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连忙细细打量,并未在师尊身上发现任何伤口。
沈星河这才微松了一口气,提刀向再次被漆黑鬼气所笼罩的吞天蟒走去。
云虚子显然还未彻底放弃符熄。
发现那鬼气正迅速弥合吞天蟒身上的伤口时,沈星河冷静地想。
沈星河却并不会让云虚子再有操控吞天蟒的机会。
他垂眸看着符熄身上蠢动的鬼气,忽然传音于云舒月,【师尊,您说,这鬼气是不是云虚子的一部分?】
云舒月与他心意相通,立刻明白这孩子是想做什么。
掌中立刻现出一小块雪白的“蜷云”,又借由“蜷云”的遮掩,向其中塞了一根剔透的琼枝。
沈星河见状微微勾唇,借由衣袖遮挡迅速自师尊手中接过那一小块“蜷云”,而后猛地放出青黑的火焰,令其覆上烛龙身上那些蠢动的鬼气。
一边剥离,一边融入。
青色的青鸾火负责剥离鬼气,黑色的天魔之火则借由“蜷云”的掩护,一同融入那正不断自符熄身上剥离出的漆黑鬼气中。
剥离后,沈星河再未看那些鬼气一眼,任由它们悄然融入无边的鬼气中。
而后,抽刀猛地斩下那巨大吞天蟒的头颅。
蟒这种生物,只斩下头颅是不够的,依旧能存活很久。
沈星河又接连在其翻滚不休的身上斩下数刀,对尚未恢复的七寸下手尤其重。
在那之后,他又迅速放出一把青黑的火焰,焚尽了符熄的躯体。
曾经不可一世把无数人视为蝼蚁的乾元帝尊,便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死了。
在他死后,沈星河并未任由他的魂魄逸散到四野,而是掏出一颗魂珠,先拘了符熄的魂魄,再于魂珠中击碎符熄的魂魄。
如此,符熄魂魄中庞大的力量便都被收拢于魂珠之中,再不会被躲在鬼气中的云虚子所摄。
做这些时,沈星河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没有忆及符熄前世对自己做了什么,也并未去想符熄前世曾对师尊做过什么。
不恐惧,也不快意,只像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云舒月却清楚看到,随着符熄的死亡,沈星河腕上一根漆黑的因果线,彻底消散了。
云舒月此世初见沈星河时,这孩子曾被密密麻麻的漆黑因果线所包裹,简直像是裹挟了一整个世界的恶意。
后来,云舒月亲眼看着这孩子亲手斩断一根又一根孽缘线。
到如今,沈星河周身已再不复初见时的阴翳。
他那颗曾被无数恶意所遮掩的清澈灵魂,也终于拭去烟尘,熠熠生辉。
至此,沈星河身上所有源自前世的孽缘,皆已被其亲手斩断。
他真的很勇敢。
云舒月也是真的,为他感到骄傲。
第159章 狂澜
但这还不够。
沈星河腕上, 还有最后一根孽缘线。
那孽缘线前所未有的漆黑粗壮,自沈星河腕上延伸至无尽虚空。
沈星河刚重生时,神魂上本没有这根孽缘线。
但在他知晓天道对云舒月施以怎样带有侮辱性质的“天罚”, 又一次次亲眼见证那些“天罚”后,无尽的恨意便开始在沈星河心中滋生蔓延, 一日比一日更深重。
时至今日,对天道的恨意早已远超他曾经对那些狗东西的恨意。
非天道消亡,不可解。
与此同时,那根与云舒月紧密相连的半是莹白半是殷红的因果线, 亦是令沈星河深陷此世至今无法超脱的“罪魁”之一。
云舒月从未忘记,当年沈星河端正跪在他身前, 一边神情郑重对他奉上敬师茶, 一边在心中赌咒发誓,定要护他飞升的虔诚模样。
他也从未忘记, 沈星河之所以燃尽满腔热血与勇气,重来一世为的是什么€€€€
对沈星河来说, 能守护云舒月这个师尊不被这肮脏的世界所污, 能亲眼看到云舒月飞升, 便是他重生唯一的意义和执念。
前者沈星河已竭尽全力去做, 也真的做到了。
所以如今,他心中最大的执念便唯有云舒月飞升这一件事。
若不能亲眼见云舒月飞升,这刻骨的执念便会一直盘旋在沈星河心间, 即便身死道消, 沈星河亦不可能得到解脱。
也只有在亲眼见证云舒月飞升后, 沈星河才会真正考虑自己的事。
其他的, 无论自身安危还是世间情爱, 沈星河都不在乎。
云舒月很了解沈星河, 也正因为早知晓这些,所以他才从未在沈星河面前表露自己的爱意,因为他知道,那并不是沈星河在乎的事,只会令这孩子徒增烦恼。
沈星河之前虽被云舒月逼着思考了“是否想随师尊飞升”这件事,也真的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云舒月很清楚,即便认清了自己的心,亦看开了这件事,但在云舒月飞升前,沈星河还是不会真正考虑自己该如何又是否真的能飞升€€€€
对沈星河来说,云舒月是最深刻的执念,亦是最沉重的枷锁。
他此世既为云舒月而生,又因云舒月而深陷于此世。
每次想到这些,云舒月心中都会涌上一股酸楚的热流。
生于此世三千年,云舒月从未见过似沈星河这般孤勇且纯粹的人。
只要是为了云舒月这个师尊,沈星河可以奉献自己的所有€€€€这孩子之前甚至还想过让云舒月吃掉他。
那明明是沈星河最恐惧的事,亦是沈星河前世最沉痛的梦魇,想那些时沈星河却没有丝毫犹豫,只一心想着若吃掉他,师尊或许便能突破飞升。
云舒月那时面上虽并未有所表露,心中却早已翻山倒海,神魂剧震。
那时云舒月便想,终此一生,这世上都再不会有第二个似沈星河这般一心为他却一无所求的人。
但也正是这样满腔热血却一无所求的沈星河,才更让云舒月想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奉与他。
云舒月也永远不会让沈星河失望。
沈星河想要的一切,云舒月都会达成。
……
杀死符熄后,沈星河很快望向酣战多时的一人一龙。
利用柳前辈逼出他和师尊后,再与烛龙对战时,云虚子显然并未再刻意留手。
也直到此时,沈星河才真正感受到了渡劫期怪物不可抵挡的庞大威能€€€€即便是烛龙这个大乘巅峰,竟也不能对云虚子造成任何伤害!
烛龙的身躯纵横千万里,似起伏的山峦般延绵不绝,遮天蔽日,在那庞大龙身的映衬下,柳前辈的身躯竟似一粒微尘。
但也正是那微尘般渺小的柳前辈,体内竟似有无穷的伟力与颠覆整个世界的威势,单凭气势都压得烛龙不得翻身,只能色厉内荏地高声咆哮,却依旧被紫黑的剑气与电光压得节节败退。
即便因符熄的背刺,烛龙受到重创,但他被云虚子压着打的局面,还是让沈星河心头凝重。
沈星河目不转睛地望着战场中的一人一龙,心中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很清楚,一旦烛龙落败,云虚子的下个目标,定是他和师尊。
沈星河不怕死,但他不敢用师尊去赌。
云虚子已是渡劫期的怪物,与沈星河相差两个大境界,沈星河很清楚,一旦云虚子与他师徒二人对上,自己几乎不可能帮到师尊,甚至极有可能拖累师尊。
所以,烛龙不能死。
起码现在,它还不能死。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满布于这崇光界的无边鬼气上。
之前沈星河杀符熄时,曾故技重施,借由“蜷云”把天魔之火融入无边鬼气。
此前沈星河便因发生在摇光身上的悲剧,怀疑这鬼气或许是活的,更有可能是云虚子的一部分,甚至怀疑这鬼气本身或许便是云虚子的化身。
天魔之火融入鬼气后,沈星河更是在那无处不在的漆黑鬼气中,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不可违抗的浩瀚威势。
所以,沈星河几乎可以肯定,那无边鬼气,的确是云虚子的化身。
那时沈星河便知晓,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像之前对烛龙那样,利用天魔之火影响云虚子,一旦天魔之火有异动,定会立刻被云虚子察觉。
说来也怪,云虚子明明已是渡劫期的怪物,却至今仍藏头露尾,迟迟不肯现身,只一直操控柳前辈的身体现于人前。
沈星河不知他是太过谨慎,还是真在忌惮师尊,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云虚子对他和师尊前,尽最大可能削弱云虚子的实力!
念随心动,一息间,沈星河蓦然引动烛龙体内的天魔之火。
与此同时,云舒月亦默契地一同引动烛龙体内的琼枝与“蜷云”。
“吼€€€€!!!”
刹那寂静后,强弩之末的烛龙引颈长啸,猛地甩开“柳狂澜”,深渊巨口仿若黑洞,源源不断吞噬无边鬼气。
烛龙毕竟是大乘巅峰强者,濒死之际爆发出的威势竟真的甩开了“柳狂澜”,甚至一度让“柳狂澜”不得近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鲸吞浩瀚鬼气。
烛龙本就曾是崇光界最强鬼修,对鬼气的运用如臂指使,从前之所以不曾大量吞噬这无边的鬼气,不过是因为它与符熄一样清楚,这鬼气中有“毒”。
但在天魔之火和“蜷云”以及琼枝的蛊惑下,烛龙的内心早已被积压数千年的滔天恨意及怒火所攻占,再没有一丝理智,满脑子都是€€€€杀!杀!!杀!!!
所以,哪怕这鬼气中有毒,烛龙也还是疯了一样不计后果地将其吞入腹中。
鬼气于鬼修无异于大补之物,海量鬼气入体后,原本伤痕累累的烛龙很快重新生长出锋利的爪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尽数愈合。
它庞大的身躯亦开始重新生长,一息更粗,一息更长,连呼吸都能引动风雨雷霆。
沈星河远远看着它,看着它身上节节攀升的鬼气与威势,亦看着它已完全被血色所覆的混沌龙目,忽然拉着师尊的手,飞速远离仍在肆无忌惮吸收鬼气的烛龙。
另一边,一着不慎被烛龙所甩开的“柳狂澜”正面色阴沉地望着疯了一样的烛龙。
“柳狂澜”毕竟不是云虚子的本体,利用这躯壳也不可能发挥出云虚子的全部实力,此前之所以能压着烛龙打,也不过是因为二者之间相差一整个大境界。
但片刻前,就在烛龙发疯的那一刻,云虚子清楚感知到了烛龙身上在那一瞬爆发出的几乎与自己等同的庞大威势。
云虚子很清楚,孤注一掷发疯般吸收鬼气的烛龙,已触碰到了渡劫期的临界点,马上便要引来渡劫期雷劫!
这不禁让云虚子面色铁青€€€€崇光界如今再无活物,鬼气拢共只有那么多,再没有增加的可能。
原本那些鬼气都属于云虚子,早被云虚子打上了标记,也就是烛龙和符熄所谓的“毒”,烛龙倒也不敢轻易吞噬那些鬼气。
但现在,彻底发疯的烛龙显然已不再顾虑许多,肆无忌惮吞噬着属于云虚子的鬼气。
它每多吞噬些鬼气,逸散在外的能被云虚子控制的鬼气便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