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龄 第31章

秦见用钥匙开了酒吧的门,进屋后直接冲向暖气。他脱了手套将手直接放在暖气片上取暖,正反面来回的翻烤,以减少冻疮复发后的钻心刺痒。

方斐还在哭哭唧唧,却一边扁着嘴一边脱了外衣,动手收拾起了场地。酒吧每天营业到凌晨,卫生都是第二天才搞的,此时满室狼藉,正待打扫。

秦见手上的冻疮每年冬季都犯,宋城南想了不少土法偏方都没根治,他们一个耳朵见不得风,一个手上受不了冻,好一对难兄难弟。

想起宋城南,秦见心里又开始堵得慌。最近他与宋城南见得越发少了,就算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秦见保持沉默,宋城南欲言又止,最后的结果便是两厢无言,气氛尴尬怪异。

秦见有一次曾经在暗处听到宋城南与旁人聊天,好巧不巧提到了自己。琳琅的货架那面露了男人的半个身子,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袅娜的轻烟在繁杂之地不便升腾,就如男人无奈的语气。

“进入青春期了,有什么话可能就与同学说了,同龄人之间好交流,不像咱们,思想老派跟不上潮流,平白惹得年轻人嫌弃。”

酒吧的暖气接的是新铺设的管线,温度超标,忘记翻面的秦见被烫了一下,他缩回手也收回思绪,面色比室外的天气还要糟糕。

抓起扫把,他将角落里散落的酒瓶子扫了出来,语气平平的问道:“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恋爱了,怎么又失恋了?”

“你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酒瓶子说话?”方斐抽了一下鼻子,不满的嘟囔。

秦见叹了一口,直起身子转过头,向委屈得粉粉嫩嫩的方斐抬抬下巴:“你说吧。”

秦见万年冰川脸,方斐也不能要求过多,他一屁股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开始诉苦:“我暗恋他好久了,本想着等我再长大些就去表白,没想到他...他...喜欢上别人了。”

爱来爱去、怨来怨去的恋爱戏码秦见没少听刘祥抱怨,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今天都快殉情了,明天就可以眉开眼笑,只因为她又借给他一块橡皮。

秦见翻了一个白眼,话语全然不走心:“那你就换一个人喜欢,换一个比她更好的。”

“可是我付出的感情怎么算,再说他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方斐趴在吧台上扯着嗓子哀嚎,“秦见,给我来杯烈酒,我今天要一醉方休,以此来凭吊我的来去匆匆的爱情。”

秦见没理,就当听了耳旁风,他继续收拾酒吧,不理会小孩儿的咋咋呼呼。

“秦见,你无情你冷酷,你根本知道我受了多重的伤!”

“行吧,”面对方斐的控诉,秦见反省了一下自己朋友的身份,他放下扫把,走到吧台里给琼瑶男主倒了一杯酒精含量基本为零的果酒。

酒吧人气不旺,自然不怎么赚钱,因而秦见在资本家的剥削下几乎承担下了这里的所有工作。好在新发地界儿的主顾们人傻好蒙,不然以秦见只看了两个调酒视频便赶鸭子上架的技术,也只能糊弄糊弄鬼了。

他将颜色分明、花里胡哨的果酒推到方斐面前:“说吧,喜欢上谁了?”

方斐从杯子中抽出吸管,小心翼翼的喝着杯子中的第一层颜色:“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秦见觉得这么耗下去自己必定早生华发,他开始收拾吧台,不咸不淡的调子透着不满:“不是人也无所谓,你这种小垃圾喜欢上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秦见只有在极度不爽的时候才叫方斐“小垃圾”。这个“昵称”始于小学那会儿,当时方斐被人欺负哭哭啼啼的打电话给他,秦见一脸戾气提着棒子去救,到了地方却发现方斐正在给人家收拾屋子,打扫垃圾。

那是一段秦见至今都不愿回忆的记忆,欺负人的“恶霸”都没能正常发挥,支支吾吾的透着不好意思。

秦见被气得狠了,当时扔下了一句“小垃圾”转身便走,方斐急的跳脚,又不敢触怒“恶霸”,要哭不哭的时候,还是”恶霸“丢了一句“还不快跟上!”

想到自己不光彩的过往,方斐扁扁嘴,心中更加郁郁,他将吸管一拔,端杯豪迈地喝了两口,杯子落在台面上的时候,他吼道:“我喜欢的是人!是男人!是秦三!”

半地下室的屋子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秦见觉得自己拿着抹布的手有些抖,他攥成拳低声且犹豫地确认:“你说什么?”

“我喜欢男人,”方斐自暴自弃,“喜欢秦三。”

秦见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脖子一扬,干了。

“吓到你了?”方斐觑着秦见,“不理解是不?”

不知怎么回事,面对着方斐的坦白,秦见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点见不得光的龌龊也似大白于天下似的。他心跳加速,有些腿软,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我...没被吓到。”秦见低声说,“只是有些诧异你喜欢...男人。”

“我12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与别的男孩儿不太一样。”方斐又吸了一口果酒,“他们喜欢追在女生屁股后面跑,而我却喜欢看男生的手。”

言罢,他瞄了一眼正在将手指头一根一根悄悄收起来秦见,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也是很挑的,瞧你那一手旧伤,我才看不上。”

“你看上秦三了?”秦见都听出了自己口气中的不可置信,他回忆了一下秦三的手,均称细长,放在键盘上灵活流畅,确实称得上极品。

听到秦三的名字,方斐微微垂头,声音喃喃:“我暗恋他好久了,可是他却...喜欢上了别人。”

秦见蹙眉,在他的记忆里,秦三和方斐相处的实在算不上融洽。

“三哥总使唤你,还讨厌你去他的地界儿背书,他见你就觉得头疼,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爱情哪有道理?”方斐可怜兮兮的趴在吧台上,“可他也夸我收拾屋子干净,偶尔也能带我打打游戏,打台球别人嫌我菜的时候也会罩着我,其实他很好的,人善良又讲义气,没什么追求也没什么烦恼,我很羡慕他能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

秦见挑挑眉,细细思量下来,秦三还真是这么个人。

舌头与牙齿打了好几回架后,秦见才犹豫地开口:“你喜欢男人,他又不喜欢,即便他不喜欢别人,也不会喜欢你的。”

秦见此言带着幽怨,带着自己的心有不甘。他甚至希望方斐可以和他一起沮丧,抱团抚慰深刻的伤痕。

可,方斐说:“他喜欢的。就算他不喜欢男人又怎样?我可以追求他啊。感情不分对错,追人又不犯法,他若感受到了我的好,接受了我的心意自然皆大欢喜,可如果他确实接受不了男人,那我也算轰轰烈烈爱了一回,总好过偷偷揣着喜欢望而却步,让我爱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我爱他的心意要好吧。”

这一语算不算得上惊醒梦中人先且不论,却为秦见心头连日来的郁郁找到了出口。是啊,不管爱的是男是女,自己的感情又没有错,更没有龌龊得如同过街之鼠,它清清亮亮、干干净净,是自己最挚热的情谊,最虔诚的心意,无人能够评判,宋城南亦或自己,都不能。

“老秦,想什么呢?呆呆愣愣的,关注一下受伤的我可以吗?”方斐在秦见面前晃了晃手掌,“我真的...好可怜的。”

秦见心绪难平,但还是顺着话茬问了下去:“秦三有了意中人?是谁?”

“是谁...”方斐肉眼可见的悲痛慌乱起来,他抬起头,眼中噙满了泪水,“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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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CP诞生了。

第54章 女人

光影斑斓,灯火摇曳,晃动的流光与欲望交融,侵入夜里的每一个缝隙,挣扎与荒唐,摇摆与暧昧,腐朽的肉*直白又浅显,像潮湿的空气一样裹着每一个人,又像终于汇聚的雨滴,不住地坠落...坠落,直至砸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秦三一脚踏进“六斤”腹背便被冷热夹击,身后微凉的夜风鼓动着身前不同寻常的躁动,秦三脑子中瞬间蹦出了几个大字:是非之地。

“六斤”是处酒吧。据说老板是位痴情浪子,昼夜更替、寒来暑往,在此等了情人十载,依旧不悔。

而那情人的小名,就叫”六斤”。

秦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除了第一次之外剩下的每一次都有些提心吊胆。

他脚下略有犹豫,牙齿在唇上一咬,便下了决心。

“六斤”的装修风格晦暗且阴郁,秦三在这里常常像个不良于行的跛子。进了门,他抬眼就向那个熟悉的角落看去,果然看到了让人心惊的风情。

酒吧的最深处,孤零零的一张卡台,一个女人正在那里独饮。

远远的看不清样貌,只见得身影纤细,长发如涛,于暗淡处妖艳的那抹红是唇色,像是一把来自地狱的业火,反复灼烧,将人们心中最肮脏的恶念都勾了出来。

“六斤”以其特殊的定位,向来男宾居多。在欲念纵横的男人中,女人显然是特别的,觊觎者众多。

一只手掐着细长的烟,一只手支着头,女人放松而迷离。他已经打发了两个过来搭讪的男人了,用的借口都是:“今晚我只想喝一杯。”

“我也是如此。”一个男人又坐了过来,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脸上架着金丝眼镜,不是顶好的相貌,却胜在通身的儒雅。

男人轻轻举杯:“虽然我对女装并无兴趣,但你今天真的很美,所有美丽的东西都是值得被铭记的,值得为此喝上一杯。”

女人微微一笑,唇线勾人,她轻轻探身捏起桌上的酒杯,破碎游弋的光线一滑而过,让人看清了他纤细颈子上不算突出的喉结。

“女人”举杯示意,声音温柔却明显听得出来是男音:“干杯。”

“虽然我从未拜倒在石榴裙下,但今晚...”男人的话透着酒香和引诱,“但今晚因为你,我想我愿意试一试。”

“女人”收回了目光,他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两下,掐着酒杯的手指也压得发白,红唇抿了抿,又抿了抿,然后他说:“行,那便试试。”

“方书玉!”一个愤怒的声音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哗响而来,女人听到这声怒吼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往阴暗处缩了缩身子。

秦三不知脚下踢倒了些什么,一路磕磕绊绊地才走到最深的一隅,他一把将卡台上坐着的男人拉了起来,毫不客气的用力一推,龇着牙表情凶狠:“听清了,他有主儿了,有主了!别他妈惦记了!”

斯文的男人弹了弹衣角,显然不怎么将秦三放在眼里,他看向“女人”问道:“这人说的是真的?如果是他单方面纠缠你,我想我应该能帮得上忙。”

与成熟稳重的男人相比,秦三就像个踩了炮仗的男孩儿,他大声怒斥:“放你娘的屁!我是他...男人,对就男人!我们见天睡在一起,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男人还要说话,刚漏了一个音儿就被“女人”截了,他站起身,长裙旖旎,消尖的下颌像是一件珍贵且易碎的艺术品。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他向斯文男人摇头,然后转身看向秦三,忽然迈出脚步,银色的高跟鞋在地上留下轻轻的扣响,一下一下像是逼近的战鼓。

他倾身靠向秦三,在他耳边呼气,红唇轻启:“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男人,想和我睡,那我换了男装,摘了假发咱俩睡一回?如果你还能行,我就跟你。”

秦三瞳孔骤然缩紧,忽的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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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更,我现在接着写。哦,对了,我第一次写女装大佬,有点小兴奋哈哈

第55章 错乱的交集

新发镇地界儿不大,人员却混杂,流动人口也多,清晨旱厕外排队蹲坑的人今天与明天很少会是同一拨人。

方书玉与秦三虽同住在这个镇子上,却似两条平行线一样一直没有交集。一个谨言慎行、循规蹈矩,一个浪荡无状、没心没肺,不曾见过面想想也正常。

方书玉有时会想,若不是那天秦三进错了酒吧,若不是他恰巧贪杯,他与秦三可能永远不会有交集。即便哪个时刻,他们在陈旧的街头擦肩而过,熙攘的人流、俗尘的喧嚣中,他们谁也不会为谁多停留一步,或许只有吹过了你又经过了我的晚风,才是我们联结过的唯一证明。

方书玉每日六点半起床,给方斐做了早饭,便要准备小饭桌的食材。他先去菜市场买菜,再去镇上唯一的一家书店转转,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翻几页书,如果能遇到一段自己喜欢的文字,他便能开心一整天。

九点一刻,他从书店出来步行回家,所行之路的尽头曾经连着新发镇的殡仪馆。如今殡仪馆搬走了,周边的殡葬生意却形成聚集效应留了下来,路旁摆满了纸扎的牛马和童子,黄白纸钱更是摞得有半人高。

低矮的门脸中夹杂着一个花圈铺子,不同于黄白纸钱,这家门口摆放着黄白菊花。

可不知哪日,铺子换了老板,一个形容枯槁得与纸人无异的老妇。她总是弯着脊背,看人的时候目光失焦,给人一种她在盯着你的身后看的错觉,让人心头发毛。

也是从那时候起,装着黄白菊花的水桶内,常常会丢几支与整条街氛围极其不符的艳丽花枝进去,有时是玫瑰,有时是月季。

方书玉路过的时候,总会在这一家停一脚,丢下一点点钱,带走一两支娇艳的花朵。

那花被精心修剪后,放入了最偏的角落,每每都于无人处独自盛开,正如方书玉一样。

没错,方书玉有着不同常人的嗜好,女装。

方书玉是孤儿,在襁褓之中便被父母遗弃在了福利院门口。因为没享受过正常的天伦之情,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生而不幸,福利院遮风避雨、吃喝不愁,就是秉着节俭的原则,小孩子会捡穿大孩子的旧衣。

方书玉自小便白皙漂亮,身材又细弱,偶尔一些较为中性的女装也会分到他的手中。福利院中没人会嘲笑别人的穿着,别人捐什么便穿什么,院里发什么便用什么,比较正式的着装也只会在领导慰问和家庭认养时派上用场。

被领养,是每个福利院中的孩子的终极目标。方书玉那时还小,小到还没生出自己的想法,便把别人的目标当成了自己的方向。

男孩儿不易被领养,这是福利院上下皆知的事情。买房买车,娶妻生子,领养的父母也会畏惧压力。

因而福利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失调到晨起的卫生间,一面哀声震天,一面清清静静。

方书玉有过一次离被领养最近的机会。

四岁的孩子午间贪睡,被人叫醒才知道一对夫妻来领养孩子。胡乱套上一套淡蓝色缀着花边的衣服,方书玉匆匆跟着众人去操场列队。那衣服昨天刚刚分到手,保育员还未来得及拆去花边。

干净白皙的方书玉在一群淘小子中极为显眼,夫妻眉开眼笑,女人更是他在脸颊上用力嘬了几口。

一切看似皆大欢喜,直到夫妻听到方书玉是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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