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的交响乐混响声音更大了,振聋发聩。
他来到了卓沿和范静蓉的房间。
不得不说他的这对父母感情数十年如一日的好,连在睡梦中都是彼此依偎,看起来非常幸福。
卓森看见了他们床头的全家福,那是他五六岁时候照的。他坐在范静蓉的膝上,年轻的母亲容光焕发,抱他在怀中,旁边是她英俊的丈夫和年轻的弟弟。她那时好像什么都拥有了,幸福、名望、美貌、财富,一切唾手可得,人生对她而言那样容易。
卓森拿起照片,时隔多年与画面中的人对望,在他陷入思绪中时,床上的人感觉到了什么,竟然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药物的作用让范静蓉即便睁开眼睛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怎么醒了?你会疼的。”
卓森没有心软。
母亲的瞳孔里映出了高高举起刀的孩子,那个顽劣的恶魔听不懂人类的情感,尤其是用眼睛诉说的时候,他听不懂母亲复杂的言语。
交响乐,暴风雨来临的交响乐,高八度,像撕破耳膜的呐喊。
最后一站是卓凯,卓凯今天喝了很多葡萄酒,他睡得非常沉。
他正在做一场美梦,梦里他们踏上了飞机,在北海道重新开始,时陆接纳了他们,他们三个一起滑雪、泡汤,在满天飞雪里,他拥抱住易时陆……
那是梦中的乌托邦,永远抵达不了的雪季。
卓森这次的动作很慢,他在思考,要怎样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嫁祸在卓凯的头上,然后……再把卓凯做成有罪者的自罪。
有罪者,精神癫狂,最终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伏法、忏悔、自罪。
这不是很
容易,但也不是很难。
他擦干净刀柄上的指纹,把它印上卓凯的指纹,最后把这把浸透血与泪的屠刀,放在血泊中的卓凯的手边。
像他失去力气后自动掉落的那样,咣当,就在手边的地板上。
像油画里写实的画面。
离开房间前,卓森拿走了易时陆的证件,和那个水晶球。
一切都处理好了,那些障碍、多余的人、麻烦、以及妄图夺走他所爱的……所有的一切,都处理好了。
世界很美好,只有他和易时陆。
当他洗干净身上血迹换好清爽衣物,易时陆还在睡。
卓森安静地坐在床边,偶尔伸出一根手指戳一戳易时陆清秀面颊,戳下去一个浅浅的圆圆的坑,又在手抬起后,弹性光洁的皮肤也恢复原样。
这对他是有趣的游戏,卓森乐此不疲,一直玩到易时陆醒来。
“卓森。”
刚醒来的易时陆,嗓音还微哑,听起来有点性感。
卓森看着他,露出一个干净表情:“飞机已经在等着我们了,我们现在过去随时都可以起飞。”
易时陆晃了晃混沌的脑袋:“卓凯呢?”
卓森收起笑容:“我们先过去,他随后就到。”
刚睡醒的脑袋不够灵光,易时陆哦了一声,又细心问:“你的行李都检查好了?”
卓森点头:“哥哥再帮我检查一下也行,看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
易时陆说好,边说着边下床:“主要是证件不能落,其他的东西都还好。”
卓森打开行李箱,让易时陆一一检查。卓森带的东西并不多,并且他带的总是一些奇怪物品。比如那个和易时陆有关的抽屉,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卓森装进了行李箱。
易时陆几乎要笑起来:“你真的很喜欢一些小玩意儿L,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那时你给我看了一个八音盒,旋转木马那种。”
“哥哥说的是这个吧,”卓森坐在地上,抬手从书桌里拿出第一次和易时陆相见时给他展示的音乐盒,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我不打算带,这个不能算是我和哥哥的回忆。”
易时陆笑了一声,没搭理他,继续检查他的行李箱。易时陆又一次看见了那个笔记本,在他的手刚捧到笔记本时,卓森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哥哥要看吗?里面全部都是我和哥哥的故事,我自己做的。”
像迫不及待将心脏剖给爱人来表达深切爱意的赤子,卓森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会拼命摇动,但他没有,他恨自己没有尾巴。
易时陆翻开的第一页,上面粘贴了两句诗。
那个时候卓森问他三个冬天里他最喜欢哪一句。
易时陆说了两句。
“我一无所有,除了奔腾的黑浪。”
“上帝啊,请怜悯我吧。”
卓森将这两句剪下来,粘上去。
但上帝并没有怜悯他,奔腾的黑浪已经将他们吞没。!
第 129 章 噩梦者(三十)
展开书页,他们的故事随着时间线游走。
卓森越来越激动,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他亲手写的,诗。
与其说这是一篇获奖诗歌,不如说这是一份求偶信。易时陆不自在的挪开眼睛,却被卓森迫使着看着那篇诗。
卓森的手指在书页上缓缓移动,将那些关键字眼展示给易时陆看。
“黎明的野狗……那是我。”身为作者的卓森还时不时做一些注解。
“发着高烧的雕像……遇见哥哥即便是雕像也会昏了头,没错,我就是想表达那个意思。”
易时陆听不下去这些肉麻的话,对卓森表示自己可以独立阅读,卓森没有听懂他委婉的话,仍在激动着。
“犬吠时,深潭里落下一盏星子……这一句是我见到哥时的真实感受,没有一点夸张,全部都是真情实感。”
“深巷里的罪案已上演……这句是表示哥哥谋杀了我的心,一种比喻而已。”
……
什么跟什么……虽然卓森写得确实不错,但是……这些肉麻解读让易时陆不自在起来。
在他想要起身时,卓森缠住了他的身体。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的易时陆明明早已羞红的双颊。
这个房子里发生过的事情让卓森的肾上腺激素狂飙,在加上易时陆就在他眼前,他正处于极为兴奋的状态中。
“说点什么吧哥哥。”看似哀求其实胁迫,这种招数卓森经常使用。
易时陆:“说……说什么呢?”
卓森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这糟糕的姿势……
“说你高兴,说你看见我为你做的一切很感动,说你因为感动所以更喜欢我了……”
“我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你的……阿、阿森,我只是……”
易时陆偏过脑袋,无法再说下去,又被卓森掰正,皮肤上留下手指的印子,卓森难得手段稍显粗鲁莽撞。
他的眼睛像“深潭里落下一盏星子”那样明亮地望着易时陆,喃喃道:“哥是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叫我,我之前从没听你这么说过。”
易时陆不说话。
“再说
一次,拜托,求求你。”
感动之余的流露和被要求是不一样的,易时陆不想忸怩,硬着头皮又叫了他两声。
卓森的眼睛越瞪越大,归于一种晦暗不清。
他低低啄着易时陆的面颊,像一只小鸟那样轻快。
易时陆无奈地任由他那么做,他总是很惯着卓森,像个真正的包容心极强的兄长。
年纪小的人因为被容忍动作越发大起来,挑战这对方的底线。
“别闹,还要赶飞机……”
“不用赶,它会等我们。”
“那也别闹。”
易时陆推开他站起身,又被卓森纠缠到床边。
卓森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赖着他:“哥刚才的语气根本不对,好像是我逼着你做的一样。”
难道不是吗?
“好了,别玩这些了。”易时陆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手盖住了卓森的眼睛:“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我有另外一个更好的东西给你。”
易时陆每次在他纠缠的时候都会用这一招,给点甜头来安抚他。卓森以为他又故技重施,就算是一点点甜头也足够让他兴奋起来。卓森乖乖闭上眼睛,睫毛刚好扫过易时陆的手心。
易时陆已经用一只手掌将卓森的眼睛全蒙住了,即使不闭起,卓森也什么都不会看见,但他还是用哄人的语气对卓森道:“闭好了吗?”
卓森按捺兴奋,语气却藏不住的开心:“我闭好了,闭好了!哥要送我什么?”
易时陆轻声道:“今天不是离开滨城的最后一天么,我准备了很久。”
卓森好奇:“哥花了很多心思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易时陆:“很久很久了……我都忘记了……你不要乱动哦……”
易时陆的面色沉下来,却又是微笑的。他向枕头底下摸去,从里面摸出了一把锋利的没有刀鞘的水果刀,那是他在厨房工作时常用的工具,他练习了很多次。
不知情的卓森还在希冀着:“我以为你会简单的亲我一下,或者随便敷衍敷衍我,我以为……”
戛然而止的话语,因为刀口已经没入胸膛。
易时陆拿开遮住卓森眼睛的手,与此同时,另一只手,
将水果刀从他的胸膛里抽出。
卓森慢慢地低下头,看见鲜红的血液从胸口涌出,即刻,湿了一大片。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易时陆,同时也费解着。
易时陆清冷地看着他,像一个突然卸下所有伪装的人,这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就是他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