然觉得从那缕被捏住的头发开始,脖颈、脊骨,连带着整个身体都麻木了。
感受到手下身体的僵硬,沈骆洲暗下眸子,松开那缕发尾,冰凉的指骨往下,手指点在脖颈处的肌肤上,看着那里瞬间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连带着身子都轻轻颤了颤。
他视若无睹,依旧是很慢的调子:“我猜了很久,隐约有个想法,但不能确定,或许你可以告诉我答案?”
“小乖,你知道我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事情。尤其是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你好像在不久的将来有个大麻烦。”
“还准备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沈舟然低低喊了声:“哥……”
他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古怪,想往前挪挪拉开距离,却被沈骆洲制止,按住肩膀。
“或许,我换个问法好了。”沈骆洲好像又凑近了些,热度源源不断从身后传来。他俯下身,贴近沈舟然的耳廓,近乎用气音一字一顿问。
“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对吗?”
沈舟然眼眸瞬间睁大。
他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