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臣 第19章

简翊安不再言他,纵使流民四起,可最终所有都是苦难人。

他坐在一旁,仰头看向庙外阴沉的天。他很少走出皇宫,经此一遭他好像懂了一些以前自己不甚了解的东西。

“殿下,你还受着伤,这外袍你穿着吧。”

宫宴凑近沉默了的简翊安,也不管自己打没打断简翊安思索,身上的外袍被褪下,那双桃花眼被月光浸染流出叫人迷醉的眸色。

温柔的语气叫简翊安一愣,他转过头看着对方,在他印象里自己这位皇子妃似乎很少这般同他说话。

“怎么?人傻了?”

宫宴觉得这三皇子受伤了以后整个人便变得傻傻的,不过瞧着比以前顺眼许多,宫宴很讨厌蠢货,更厌恶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很显然简翊安以前多少都占了点。

不过简翊安不是蠢,他只是心思太多了,心思一多惦记的便也多,容易犯蠢。

想到这,他拥住了简翊安,低着头缩在其怀中温声道:“殿下好好歇息吧还是,说不定明日一早便有好消息呢。”

好消息......

简翊安不太信这话,若真能有好事落在他头上,这么多年他怎么就连个影都见不着呢。

......

“殿下!殿下!”

简翊安是被阿木提心吊胆的呼喊吵醒,他整个人还是迷糊着的,甚至比前一天更为憔悴,但他还是挣扎着起身,再抬起眼他竟是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属下来晚了。”

寒竹的出现让简翊安不可置信,但与此同时一直提着的心也是彻底放下,寒竹虽是江湖人士却也是他的谋士之一,对方出现在这只能说明宫中已经知晓了江州之事。

想来颐尚荷那只乌鸦竟真的有用。

“无事,不晚。”

简翊安将寒竹扶起,就算身子已是疲惫至极,他的眼眸却闪着希冀的光亮,“你是怎么来的这?宫中都有谁知晓了这江州的事?还是......咳咳!”

简翊安还未说罢便弯下身咳了起来,喉间涌起血味,简翊安身形不稳幸好被身旁人扶了住。

“殿下,小心。”

宫宴握着简翊安的手腕,指尖轻触,暗自给对方把了个脉。

果然,简翊安不是习武之人,更没有内力护体,这几日奔波劳顿又受了伤,看来是要撑不住了。

“殿下要不要再歇息会儿,这一切就交给荷儿去做。”宫宴不是很想插手此事,可简翊安这身子很难撑到回宫。

谁知简翊安却反手甩开了他。

他强迫自己站稳,咬着牙将口中的血水咽了回去。

“寒竹,快说,哑巴了?”简翊安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一切才刚刚开始,寒竹出现在这只能说明宫中得知了此事,简长岭很有可能也来了。这场仗他还没打赢,他如何能闭眼休息。

寒竹点了点头,昭示着简翊安所猜是对的:“是,二皇子殿下也来了。属下赶了一夜先对方来了江州。”

“好,好......快派些人来这看着他们,记住,不能让任何人来此带走这些百姓,然后你随我进江州城。”

简翊安的手不住握起,这些天他沦落至此,谁都能欺他辱他,如今他终于是等到了这一日。

“殿下,我随你一同进城吧。”宫宴并未因简翊安的态度而恼怒,他这些天也是同对方一起受了苦,他也不算是胸襟宽广之人,有些仇还是要报的。

可谁料简翊安扭头却拒绝了他的请求。

“你在这随我的人一起待着,等我将一切处理妥当便来接你回宫。”

简翊安一来是因为江州城那还有许多事要做,他不可能时时都能应付这位大小姐,二来也是鲜有的心疼,颐尚荷同他一起受苦这些天,虽然远不及他狼狈但还是先歇息着为好。

“殿下。”

宫宴唤了简翊安一声,仿若欣喜于自己夫君对自己好不容易的疼爱怜悯,“荷儿都陪了殿下这么久了,自然是要看着殿下赢得胜仗的。”

他知道简翊安在意什么,也知道简翊安喜欢听怎样的话。

果不其然,在听到宫宴奉承的话后简翊安眉头松懈了些,最后竟是点了点头。

“行,不过荷儿你还得跟紧我,不准离我太远。”

“当然,殿下。”

宫宴应得毫不犹豫,而此时破庙外简翊安的人马也终于是赶到。

“走,我们得在那老家伙逃走前去寻到他。”

江州太守知晓一切,却从头至尾都和个缩头乌龟一般躲在暗处,叫简翊安恨极了,“记住,要抓活的。”

“是,属下遵旨。”寒竹是简翊安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简翊安与对方私下以好友相称,明面上便是主上与下属的关系。

这也是简翊安第一回尝到江湖势力的好处。

离开之时,庙中几乎无人敢抬头看他,唯有小春踌躇片刻朝他跑来,当着众人的面给简翊安磕了三个头。

“恩......殿下,谢殿下救我们。”小春也不傻,他在一旁也是听到了几人的交谈,先是诧异于简翊安尊贵的身份,不敢相信自己是被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所救,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感激,他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位三皇子。

“草民谢三皇子救命之恩,这恩情我们永世难忘。”

小春的大伯也顺势跪在地上,因为痛失爱女而苍老枯朽的身子弯下,同样给简翊安磕了三个响头。

“别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了,我本就是为了你们而来,你们活着就是对我的报答。”简翊安甩了甩袖子,为了这些个百姓他受了好些天的苦,如今对方只需为他作证便可。

“走吧。”

简翊安不愿再等,他带着宫宴离开了这座破庙,让下属安顿好这些个流民。

去江州城的路上,简翊安也是坐上了马车,宫宴本想骑马可顾及这位三皇子的脸面,最后还是弯腰进了马车。

马车里,简翊安正在擦拭自己脸上的脏污,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锦缎都满是破洞,甚至一条手臂还因为受伤而无法抬起。宫宴进马车的时候对方似乎是在沉思,听到动静后阴沉的神情顿时消失,将自己撩开的衣领合了上。

“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就算这些天磨合了一些,简翊安还是不适应自己这位皇子妃。

“这不怕殿下无聊。”

宫宴垂眸看着简翊安略显狼狈的模样,取过一旁的木梳,作势就要帮着简翊安重新束发。

“不用,我可以自己......”

简翊安拒绝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宫宴伸手抵住了唇,循循善诱:“殿下已经很累了,我作为殿下的妻子自然是要服侍殿下的。”

“这种活阿木来做就行。”

这话宫宴自然是不听的,他自顾自地将简翊安草草束起的发带解开,修长的手指穿插其间,帮着对方梳理。

“殿下这般嫌弃荷儿是会让荷儿难过的。”宫宴坐在简翊安身后低语。

简翊安自觉说不过这位皇子妃便闭上了嘴。他其实不喜身后有人,这世间早就没有他能放心将身后交给对方的人。

“殿下这些天受苦了,等回去好好休养吧,荷儿会给殿下调理身子。”

伸手握了握简翊安的肩膀,对方本就瘦削,如今更是一捏便能捏到骨头。这叫宫宴不由得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么活得不像皇子的皇子。

“等殿下身子养好我便按照之前承诺的教殿下习武,我相信殿下会喜欢我教的东西。”

宫宴从未收过徒,甚至每年送回去的厚礼都能堆满山头,他也不嫌弃这位柔弱的三皇子殿下,更不需要什么厚礼,若是对方能叫他每日心情愉悦便足矣。

眼底映入简翊安纤细孱弱的脖颈,宫宴收敛起笑来,目光肆意划过,明明眼底兴味正浓,张开唇吐出的话却是随性:“当然,殿下到时候也得好好嘉奖我才行啊。”

第22章 姻缘

依旧寂寥的江州城,简翊安却再不是任人摆布追杀的狼狈之人。

“都抓起来了?”

简翊安其实已经做好那个老家伙已经逃走的准备,果不其然,寒竹带着一群人闯入太守府后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可谁想寒竹开口说的却不是简翊安所想的。

“是,但也不是。”寒竹犹豫不决地开口,眼中划过茫然,像是不知该怎么说。

“怎么了?”

简翊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顾旁人阻拦直接便进到了太守府里,而刚踏入其中简翊安就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凝固。他已经想过许多可能,可谁能想到眼下这一幕还是让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江州太守徐子义并未逃走,又或者可以说他没法逃,因为他整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在了自己府中的院子里,嘴里塞的鼓鼓囊囊,见到简翊安的那一刻眼底的绝望几乎溢出,不住摇头。

是谁做的?简翊安不清楚。

是谁在帮他,还是说只是单纯和徐子义有仇罢了。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缓缓走到那老头跟前,对方身上还穿着便服,很显然是在自己家中被人搞成了这般模样。

“唔唔......”

对方瞧见简翊安逼近,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话语,似乎是想同简翊安说些什么,可简翊安并不想听。

“我平日从未与你交恶,更是待你不薄,徐太守,可你却把我逼上绝路想置我于死地。”

简翊安脸上的疲惫尚未褪去,他身上的伤还在作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些天的屈辱,“我这人此生最恨的就是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的人,死着实是太便宜你了,你更适合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过完这辈子。”

怎么可以轻易死去?他得扒了对方的皮才行。

“寒竹,你的剑拿来。”简翊安侧过身给寒竹使了个眼色,眼底浓郁的杀意丝毫不遮掩。

他受了欺负,便要还回去,这是他母妃给他留的唯一一句话。

“殿下。”

不等寒竹将剑递到简翊安手上,一旁一直垂眸含笑看着这一幕的女人突然上前,缓缓将自己发间的羽簪取下,竟是先一步递到了简翊安的手上。

随后在简翊安不解的眸色之中,对方相似早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反手将简翊安的手连同那支羽簪一同包裹,掌心的滚烫将简翊安的手背灼伤,接着便是狠狠地刺向了徐子义的肩膀处,一下,一下.....

伴随着江州太守痛苦的哀嚎,血气愈发浓郁,簪子刺入血肉的声响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简翊安几乎不用思考。他被身后之人带着一下又一下将羽簪刺入徐子义的身躯之上。

刚开始他还试图反抗,渐渐的快意盖过胆怯,他知道徐子义不能死,可心头的恨却因此迸发。

不可否认,这就是他想做的。

对方越是痛苦,他心头越是畅快。他爱极了对方求饶的模样,这就是下场,欺辱他的下场!

等最后一下结束,简翊安的手早就满是鲜血,可他却不觉得脏,甚至无比痛快,这一切都是对方应得的。

他抬起手,下意识的擦了一下脸,脸上因此沾染了骇人的鲜血。

望着还在喘息的老人,简翊安的理智稍稍回笼。

“他死了?”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不好的事。

“他不会死,殿下放心,刚刚伤的每一处都不是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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