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飞奔,进了门有护士拦着他:“喂,小伙子别急着跑啊,你有预约吗?”
易时陆停住脚,抹了一下脑门上出的汗,急匆匆地说:“孟钧和孟梅还在这里吗,我和他们一起的。”
护士一副了然的样子:“哦,你说孟老啊,还在这儿呢,你跟我来。”
易时陆跟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听着护士絮絮叨叨地讲:“自从李欣雅16年转院过来,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来看她,前段时间孟老和他女儿经常来,说是和李欣雅家是故交,哦对了,你是李欣雅什么人呐?”
易时陆随口一编:“是以前的邻居,也是朋友。”
护士看了他一眼:“朋友啊……李欣雅这几年病情稳定,虽然大多数时候还是神志不清,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也没有什么攻击行为。不过呢,你还是要注意一点,
别刺激到她了。”
易时陆一一答应了下来。
走廊白墙一半画着绿漆,还是老式的装修。护士将易时陆领到一个房间内,孟钧和孟梅果然就在那里,孟梅正在为李欣雅梳头发,一下一下,梳得很整齐。
而李欣雅手里依旧抱着布娃娃,小声地念叨着:“下大雨,逃走了,大木头,小木头。”
易时陆轻轻把门合上。
孟钧回头看他,并不意外,只是严肃地问:“脱身了?”
易时陆点点头。
孟钧一直都知道易时陆境况很不好,那天他和孟梅被困在楼梯里整整一个多小时都出不去,好不容易出去了又接到易时陆言不由衷的电话,后来易时陆还把他们拉黑了。他怎么可能相信易时陆是安全的。
终于能联系上易时陆之后,孟钧就赶紧把李欣雅的视频发过去了。如果易时陆今天不来,孟钧还会找机会再联系易时陆的。
幸运的是,易时陆今天就来了。
孟钧:“这就是李欣雅,也是从她口中我们才知道那个东西在雨天能力会变弱。你要不要试着和她说说话,你们之间有相似的经历,也许会有某种联结。”
在孟钧说话的时候,李欣雅察觉到了易时陆的到来,她抬头看向他的方向,因为有不熟悉的外人出现而显得很不安。
孟梅摸了摸她的头,耐心地安抚她。
易时陆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接近,尽量不要引起李欣雅的恐慌。
靠近了一点,他温声说:“欣雅你好,我叫易时陆。”
李欣雅看着他,除了有些不安而产生躁动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激烈情绪。
易时陆又靠近了一些:“或许,你知道有个人叫……幸稚京吗?”
在说到“幸稚京”三个字的时候,易时陆把声音放轻放慢,担心引起对方的强烈不适。
但李欣雅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这种情况也是能预料得到的,幸稚京那个老怪物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也可能经常换名字,所以李欣雅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也很正常。
李欣雅仍旧是喃喃地说着那几个字。
“下大雨……”
易时陆终于走到了她身前,他缓缓蹲了
下去,尽量不给李欣雅任何地压迫感。易时陆抬起头看向李欣雅,循循用声音吸引她的注意:“下大雨、逃走了、大木头、小木头……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李欣雅被他的声音引导着,她低下头,看向蹲在自己身前的易时陆:“下大雨……”
突然她面色一变,像看见了什么令她极度害怕的东西,她用力地推开易时陆大声惊叫:“小木头!小木头!小木头!小木头……”
孟梅追上去试图安抚她,却被李欣雅重重地甩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易时陆和孟钧跑过去扶孟梅,李欣雅的大叫声音惹来了医护人员,几个护士将乱跑的她控制住,李欣雅还是克制不住地惊恐大叫:“小木头!”
护士按住她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
虽然来了一趟,但李欣雅的表现就是一个已经失智的人,能获取的信息太少了,易时陆又不能久留。
孟梅的腿摔破了皮,易时陆对此深感抱歉,他扶着孟梅走出健康中心。
孟梅宽慰他说:“没关系的,下次再来,总会有收获的,不要着急,耐心等待时机,会好的。”
“耐心等待时机?”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阳光下,幸稚京迈着优雅步伐向他们走来,脸上的伤疤在迎着明亮光线照射下变得非常明显。
幸稚京含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时陆,你在等待什么时机啊?”
孟钧和孟梅同时向他看过去,一开始孟梅只以为是来了个易时陆的熟人。知道她看见了幸稚京脸上的疤€€€€左脸的位置,与她借用易时陆的身体与那个东西第一次交锋时留下的伤口位置相同。
孟梅盯着幸稚京脸上的伤疤看了片刻,眼神中升起了戒备。
易时陆第一个反应是冲上前,挡住了幸稚京看向他们的视线。
“时陆,”幸稚京捧上了他的脸,眼神却阴狠:“不是说要去报喜吗?报到精神病院来了?”
易时陆拉住了幸稚京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稚京,我们回去,回去我再和你说。”
易时陆回过头,见孟梅有想要上前的意思,他轻轻摇了下头:“我先和我朋友回去了。”
易时陆不由分说地拽着幸稚京向前走,阳光大道下,幸稚
京偏了偏头,目光与孟钧和孟梅交汇,噼里啪啦,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了敌意。
终于见到你了€€€€这也是他们从彼此的眼睛中看见的一句话。
幸稚京颔首、点头、弯唇,从眼眸中流露出压倒性的挑衅。而孟钧则是紧紧拧着眉头,预感到暴风雨的来临。
幸稚京回过了头:“时陆,你又一次的,欺骗了我。”
易时陆的手指在发抖。
“我对你太好了,我真的对你太好了,好到你可能忘了一些事情。”
易时陆停下脚步看向幸稚京,下一秒,他踮起脚尖试图亲吻他的唇,他从前这样做的时候,幸稚京总是会很高兴,也会很快的消气。
但这次幸稚京推开了他。
他含着笑,周身却有冰凉的气息溢出:“我可能也忘了一些事情,我忘记了……你是有多么不屈不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
他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眼神透过易时陆在看着什么:“这次的求饶是没有用的,你也要像我一样心痛才行。毕竟,你可是要和他们联手杀了我,又一次。
“我真的……非常心痛。”
系统:爱意值:100恨意值:60!
第 38 章 木偶(三十八)捉虫
夜色中藏了一只怪物,在夜幕与浓云之下。
狂风呼啸着撕扯着人们的耳膜,持续了多日的雨水天气终于停了,虽然天还没有完全放晴,明月已皎白于夜幕。
对于有些人而言这是个好消息,但在特殊情况下,这是一种危险预兆。
预感到了什么的孟梅在家中拉起了红线,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整个院落与客厅,红线上悬挂着银色铃铛,一有风吹草动,这些铃铛就会响起。
孟钧找了借口让妻子在她的朋友家住一晚,自己则留下来和孟梅一起面对着将至未至的恐惧。
墙壁上的老钟指针指向了一点半,“咔嗒”一声,指针突然疯狂倒转,转了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仿佛时间在不断回溯。灯光的颜色也快速发生改变,原来的白炽光变成了鲜艳的血红色,连白色墙壁与整个屋子也被照成了明晃晃的红,可在闪烁几下后,光线又幻化成刺眼的金黄色照得人眼睛睁不开……持续了几次改变,灯光最终停留在阴冷的蓝色。
蓝色像人的静脉血管,红线则是游走的血液,颜色冲击碰撞的刹那,所有的铃铛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在噪音与怪异的色彩搭配氛围中,一阵风把锁紧的大门推开。
瘦长的黑影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细长,他装模作样地敲了两下门板:“我进来了。”
轻快的脚步,影子也在雀跃,伴随着铃铛躁动不安的响声踏步而入,幸稚京如入无人之境。
幸稚京随手把挡在客厅中的红线扯掉,看这些东西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小儿科的玩具,他从鼻息中吐出一声嗤笑,但什么也没说,在进门之后拉开一把高凳子坐上去。
孟梅坐在红线交织中,闭上眼睛口中不断念着什么。孟钧在她身旁咬破手指,在木地板上画下巨大的符咒,所有的红线没来由地迸发出火星,燃烧成一条条火线。包括幸稚京脚边的那团刚才被他扯下来的红线团。
幸稚京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脚边炽热燃烧的红线在火舌刚要碰到他的那一刻哑然熄灭。
幸稚京坐于高凳上垂眼看着孟钧二人,就像在看一场笑话。他的手指不耐烦地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只有这点小把戏吗?那我要开始
了。”
幸稚京坐在那儿甚至动都没动,只有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开始变快,孟梅的身体瞬间被看不清的东西抬在了半空中,四肢折成诡异的形态,如倒转的蜘蛛。
只要幸稚京的手稍微再动一下,孟梅的四肢就可以瞬间被折断。
看见孟梅处在危险中,孟钧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拿起手边事先准备好的贴满符咒的刀冲上前,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势。
可孟钧依旧连幸稚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幸稚京抬起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拨了一下,孟钧就被一股力量甩向墙壁跌落在地。
人老了,恢复的速度总是比较慢。孟钧想爬起来,却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
孟梅在空中扭动着身体,叫了一声:“有什么冲我来!”
说着她两只被折成奇怪角度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手势,禁锢住她的力量消退,孟梅从半空中重重摔在地上,但她以极快的速度爬起,瞬间来到幸稚京面前,伴随着她的陡然出现一个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幸稚京的身体。
幸稚京顺着她的动作低头看,是一枚银针。
而银针所刺的地方,□□开始快速腐烂变成黑色,创伤处不断扩大,衣服之下的肩膀几乎已经腐烂了大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出。
幸稚京一手拔出银针,一手掐住了孟梅的脖子:“妈的,又是你。”
幸稚京很少亲自动手,能让他亲自动手的没有一个可以逃得掉。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有点本事,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只要轻轻一捏,她的喉管就会瞬间爆裂,人类就是这种脆弱的生物而已。
瞳孔浓黑中带着腥红,幸稚京的表情扭曲而享受。孟钧强忍着疼痛向他扑来却和之前一样被摔在一边。
五指收紧,孟梅被幸稚京提到半空中,脸涨成了猪肝一样的紫红。幸稚京清楚只要自己再多施一丁点力量,这个碍事的人就会从世界上完全消失。
可是……
“时陆会生气的。”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谁?”幸稚京猛然回头,但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气息。空荡的穿堂夜风吹着敞开的门板,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动。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客厅中,都没
有多余的人的身影。
但幸稚京却是真真切切的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如果你这么做,时陆会生气的。”
幸稚京狠狠皱起眉头:“妈的,到底是谁在说话?”
“你答应过时陆不会伤害他们。”
“如果你这么做。”
“他不会陪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