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臣 第16章

第18章 鼠雀

客栈就在进江州城不远处,简翊安很是小心,生怕一个不注意被人发现了去。

相比于他,一旁的人却是没有展露一丝一毫的胆怯,他站在简翊安身侧,满不在乎地看着不远处的城墙。

这让他不自觉想起了那个深宫,站在宫中排列整齐的砖石之上仰头看,四四方方,似牢笼,又像是一座枯井,而他们只能在井底不住抬头仰望。

这不是他喜欢的生活,所以他无法想象在这宫中生活一辈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若是真的要说个结果出来,那便只会是长成简翊安这般的虚伪做派。

宫宴适时抬了下眼,正巧对上简翊安那双焦急难耐的双眸。

“走吧,我们得快些了。”简翊安不愿再等下去,若是等到天黑行动便更难了。

“现在?殿下确定?”宫宴倒觉得眼下并不是个好时机,“不如殿下再等等?”

宫宴颇为好心地建议道。

“不等了......”简翊安瞧着愈发昏沉的天,还是决意大着胆子去那客栈里头寻东西。

宫宴劝不动也没再劝,乖乖跟着对方往里头走。

两人在客栈外头绕了一圈,最后寻了个较为低矮的围墙,打算爬进去。

“殿下翻过墙吗?”

宫宴看了一眼,这墙虽是不高,可简翊安没学过轻功只怕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不曾。”

简翊安挣扎着比划了一下,却连攀爬的地都没寻到。

瞧着这位殿下努力又努力不到点的模样,宫宴只能耸了耸肩,再度妥协了去。

“嗯?”

简翊安察觉到自己的腰身又被对方环住,熟悉的清香涌入鼻间,他顿时作反抗模样却又被对方按了回去。

“你放开我,我可以爬上......”

“好啦。”

宫宴是一点都没指望这位“身娇体弱”的三皇子,更不想理会对方那不知为何牢牢坚持的自尊,“又不是第一回抱殿下了,殿下还不习惯吗?”

“怎么可能习......唔!”

不等简翊安说完宫宴立马就带着他翻过了这面院墙,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简翊安留。

简翊安整个人就这样被带上了院墙之上,两人的身形被院中的一棵古树遮掩,可这天已然入了秋,树上的枯叶纷纷飘落,只能隐隐挡住二人。

客栈一如来时那般冷清,简翊安想了一想,他们来时的包裹肯定已经被那些人拿走,若是想取回来很难,不如直接去后厨拿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回去。

“荷儿,走。”

简翊安意识到颐尚荷比自己想的更有用一些,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对方比他强却是事实。

两人一跃落到了地上,简翊安踉跄了一下却被宫宴及时扶稳。

“小心。”宫宴侧过脸,眉眼浅笑,竟是关切了简翊安一回。

简翊安不语,身侧人的关心让他不自在。

在进到客栈里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简翊安没听到什么人走动的声音便觉得是这客栈里头人应该是早早歇下了,江州城现在人烟稀少,应该也没什么客人会来借宿。

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后厨,后厨的门被锁着,窗户也是,只是不等简翊安想出个法子一旁的人却直接伸手不知做了什么,那窗便直接被震开了。

“反正不用怕他们找上门来,不如就直接些。”

宫宴也是很久没做这么偷偷摸摸的事了,他一向不喜欢玩阴的。

侧过身从窗户翻了进去,宫宴还不忘朝着身后轻声催促道:“进来吧,殿下。”

“哦哦,好。”简翊安反应过来,跟着从窗户爬了进来。

站在厨房里随手摸了一把,灰积得有点厚,应该是很久没来人打扫了,又或者他们觉得没了打扫的必要。

“快些找些吃的然后就走。”简翊安没忘他们来的目的,只是寻些吃的罢了,一切还得等颐尚荷那只乌鸦将信送到避水山庄。

否则他连皇宫都很难回去。

若是在这与要杀他的人撞上,简翊安也很难生还,死在这的话那些人随便找个由头或许就糊弄过去了,谁又能证明他来过江州。

所以他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把这段时日受到的屈辱加倍还回去。

“殿下,这儿好像有点米和豆子。”

宫宴寻到了口缸,里头还有些粮食,只是霉味比较重。

简翊安听到声赶忙走过去,将怀中带来的麻袋取出。

两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往麻袋里头装粮食,装到一半简翊安起身看了看周遭,又寻到了些晒干的玉米棒子,于是简翊安将它们一道塞进了麻袋里头。

整个麻袋被装得鼓鼓囊囊,简翊安拎在手里还有些沉,于是换作了抱在怀中。

“走吧。”

他们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倒也不必久留,简翊安赶忙就要翻窗户离开,却被宫宴唤了一声。

“都进来了怎么还翻窗呢?”

宫宴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那门上的门闩打开,结果刚把门推开,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宫宴眸色一凛,赶忙侧身躲了开。

剑刃与他擦肩而过,宫宴没有与其交手,反而往简翊安那走了两步。

简翊安这才反应过来,抬起眼看向门外,那儿已经站了好些个人将这间屋子团团围住。

“三皇子殿下,近来可好?”

来人很是眼熟,那日还没有对方撞上便被宫宴带着跳窗离开了这间客栈,如今正对上简翊安立马就认出了对方。

“竟是你。”

简翊安和江州的一些小官有过往来,也待他们极好,甚至曾经交谈甚欢,可如今对方却是要他的命,“袁都吏,你为何要杀我?你就不怕太守知道了?”

“我也不想杀殿下,只是殿下又为何要亲自来管这趟闲事。”

袁都吏是个爽快人,以前甚至有给简翊安送过江州特产。如今对方却是带着一群手下要将他赶尽杀绝。

“我在朝上为江州花了多少心血,不然你以为朝廷那些赈灾粮这么轻易就能拨下来吗?我此次来也是为了江州饥荒一事,为何要如此?”

简翊安说这话时候是咬牙切齿,他最讨厌的就是背叛,看到袁都吏的那一刻简翊安便什么都明白了,饥荒是真,可要救百姓是假。

他苦苦经营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江州百姓受这般苦难,你们又是怎么忍心的?”

“人死了可以再生,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要怪只能怪殿下太上心此事了,饥荒年年都有,这是天灾,是老天爷在惩罚众人。”

袁都吏的语气渐渐低沉,屋外月亮攀附着天缓缓升起,月光却透不过厚重的云。院内一片寂静,偶尔响起枯叶婆娑的声响。

“殿下,认命吧,我家大人会在殿下死后为殿下美言的。”

说罢,对方缓缓抬起手来,就在那手即将垂下之际,简翊安不甘心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殿下真是笨,不会真以为这一路上没有眼线吧,江州城早就全是我们的人,您就算蒙混了进来又怎么可能避开这么多双眼?”

对方轻笑了一声,肆意嘲笑着简翊安的愚蠢,“我要是殿下就躲外头躲一辈子,根本不会进来犯险。”

“躲一辈子是鼠雀之辈才会做出的事,而你们也不过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罢了。”

简翊安摇着头,惨然一笑,反手取了根擀面棍,惹得众人嘲笑意味更甚,可简翊安却根本不在乎,“你们有本事便杀了我,若是今日杀不了我,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恨意在眼底迸发,这一刻简翊安几乎是不再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抬眼间神色阴鸷,再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皇子。

“殿下,你要与他们交手?”宫宴在一旁出声问道,他知道简翊安可以说得上是毫无胜算。

“不然呢?任凭他们践踏侮辱,最后将我人头斩于刀下吗?”

简翊安就算是死,也要带上对方一起死。

就算去了阴曹地府,他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啊,殿下威武。”

身旁人突然一记调笑,声音不轻,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惹得他们纷纷一愣。但很快随着袁都吏一声令下,几名杀手瞬间从屋外朝着简翊安刺来,简翊安躲闪不及,却被一旁的人带着侧身避了开。

这些个杀手显然素质极好,一看便是有人特意培养的,每一击都朝着简翊安的胸口刺来,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当场毙命。

可每每简翊安要受伤之时宫宴总会带着他及时躲开,两人看着很是狼狈,偏偏每一下都躲得正到好处。

这一幕被站在外头的袁都吏瞧见,暗骂了一声“废物”,接着从一旁的人手中取来了一张弓,竟是要朝着屋内射箭。

袁都吏的箭术不差,第一支箭便将两人迫使分开。

宫宴抬起头看向屋外,竟是有些意外:“你这当官的箭术竟是不错,有趣。”

“这给人做事总要学点东西,否则怎么受人器重?”

袁都吏又拉起弓,只是这一回不是对准简翊安,而是对准了宫宴这处。他早早就看出这位皇子妃身手不错,若想杀简翊安还是先杀了她为好。

宫宴倒是不怕,刚想躲开整个人却突然被扯住,随即便是箭破开皮肉的声响。

宫宴没躲开,却也没受伤,因为有人一时着急慌了神替他挡了这一箭。

捂着受伤的肩膀,简翊安痛到浑身不住战栗,但手还是紧紧扯着宫宴的袖子。

“你给我挡箭做什么?”

宫宴瞧着对方惨白的脸,觉得这三皇子怕是脑子坏了,“不怕自己死了?”

“反正你若是中箭死了我回去也没什么盼头了。”

简翊安抓着宫宴的衣袍,仿若在抓自己好不容易攀上的那根浮木,他不想再缩回过去那谁都不在乎谁都可以随意打量践踏他的阴暗角落,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也得不到所要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面前之人缓缓倒下,却被宫宴一下搂在怀中,面色复杂些许,像是在思考简翊安昏迷前说的话。

“蠢得要死。”宫宴不能感同身受,只觉得简翊安这人是没救了。

“不过......我也不是个无情的人。”

宫宴弯下身子让简翊安靠在了一旁的木架上,月光流进屋内,映出简翊安怀中的物件。宫宴将那支孔雀羽簪取出,这好像是他之前给简翊安让他去典当的首饰,没想到他还留着。

握着那支簪子,宫宴缓缓起身,顷刻间嗓音便恢复了原样,不再是先前故意模仿的女子嗓音。

“你是男的?”袁都吏没想到这个皇子妃竟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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