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落圈 第9章

余有年指著姚遥对全€€说:“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想想这孙子撇下我们先自救的脸,或者在家里浴缸泡个热水澡。那些虚的事情就别想了,像倒垃圾一样倒干净。”

全€€慢慢敛去笑容,只剩一丝笑意在眼底说:“可是泡澡浪费水。”

于是他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

后来两个老的又带着小的玩了许多低俗的玩意,像是用鞭炮炸牛粪。那天女撒花的块状物把三个人赶得四散。全€€一脸惊恐地看着姚遥准备炸第三坨。他问余有年:“你小时候也在农村里生活过吗?”余有年说:“没,但在城市里有狗屎啊,原理都差不多。”

炸粪还炸出原理来了。

全€€看见鞭炮被点燃拔腿就跑:“我没见过城市里有人这样玩啊?”

余有年把姚遥往牛粪的方向推:“这就是‘代沟’啊!你懂事那会儿都禁止放炮了。”

全€€听了这话猛地停住脚步,看向余有年,悠悠道:“你大我很多吗?”怕意思不够明确又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全€€的个人资料网上都有,相反,余有年是空白一片。只见年长者插腰说:“你这样追问年龄是不尊重人的行为。”

姚遥插嘴道:“你又不是女的,怕这个做什么?”

余有年€€起那双桃花眼对姚遥说:“你死了,我要上网揭露你性别歧视的嘴脸。”

姚遥撅起屁股再用手一拍,胆大包天。

全€€往余有年走近两步问:“不能告诉我吗?”

余有年掏出一颗鞭炮逼退年轻人,挑起一边眉毛故作冷淡道:“你听话吗?”

全€€点点头。

余有年把鞭炮插进最近的一坨牛粪里,然后笑着对全€€说:“不能。”

第14章 有关择偶条件

17.

余有年戏拍得不多,他对拍戏只有一个要求:片酬得准时到帐。

钱少的当下拍完就能拿到;钱少但制作略庞大的得拍完之后一段时间才能到帐;钱不那么少,制作也不小的有时候得分期到款。当然还有拿不到的情况,这种时候余有年就得动动脑子怎么把应得的钱讨回来。幸好目前来说,片酬都安全换算成一串数字呈现在银行帐户上。

只要钱到手,余有年便不管作品的生死,以至于全€€打电话过来点评他的工作成果时,他才知道之前拍的侦探网络剧《破晓》开播了。播放平台还没播出余有年的部分,但高级会员可以抢先看,也就能看到他出演的集数了。

余有年正在咖啡店里跟商场房地产的人聊租店的问题,接到全€€的电话听了头两句批评便欠身走出咖啡店,在温和的春风中接受针针见血的洗礼。关于演技的问题全€€在片场已经点评过一次,这次的火力主要集中在后期制作上。

“剪辑师有两个,剪出来的风格不一样,但水平是差不多的,抓不住节奏,理不清镜头与镜头之间呈现出来的效果。”

一个剪辑师至少剪一集,如果没有恶劣到中途就换手的话。

余有年问:“你看了几集啊?”

“目前放出来的都看了。”

余有年一个不小心把店门口的宣传海报给撕下了一个小角。“你他妈哪儿来的时间看?”

这是正剧,四十多分钟一集。不管目前放了多少集,全€€理应是看一集的时间都没有。刚刚气焰两米高的人哑巴了。余有年把手上的纸屑随手扔了。

“你没睡觉?”

“睡了。”全€€回应快得像只被训练过条件反射的老鼠。

播放平台有两倍速观看视频的功能,但站在全€€的角度,这古董知不知道有这功能先不说,以他对这个行业的挚诚,铁定不会让自己走马观花。

余有年语气不善地说:“你€€完没有,€€完了就滚去休息。”

全€€忙叫别挂电话,刚被灭掉的火焰春风吹又生,“我之前提过的问题希望你自己接戏时认真思考一下。”余有年没有说话,全€€也不怕通话中的单方向输出:“你会被人注意到的,之后会有公司来跟你接洽,无论他们给出多大的甜头,你都不要随便乱签约。”

余有年不懂全€€为什么这么督定,也不懂那人保护者的姿态。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知道了。”

这三个字宛如一场大雨浇熄了全€€的大火,只留下一片可触碰的余温:“之后的我就不看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余有年挂断电话后看向咖啡店的玻璃窗,才发现自己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18.

《流年似岁》已经下映一个多月。票房比不上同期的其它电影,但中规中矩没有让投资商血本无归,能过一个安稳的年。最近这些年国内的消费水平上去了,对于电影的消费意识也抬头了,上头政策也有扶持,各方各面的条件下票房的数字每每都能吓到人。

余有年每次看到票房的新闻,都会幻想如果那一串串数字出现在自己的银行帐户里就好了。转头他又想,要是有这么多钱自己会乖乖缴税吗?缴个税又要掉几个零。穷的时候掉一两块钱会心疼,有钱的时候掉几个零也是会心疼的啊。虽然犯法,但那些富商逃税的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

姚遥呼出一口烟喷得余有年满脸薄纱飘绕:“你不是应该先想想这钱怎么跑到你帐户上去吗?”

两人坐在街边摊喝着酒吃着烧烤。余有年朝姚遥抛了个媚眼道:“我不介意被您包养。”

姚遥哆嗦了一下,烟灰落到穿着破洞裤的膝盖上烫得跳起。“你等我包养还不如去买彩票来得快。”

余有年一直不给姚遥面子,“也是,瞧你天天有空约我找乐子的样子,一没工作二没朋友,盼你还不如盼我家地底下能挖出黄金。”

姚遥喝多了不乐意了:“你有工作吗?你有朋友吗?每次约你你都有空,凭什么说我!”

余有年被问倒,副业他是有的也足够维生,但朋友他好像真没有。学生时代他就开始忙生活,纵使有那么几个愿意跟他来往的同学,在他一次又一次回答“没空”后也渐渐不打扰他了。他的学生时代有点短,之后接轨的就是社会生活了。余有年一直向“钱”看,哪份工作工资高就做哪份,时常这个月盯着手里的,下个月就盘算另一份更高工钱的,能保持联系的社会关系少之又少,最后直接断了。谁也没记住谁。

余有年借着摊档那盏要灭不灭的灯瞅著姚遥,心生异样,伸手掐了下对方那张刚中带柔的脸:“真厚!”

姚遥正喝着酒,含着的汽泡水随着被掐得裂开的嘴角淌了一身。他赶紧找纸巾擦衣服,两片唇喋喋不休:“操!你不要仗着你儿子谈恋爱自己心情不好就欺负我!”

余有年碰到唇边的酒杯被拉离两公分。姚遥以为攻击到余有年了,追亡逐北地嘲笑余有年儿大不中留。余有年掏出手机上微博,果然看到热搜榜上挂著全€€谈恋爱的词条。点进去,尽是女方到男方住处楼下的照片,在模糊与清晰之间拿捏得当,先是黑夜暗访,后是白日离巢。余有年不用看也知道底下的评论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姚遥反问:“你不知道?”

“我又不住在微博上。”

姚遥既要憋著八挂,又要憋著兴灾乐祸,脸上的表情有点精彩。“就,今天下午……”

余有年捏着手机突然挑眉一笑:“好玩儿。”他发了条信息给全€€,大概意思是《流年似岁》那女配挺好看的,女大三抱金砖。

他刚放下手机,那铁板便跳了跳。全€€回复了两个字:“假的。”

余有年翘起的嘴角立刻垂了下去,跟姚遥说:“你弟说是假的,还以为有第一线瓜吃了。”

姚遥瞪大眼睛刚张开嘴,余有年的电话便响了。姚遥夹了一片烤鱿鱼慢慢嚼著,掌心向上扬了扬示意余有年先处理家务事。

电话刚接通余有年还没说话,那头急匆匆地扔来两个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字:“假的。”

余有年道:“你怎么不争取把它弄成真的呢?”

全€€直白道:“我不喜欢她。”

“哇,你这么说,人家女生听了会很伤心的。”

桌子上最后一片烤鱿鱼被姚遥拿去了,余有年从对方嘴边抢下半块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半天,没听见全€€吭声。海鲜越嚼越香,余有年的话越说越轻:“怎么,不高兴了?”

全€€慢吞吞地问:“不高兴什么?”

“传绯闻啊。”

“没有不高兴。”

“那就是高兴€€。”

全€€一呼一吸,像被绑在受刑架上,不情愿地坦白道:“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那就是因为别的事情不高兴€€?”

全€€没说话。姚遥笑盈盈地给余有年递上不同含意的眼神,余有年抓起小碟子里烤得香脆的花生米扔过去。姚遥装模作样大叫求饶,余有年反手握住一个酒瓶子佯装要打人。

“你跟我哥在一起?”全€€声音有点小,余有年差点听不见。

“你没有这么蠢又脸皮厚的哥哥。”

姚遥听见余有年这么说,忙要跟全€€通话,被余有年拦了下来。

“你这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怎么不多帮我接一下戏啊?”

问话的人不在意,听话的人却在意得说话都结巴了。

“对不起,我最近学校的事情比较忙,等学期结束了我就去联系导演。”

“逗你玩儿呢。”余有年说。他看着姚遥跑去找老板要啤酒,便借着醉意放软声音问小青年:“上学好玩儿吗?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全€€的声音没有了先前的闷闷不乐,很用心地回道:“我们学校挺自由的,经常跟老师讨论课题,时间就过去了。同学也挺热爱电影,经常拍短片互相交流。聊电影可以聊到不睡觉。”

姚遥提着啤酒回来,见余有年还握着手机便下意识地感叹:“感情这么好,还没说完啊?”

全€€的话断开,没再续上。余有年抬脚就踩姚遥:“我在听招生简介,你闭嘴。”

全€€哼了一声,应该是在笑。

姚遥抱着脚隔着电话喊:“弟弟你偏心!你见着我就‘哥哥好’‘哥哥再见’,跟你爹就聊个没完!”

全€€又哼了一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余有年说没有,但全€€不再说话了,却也没有挂断电话。姚遥给余有年倒酒,余有年看着酒泡一点一点消下去,最后只留下薄薄一层,像咸香的奶油。

全€€换了很多口气,一会儿急一会儿缓,最终还是没按捺住,轻轻地说:“你不要信网上说的话。”

余有年给出现代年轻人最讨厌听见的一个单音字:“哦。”隔了一秒他问:“我为什么要信?”全€€那边有声音但没有句子。余有年刮掉杯子上的水珠说:“你电影上映前没事儿,下映都一个多月了突然来事儿,我又不傻。”

全€€乖巧地“嗯”了一声,在挂断电话前不慌不忙地自我澄清道:“不过有一件事不假,我的确喜欢年长的。”

姚遥看余有年挂断电话后啤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整张脸连脖子红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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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金蛋

第15章 有一种生理反应叫晕课

19.

过年大扫除的时候余有年清理了一下书架,书没几本,好几层都用来放一些别的杂物。在两三本小说和五六本漫画之间夹着一本余有年小学的作文簿。他掏出来翻开那篇被老师评了“甲”的五百字小文章。那是他学生生涯中得过最高分的一篇习作。他得感谢在写那篇作文的同一周里余添跟何文没有交给他任何任务,他才能好好听课,专心完成作业。余有年把作文簿放回书架上,看了看明媚的窗外。

今天是一个适合出门的日子。街道上人不多,步伐也不急,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河流里游着两三尾鱼。余有年双手插着口袋,一路踢石子踢到一所大学门口前。

大学跟中小学上课的时间安排不一样,没有固定的全体上课时间,所以校门除了晚上有门禁会关闭外,其它时间都敞开着,谁都能随意进出。余有年特意挑了一件薄卫衣和牛仔裤,搭配起来减少了许多社会气息。他来到学校门口起初没进去,拿着个甜筒吃了半天,看见凡是进门的人都没有被查证件或问话,也不需要登记,他才把甜筒纸给扔了,像老鼠溜进米缸一样窜进校园里。

余有年把大学校园当成城堡来逛。这里建地面积是他中学的好几倍,还有一个波光粼粼怪石四躺的人工湖,一个几何图形贯穿科幻感十足的大广场。到处都是学生,或是讨论或是闲聊,那种朝气蓬勃的氛围让余有年想起学生时代。

还穿着校服的时候,余有年课间会做一些简单的劳动活,像是把一瓶瓶大辣椒酱挤进一个个外卖酱料盒子里,放学后把分装好的一大袋盒子带到粥粉面店换工钱。他在课室角落挤着瓶子,瓶子里的空气受挤压发出噼噼叭叭奇怪的声响,没有人理会他,大家都在聊球星,聊校草校花的八挂,聊哪个老师请产假了。这是余有年在学生时代最享受的平静一刻。

这大学校园既像现代城堡,又像文化公园。逛着逛着他就迷路了,干脆跑到最近的学生饭堂打算买饭吃,不料看见师生都拿着校园卡才能买饭。他正愁着是饿着肚子再逛一下就走,还是在学校外面吃好午饭再进来逛的时候,全€€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空。

“想不想来我学校听课?”

余有年闻着饭香,看着青黄红白好不吸引的饭菜,咽下口水才说:“我就在你学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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