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手也满是鲜血,而他已经将那支羽簪取回,€€丽的面容之上神色依旧冷静,就好像刚刚做的不过一件平常事,“殿下高兴吗?”
被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简翊安自己都愣了。
他高兴吗?当然高兴,他几乎是高兴坏了。他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所有得罪他的人都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可他从未这般做过,今日是第一回。
他借着旁人的手,恣意痛快了一回。
“下回不可这般胡闹了。”
简翊安收敛眼底的阴暗,轻声训了对方一声。
“好好好。”宫宴怎会不知这位三皇子的心思,还是给了其一点面子。
“来人,给他疗伤,刚刚的事记得全都给我憋回肚子里。”
转过身,简翊安带血的侧脸使其不复平日的温和模样。
“殿下,二皇子来了。”
一旁的寒竹先前并未打断简翊安的行为,眼下也只是若无其事地同简翊安汇报了外边情况,“他刚进江州城,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这。”
“他来便来吧,正好让他好好看看自己错过的一切。”
听到这个消息,简翊安几乎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对方来晚了,他败给了他。
“走,去牢里看看,我记得这些日子抓了不少人。”
简翊安不打算等简长岭赶来,对方已是手下败将。
江州城的牢里烛火阴森,简翊安还没走两步便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人及时扶住了他。
简翊安微微颔首道了谢,继续朝前走去。
这里头关着的人很多,简翊安一间间牢房瞧去,直到看到一张稍显眼熟的脸。
他站在牢房前,自上而下地瞧着那牢房里瘦削了不少的小地主。
对方在简翊安来之前正靠在牢房角落闭目养神,后来察觉到了动静便睁开眼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牢房外,谁知就是这一眼让他立马跳了起来。
“陆,陆兄?”
文商扒着牢房的栏杆,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来了?也被抓了?”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别的了。
“你是不是傻啊,总不会是又去白云镇了吧?那日你走后白云镇就多了一群官兵,说是让我交代个三皇子,我哪认识什么三皇子,解释他们也不听便被丢到了这。”
文商一见到简翊安便忍不住开口絮絮叨叨,这些天看上去像是把他给憋坏了,“不过也好,你来了这也能陪我说说话,我都快闷死了。”
这儿属实不是人待的。
“你话还挺多。”
文商还未说完简翊安便打断了对方,语气冷淡至极,他看到文商还活着眼底也没什么欢喜,“等下放你出去你是不是得疯?”
“什么?等下什么?”
文商这才注意到牢房外不止简翊安一人,他本以为那些个是守卫,没想他们并没有束缚着简翊安。
“陆兄,这是怎么回事?”文商意识到了不对劲。
简翊安当然没有闲工夫给他解释,只是吩咐了旁人一句:“放他出来,我有话问他。”
“是。”一旁的手下很快就上前将文商牢房的门打开,可文商却还是站在里边一动不动,满脸困惑。
心底像是有了答案,可男人却不愿相信。可他也很清楚只有他信了,这一切的遭遇便了然了。
“你不出来?还是要我请你出来?”
简翊安歪着头看向文商,不知这小地主在想什么。
“你是谁?”文商还在踌躇,像是不甘心,于是问了简翊安一句。
简翊安觉得这话可笑得很。
“我是谁你难道猜不到吗?被关了这些天,脑子都坏了?”
简翊安知道这小地主的小聪明多得很,不可能猜不到自己的身份。
此话一出,文商的身形滞了一瞬,接着竟是立马跪到在地,不是很熟练地开口道:“见,见过三殿下,小人不知您尊贵身份,若有冒犯还请三殿下原谅。”
文商若是能想到今日,那日怎么都不会叫住简翊安让其救自己。他差点害死这位三皇子。后来他甚至还算计了对方一把,拿走了对方大半的财物。
“起来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简翊安不喜欢昏暗的牢房,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寝宫,也是这般压抑到让他喘不过气。
他将文商带到了外头,一旁的下属给他搬来了把椅子,简翊安没要,站着瞧着文商。对方虽然没先前那般放肆,可还是胆大,视线一直在简翊安身上徘徊,就好像要仔细瞧瞧这传闻中的皇子长得什么样。
“你再这么瞧我就只能挖了你眼睛了。”
简翊安这么说了后文商才意识到什么,低下头去不再看这位三皇子。
对于这么个小地主简翊安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语气郑重了起来:“你先前帮过我,既然帮了我便没受罚的理,不如说说你要什么奖赏?”
“什么?奖赏?”
文商很显然也没想到简翊安会这么说,立马又抬起眼来兴致勃勃道,“殿下你不杀我,还要给我奖赏?”
这话活脱脱像是在笑话简翊安脑子。
简翊安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要说这些话了,就该把对方再在那牢里待上个几天。
“你若是不要也是可以的。”简翊安冷哼一声,也不好意思再把对方关回去。
“要要要,当然要。”
文商立马换上了那副油嘴滑舌的脸,冲着简翊安笑呵呵道,“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就给我题一幅字吧。”
“题字?”
若不是对方就是在自己跟前说的,简翊安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无法理解对方所说,“你确定只要一幅字?你可知你散尽千金得到的是什么?你救了那些镇上的百姓,可在你走后他们却将你府上财物抢夺一空,你难道就不想再拿回它们吗?”
简翊安不蠢,他在文商被抓走后从白云镇那些百姓口中说的猜出文商这人的所作所为。谁都知道只要去了文府便能典当换吃食,可又谁知这些吃食都是从何而来。这整个江州只有江州城还算富裕,文商怕是从江州城用钱财换了粮食再运回了自己那白云镇上,这也是文商明明可以在白云镇好生安养却还要在郊外徘徊甚至被流民缠上的缘由。
白云镇上的百姓都觉得文商贪财,可那江州城的粮食何其昂贵,怎么可能是他们那点钱财能买到的?
“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主持公道。”简翊安虽不喜文商这类性子的人,可若不是对方此举,江州饥荒受害之人定会更多。
“公道?殿下,我不需要公道,我也不在乎所谓的公道。”
文商摆了摆手,毫不在乎简翊安所说,“我散尽千金是因为我知道我有能力再将它攒起,我救百姓也不过是因为我是个人,我有心罢了。要我说殿下才是真的体恤百姓,不远万里来这江州。殿下可比我更值得被百姓铭记。”
“......别说这些,你若不要我也不会强求,我会给你题字,再派人将你送回白云镇。”
既然对方不要奖赏,简翊安自然不会舔着脸再给对方,在他瞧来这人也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就算他救了那些人,又有谁会真的发自内心感激他,记得他的好?
“哦对,殿下,这个还你。”
文商突然自怀中取出一物,在旁人警惕的注视下递给了简翊安。
落入掌心之时那物还带着温热,简翊安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当日典当给对方的扳指,也是父皇给他的赏赐。
在交出这物时简翊安也有过纠结,但终究还是觉得眼下更为重要。
“草民也是认得些东西的,此物通体温润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便想着会不会是王宫里的东西,特意给留下了。”
文商作为商人,脑子很是灵活,若是这枚扳指流落民间被人发现了去,简翊安确确实实会有些麻烦,“如今证实了我的猜想,那便将它还给殿下。”
简翊安垂眸看着那只扳指,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你想我为你题什么字?”
听到此话男人脸上顿时浮现笑来,甚至下意识挥了挥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早没了那柄折扇,于是又讪笑着将手收回:“殿下不如就给草民写个珠联璧合,天赐良缘吧,草民见殿下与夫人这般感情深厚,就算自己吃不饱都要给夫人留一支首饰,实在是羡煞了草民,所以草民也想沾沾喜气,求个姻缘。”
“......”
瞧着面前这个小地主,简翊安也不想再与之纠缠,于是便应下了,转过头瞧着自己那位皇子妃正一脸兴味地瞧着自己,目光立马躲闪了开去。
果然,还是不该带着对方来的。
第23章 归途
“殿下,二殿下已经到了。”
下属的话刚刚落下,往日叫简翊安痛恨至极的那张脸便已经出现在了院门口。
简翊安朝着那处看去,正对上简长岭那张阴沉至极的脸。平日里那般倨傲,连个正眼都不曾瞧过他,如今却只能用那双满是恨意的眼与他四目相对。这实在是让简翊安痛快。
就算父皇再宠爱对方的母妃又如何,就算他自小无人在意又怎样?他还不是赢了简长岭?
“二哥,你来的可有些晚了。”
简翊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谦润的面具,他知道自己眼下一定叫对方恶心坏了。
“好,你做的好啊,简翊安,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简长岭不住点头,他望着自己这个三弟,他从未将其放在眼里,可谁想对方却真的敢公然与他作对。这件事若是落入父皇耳中,简翊安一定会受到嘉奖,而他却会被训斥无法担大事。他走到简翊安的跟前,面目狰狞,手高高抬起,可简翊安却一点害怕都没有显露,他只是勾着唇望着简长岭,像是在嘲笑简长岭的愚蠢。
就算他此刻依旧狼狈,几日的奔波让他眼底青灰无神,可这一切全然不重要。他什么都不做,就足够让对方气急败坏了。
眼看简长岭的手就要落下,一旁却突然响起阻止的声音。
“二殿下,我家殿下这些天为了江州的事不住奔波甚至是被人追杀多日,你可知他能活着已是万幸,又可知他救了多少江州百姓,再者在场这么多人看着,殿下真的要对我家殿下动手吗?”
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的宫宴吸引了简长岭的注意,在见到宫宴的那一刻他甚至还暗暗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位是自己那三弟前不久迎娶的避水山庄那老头的宝贝女儿。
简翊安或许不敢和他当面对峙,可这位看上去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我训斥自己的三弟你一介妇人怎么敢替他顶嘴的?”
他瞧不起这个看着就是虚有其表的女人,漂亮又有什么用,既然嫁给了简翊安这个不受器重的皇子,那她便也是这宫中最为不受待见的一人。
“三殿下说笑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帮我家殿下说话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宫宴双眸含笑,侃侃道,“再说你要对我家殿下动手,我若是卸你一条胳膊都是在理的。”
“你敢对我动手?”简长岭咬牙切齿,对方当众挑衅,他恨不得立马杀了他们泄愤。
宫宴显然不怕这个皇子,他发现了,对比这位二皇子怎么看都叫人恶心的嘴脸,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简翊安那一逗便脸红的模样。
“我敢不敢对二殿下动手自然是取决于你,二殿下,我千里迢迢来这西凉可不是来受气的。”
宫宴一步步朝前走去,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握住了简长岭的手腕,稍稍用力,简长岭的眉头就因为痛意而皱起。
“你!”
“若是殿下不想要这只手,大可试试,殿下也大可杀了我。但我也要奉劝殿下一句,我死后也千万别让我爹知道这个消息,否则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