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潇被他的“海量”吓到,有这么好喝么,难不成老板用的其实是山泉水?“畅饮啊,还要不要?”
“……也喝得下。”如果谈潇还要给他喝的话。
谈潇愣是没搞懂孔宣这是渴还是不渴了,“那等会儿再喝吧,不要喝太急了。”
这会儿的村头,同班的同学有的已经在挖土、挖岩石了,现场干得是热火朝天。
这时候天气已经凉下来,来骑云岭玩儿的人多数是钓鱼爱好者,不远处还有一口大水塘,这是直接从南溪河引过来的,塘边就坐了些钓鱼爱好者,也挺安静。
于是除却三班学生的干活动静,只闻水流潺潺、虫鸣草摇之声,倒是别有些意趣。
谈潇他们这组也已经选好了观测点,搞土壤剖面观察记录。
活动进行得差不多,大家的观测记录都完成了,老师开始把带来的红色横幅拉开了,上头是这次活动的名称和学校班级名。
“大家合个影吧。”老师招呼大家在坡道上排队,请村民帮忙拍照。
“老师,班长带了相机,让她用相机拍,好修图!”有人喊了一声。
于贞贞换相机拍了几张,拍完集体照,她拿着相机,顺势对准谈潇、孔宣抓拍。
金色的阳光下,谈潇手里拿着土壤采样,正被林仰逗乐了轻笑,而孔宣紧靠他站着,则一副出神的样子,看着谈潇。
对焦精准,光线漂亮,绝了。
于贞贞跑过去拿给谈潇看:“怎么样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谈潇看了半天,夸道:“像素真高啊!”
于贞贞:“……”
于贞贞:“我给你机会,重新夸一遍。”
谈潇又仔细看了下,然后点着孔宣道:“挺好的,你拍得孔宣眼睛里有光。”
林仰听到,立刻现场造谣,嚷道:“什么,孔宣看着潇潇眼睛发光?”
孔宣:“!?”
孔宣立刻呵斥道:“胡说八道,我哪有眼睛发光?”他怎么会看着谈潇眼睛发光,他为什么要发光啊!
谈潇看他两眼冒火的样子,再次觉得眼熟了,心说这有什么不能夸的:“是说你眼睛里有光,挺好看的啊。”
孔宣看着旁边,满不在乎地道:“人眼睛哪能发光。”
他又没用法术……!
“怎么没有?”于贞贞比他更激动,“我用闪光灯给你补的眼神光,你眼睛怎么没光了!这儿,多明显啊!”
孔宣要再说没光,她就不服气了,要争辩个清楚!
孔宣:“…………”
于贞贞哼唧一声,继续看照片,十分满意,模特好看拍出来效果就是好啊。立刻用手机读卡器传图,一放到班级群里,大家都在讨论图片,用手机放大看。
唯独孔宣没看群也没法看图,他根本就没有手机,更不用说加入各种什么班级官方群小群八卦群了。
这种东西,孔宣原是觉得没有必要的,现在却是思考起来,是不是应该弄个手机。
谈潇直接拿着相机给孔宣看,“你看看,是拍得挺好啊。”
孔宣瞟了一眼,愣了下,从第三人的视角看去,竟是这样。他都没发现自己有看着谈潇出神,但那一刻的斜阳透过树荫照在少年身上,勾勒出秀丽灿然的轮廓,恍然更胜过凭灵时的光晕。
孔宣:“这张不太好。”
“胡说,明明特好,大家都喜欢。我也喜欢。”林仰捧着心道,“光线是真的好,我在你俩都没被比下去。”
孔宣手在相机屏幕上滑动,林仰就被切出了画面,只剩下他和谈潇。
这样好。
林仰:“……”
感情不太好指的是他啊?同桌的心也是会痛啊。
谈潇大笑,把相机递给孔宣,让他自己看,就去收拾土壤采样了。
得弄个手机了!孔宣又滑了下波轮,照片往前切了几张,都是于贞贞拍的屋子,滑到最前面时,竟是出现了大巴车上的一幕:
谈潇坐在外侧,头向后靠,少年柔韧的身体窝在座椅中,微微仰头,环臂闭着眼睛休息,散发着柔和恬静的气息,腿上则趴着一具大一号的身体,折身埋着头,就像某种在撒娇的大型动物。
“这张没传到群里吧?”林仰瞟到了,问道。
孔宣差点缩了下,有种羞耻的感觉,虽然在车上公然枕着膝盖的也是他自己。
“好像忘记了,孔宣,这张你要不要啊,要我就单独传给你。”于贞贞看了一眼道。
孔宣还犹豫了会儿,莫名心虚地道:“要!”
“哦,哈哈哈。”于贞贞看着孔宣:“加下你微信号?”
孔宣沉默,“……会有的。”
“什么会有的,就是不乐意是吧。咱俩还同桌呢,有必要么,加你微信都不行?”于贞贞小声抱怨,“我又不会把你微信号卖给学校其他女生。”
孔宣:“……没有微信号。你先存着,等我。”
于贞贞惊了,孔宣这么说,那就是说真的没有微信号,居然不是在找借口,误会同桌了,“行、行吧。”
“行,咱们该走了啊。”一旁的地理老师看了看手机,招呼大家回大巴车上了。
孔宣走在最前面,他悄悄给自己做了法,迫不及待要给谈潇显摆一下,已经不晕车了。
大家三三两两往停车场走之际,村里忽然过来一群年轻人,看上去应该也就二十上下,他们用推车扶着一物,上头盖了布,推到水塘这边来,七嘴八舌地道:“就丢这儿算了。”
“之前不是河里捞的吗?”
“水塘跟河都是连通的,这有什么问题?”
“是哦,来来,丢里头。”
他们把盖布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块硕大乌黑的铁龟,看着起码有几百斤,上头还有一些铭文,但已模糊看不清楚。
“哇,这什么?”还在原处的同学们都好奇地凑上去看,还问地理老师,“老师这是什么啊?”
“这写的是什么字?怎么认不出。”
地理老师也没辨认出是什么文字,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们这个看起来是老物件了,这是干什么的?”
这些本地人都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两眼。
地理老师一时有点尴尬。
谈潇看了两眼,那上头写的分明是蛇脚书,能看清一些字,什么水怪潜行,固若金汤之类的,另外龟身还刻了不少符,他眨眨眼道:“这应该是以前排教放下去镇河的吧,相传元朝的时候,都江堰水患,也曾铸造一万六千斤的铁龟镇水,属于古代的压胜方法之一。最近枯水期啊,所以这是近期打捞上来的?”
所谓压胜,即“压而胜之”,可以理解为镇压、压制。
“牛哇牛哇。”同学们鼓噪起来,这听起来有点意思,前头车上谈潇才科普了排教。
“对……最近打捞上来的。”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表情有些微妙,而且好像也是谈潇说了,才明白这是排教的东西,“这是,排教镇河的?”
骑云岭的人小时候多少听过排教水中赶尸的传说,对他们的印象就是神秘、邪性、害怕,虽说理论上排教是帮助放排的人。
“那还丢不丢……”
“不丢还留着,放你家么?”
几人低语着,也不想让围观的外人知道到底什么事,直接把铁龟从推车上弄下来,就想往塘里丢。
可这一闹,那边钓鱼的不开心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鱼都要给你吓跑了。”有人站起来指责,“还往里丢东西?这么大,我们还钓不钓鱼了?”
他说得很是理直气壮,因为在这里钓鱼的人都是给村里交了钱的,按小时收费,而且吃住都在村里,属于消费者的正当要求。
想丢铁龟的年轻人们愣了下,你看我,我看你,烦躁地道:“行,行,再走下,丢河里去。”
他们又吭哧吭哧要把铁龟抬回车上。
“大城,川子,你们别动!”
远远的有人大喊。
那人骑着摩托一边叫嚷一边过来,骂道:“谁叫你们乱丢的,你便捞上来,就可以随便放回去了吗?都不准动!”
“这是刚才那老板啊。”林仰小声对谈潇道,谈潇一看衣服,还真是。
盘建军骑着摩托到面前来,呵斥了他们,“你们就放这里别动了。”
年轻人们手足无措地对视,“可是……”
“哼,”盘建军冷哼道,“雷子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也不说去他家帮忙,在这里想偷偷处理,这是你们能弄的吗?铁龟放这儿,都滚吧。”
几个年轻人一听,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把推车连着铁龟一放,就跑了。
(三)班的同学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没头没脑的,但感觉很有故事性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铁龟要怎么处理呢?
地理老师经历多些,看这铁龟就估计是村里有规矩不能随便处理捞上来的东西,骑云瑶还是保存了蛮多民俗的。
他其实也感兴趣,看着挺有意思,但时间可不够了,会来不及返回学校的,“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回去吧,别看了,还想看到时候自己让家长带你们来玩儿。”
明显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完的,剩下这些同学也恋恋不舍地往停车场走。
谈潇本来也要走,盘建军一把拉住他,“小蛇巫,等等。”
谈潇停住步伐,其他同学都没注意到,往前走了,他疑惑地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姓谈?我听到有人叫你,没错吧?”
“对啊。”
“我老爹听说你在,他晓得你干什么的,说想麻烦你帮个忙,你也看到,我们这里镇水的铁龟被捞上来了,放回去按照老规矩需要做个仪式。”盘建军斟酌着要怎么和谈潇说,“我老爹现在想设坛,但是他的家伙事都在祠堂压着。”
谈潇心中飘忽起来,难道自己的名声都传到骑云岭来了。
谈潇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带行头,设不了坛。”而且,这种排教和骑云瑶师公的仪式流程,他也不了解啊,这是可以随便插手的吗?
“啊?不是。”盘建军好笑地道,“怎么会找你设坛,我老爹说他知道谈春影灵师,很有名,你是谈春影的儿子对吧?”
看谈潇点头,他又说,“我老爹的意思是想让你出面,就说你代表家里,请我老爹去合作表演之类的,好让上面寨子祠堂那边的老人把行头还给我老爹,不然他们不会轻易把行头还给我老爹的,他们怕惹怒祖先神。”
谈家的性质他可了解过了,前头谈潇还扰乱了他唬人,但是这种时候,时间还紧,还真得请谈潇帮忙。
谈潇欲言又止。
盘建军:“拜托了,耽误你一些时间,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回去怎么样?我老爹说了,他知道你妈的性格,到时候他可以教你家几个瑶药单方,绝对有游客买单!”
谈潇一听单方,怦然心动:“……但老道公他自己就不怕惹怒祖先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