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情况他虽也曾有所预料,但真见到这样的柳狂澜时,云舒月心中也难免惆怅。
在这方面,沈星河的情感表达明显要比他激烈得多。
【……他怎么敢……云虚子他怎么敢?!】
一想到柳前辈那样清风朗月般的天之骄子竟会沦为云虚子的傀儡,沈星河一时间恨得牙齿都吱嘎作响,浑身颤抖,蓦地落下一串泪来。
心中被强烈的愤怒所充斥时,沈星河脑中却极清醒,死死捏住师尊的衣袖,恨声说道,【所以,云虚子是想用柳前辈,逼您现身吗?】
这其实是很明显的事。
大地之上,被柳狂澜所救的“雾雨真人”甚至都不再掩饰,仰天长笑道,“云翳不可,雾雨不可,那你可会为柳狂澜现身?!”
说完,“雾雨真人”立刻散成一团漆黑的鬼气,融入其后无际的阴翳中。
沈星河甚至都来不及分析他话中的扭曲和忌恨,便见柳狂澜对上了那遮天蔽日的烛龙。
沈星河心中顿时一紧,连忙看向云舒月,【师尊!】
云虚子这招虽然下做到了极点,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戳中了沈星河和云舒月的弱点。
在这世上,除他们彼此外,这两人最在意的,也就只剩下柳狂澜一人。
即便那只是柳狂澜的躯壳,沈星河和云舒月也无法坐视不管。
知晓沈星河心中焦急,云舒月微微抿唇,冷静望着云端之下已打起来的一人一龙,缓声说道,【再看看。】
沈星河就只能强按下心中焦灼,目不转睛望着云端下的柳狂澜。
当年柳狂澜率弟子支援佛宗时,尚是化神期。
即使他那时已是化神巅峰,但烛龙已是大乘巅峰,比柳狂澜高出整两个大境界,按理说柳狂澜在烛龙面前根本不可能有一敌之力。
云端之下的情形却并非如此,甚至,那手握龙吟剑的柳狂澜周身的威势,竟丝毫不弱于烛龙,甚至隐隐压了烛龙一头。
即使已看出那如今操控柳狂澜身体的实为云虚子,并非柳狂澜本人,沈星河仍免不了心惊。
不得不说,云虚子虽至今仍藏头露尾没有现身,但只从他操控的柳前辈来看,云虚子的实力都绝对已至渡劫期!
沈星河心中就又焦灼起来,因为无论是云虚子还是烛龙,实力竟都已在师尊之上,虽然师尊曾说过他在刻意压制修为,但沈星河至今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只单纯从实力来看,还是很为师尊担忧。
还有,云虚子实在太过狡猾!
他的实力明明比烛龙高,但操控柳前辈与烛龙对战时,却屡屡露出破绽,让柳前辈被烛龙所伤!
眼见着柳前辈原本完好无损的紫衣已七零八落,甚至连胳膊都断了一条,沈星河咬了咬牙,终于在烛龙即将拦腰撕裂柳前辈身体时,猛地冲了出去。
云舒月却比他更快。
只见近乎末日的破碎大地上,忽然现出一抹冰蓝的雪色。
直到整个龙爪自身上掉落,烛龙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竟被那冰蓝的剑气斩断了爪子!
“吼€€€€!”
许久未曾有过的疼痛再度袭上烛龙的大脑,让那纵横千万里的庞然大物疼得撕心裂肺,轰隆隆蜷缩成一团,抱着血流不止的伤口高声嘶吼。
但在场的几人却都暂时没功夫理会那暴怒的巨龙。
战场中央,一抹纯净的雪色终于现于人间。
沈星河此时也已赶至师尊身边,警惕地望向正与他师徒二人遥遥相对的“柳狂澜”。
“柳狂澜”现在很狼狈。
为了逼云舒月出手,在操控柳狂澜与烛龙对战时,云虚子几乎没有做任何防护。
所以柳狂澜现在不但衣衫破碎,身上也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
即便早知道那躯壳中实为云虚子,沈星河看到这一幕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柳狂澜”却一直死死盯着云舒月,蓦地大笑起来。
边笑,边狠狠抹去唇边漆黑的血迹,轻声说道,“你竟真为他现身了。”
“在你心中,这柳狂澜,难道真比我重要?”
沈星河倏地皱起眉头,低声对神魂中的君伏道,【这云虚子怎么说话怪怪的?好像我师尊跟他交情有多好似的!】
再一想到鬼域深处那镌刻数千年的雪色花盘,沈星河的脸色忽然黑漆漆的,又想起这狗东西已觊觎师尊很久,没准真对师尊起了什么肮脏龌龊的心思,当即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师尊从不喜欢废话,沈星河却忍不了,当即恶狠狠呛声回去,“我师尊和柳前辈是挚友,却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关系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话音刚落,一直对他视若无睹的“柳狂澜”倏地紧盯住立于云舒月身侧的沈星河,凌空甩来一个巴掌。
渡劫大能的威压顿时排山倒海压了过来,沈星河心中却没有丝毫惧怕,哪怕那掌风能把他劈成八百块,仍干脆利落地抽刀打算反打回去。
但他身边还有云舒月。
有他这个师尊在,云舒月自然不会让人在他面前伤到沈星河。
所以,那凌厉的掌风尚未到达沈星河身前,便被云舒月挥挥衣袖,轻描淡写打散了。
非但如此,云舒月甚至还凌空反打了一巴掌回去,并未打在柳狂澜的躯壳上,而是“啪”一声打在了躯壳内那属于云虚子的神魂上。
即使如今已是渡劫期,远比云舒月高出一整个大境界,云虚子仍被那一巴掌抽得神魂具散,险些就此脱离柳狂澜的躯壳。
云虚子登时恨得咬紧牙关,目光似要滴出血般死盯住云舒月和被他护在身后的沈星河。
云虚子的确觊觎云舒月许久,久到云舒月尚未降临此世,他便已筹谋多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云舒月的来历,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云舒月曾是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
所以对于云舒月的轻视,云虚子从未在意,因为他知道,云舒月对他人亦如此。
但后来,云舒月却在这崇光界有了朋友。
先是沈轻舟,再是柳狂澜。
沈轻舟陨落得太过突然,云虚子尚还没有对他下手,沈轻舟便自己消失了,倒是省了云虚子许多力气。
但柳狂澜又算什么东西?!
因知晓云舒月太上忘情,从不为万物所动,当年云虚子也曾在其微时伴于左右,想通过这种方式成为云舒月最亲近的存在。
为此,那些年他一直伏低做小,即使在云舒月最虚弱狼狈的时刻,都不曾对云舒月下手。
为的,便是真正走进云舒月心中,能成为这位高高在上仙尊的心上人!
云舒月却从不肯正眼看他,即使他装出大限将至,命不久矣的模样,云舒月却依旧丝毫不为他所动。
那时云虚子就知道,云舒月根本没有心。
既没有心,自然无论云虚子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打动对方。
云虚子便一改之前的怀柔,以实力不济羽化为由,暂时远离云舒月,再做图谋。
这次,他可以不要云舒月的心,但云舒月的身体、神魂乃至那无上的力量,他志在必得!
但云虚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他暗自筹备时,云舒月身边竟会冒出一个沈星河。
一向冷心冷情的云舒月竟对这个徒弟纵容到几乎没有底线!
天知道这些年透过天道之眼,看到云舒月和沈星河相处模样的云虚子,究竟嫉妒到了何种地步!
所以,即使明知道云舒月待沈星河如珠如宝,云虚子也定要亲手杀了沈星河!
非但要杀沈星河,他还要云舒月投鼠忌器,后悔当年如此待他!
既已撕破了脸,云虚子便不打算再说废话。
手中龙吟剑蓦然长啸,与此同时,沈星河背后也猛地窜上一股恶意满满的凝视。
沈星河蓦然回头,恰好对上吞天蟒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与此同时,手执龙吟剑的“柳狂澜”也已对上了云舒月。
沈星河和云舒月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跳开,分别对上吞天蟒和“柳狂澜”。
虽然师尊没说,但他刚才反打了云虚子一巴掌的事,沈星河都清楚看在了眼中。
沈星河早已看出,云虚子十分忌惮他师尊,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仍藏头露尾,只敢借着柳前辈的躯壳现身。
所以,即使明知道云虚子比师尊高出一整个境界,沈星河却并不担心师尊。
他专心对付着眼前的吞天蟒。
符熄与烛龙一体双魂的事,沈星河之前就已通过天魔之火摸清了。
他也知晓符熄早已被云虚子的鬼气所控制。
只是他原本以为符熄早已被烛龙完全吞噬,根本再无力反抗烛龙,倒是没想到,符熄竟硬生生从烛龙体内撕出了自己的身体。
而他之所以对自己这么狠,显然是被云虚子控制了。
目光扫过吞天蟒被黑雾所笼罩的巨大蟒瞳,沈星河一边唾弃云虚子果然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一边冷静地引动蛰伏在烛龙体内的天魔之火。
被云舒月斩下一爪时,烛龙虽痛极,却并未伤到根本。
但符熄紧随而来的背刺,却令烛龙大怒。
身为烛龙的寄体,符熄早已被烛龙视为囊中之物,包括他的本体吞天蟒,也早成了烛龙的血肉。
此前之所以还留着符熄的魂魄,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这蝼蚁似的吞天蟒放在眼里。
没想到符熄竟真有胆子背刺他!还强行从他体内把自己撕裂了出去!
在看到那牢牢裹住符熄身体的浓黑鬼气时,烛龙就知道,这其中定有云翳的手笔。
烛龙对云翳本就恨之入骨,如今云翳又通过符熄背刺他,烛龙心中大怒,新仇旧恨一齐涌上,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与云翳联手坑他的符熄!
沈星河又恰好在此时引动了他体内的天魔之火,云舒月默契引动“蜷云”和烛龙体内的琼枝,暴怒之下,烛龙的理智刹那分崩离析,当即恶吼一声,猛攻向一直攻击沈星河的吞天蟒。
烛龙已至,沈星河迅速退出战场,一边冷眼看着在烛龙攻击下节节败退的吞天蟒,一边皱眉看向仍与“柳狂澜”对战的师尊。
烛龙与符熄虽曾一体双魂,但烛龙本就曾为鬼神,修为境界远非符熄所能比,若符熄还在他体内,借由烛龙的肉身和力量,倒也能发挥出大乘期的力量。
但现在,脱离烛龙的他却顶多只有合体期。
因为此,没过多久,这不可一世丧心病狂的吞天蟒,便被烛龙碾碎了七寸,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废物!”
空中忽地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一道雪亮的剑光便再次向烛龙袭去。
那剑光中夹杂着漆黑的雷电,不用看,沈星河都知道那是“柳狂澜”的剑气。
烛龙顿时暴怒,一爪撇开半死不活的吞天蟒,凌空而上向“柳狂澜”袭去。
云舒月趁机退出战场,很快来到沈星河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