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第24章

“已经很到位啦,好嫂子。”温纯接过练习题,拉长尾音俏皮地叫他。

虞砚已经快对她这个称呼免疫了,但这个称呼又让他想起来叫他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的人,心情又低落下去。

“你和我哥吵架了吗?”温纯如今对两人的夫夫关系深信不疑,这几个月来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虞砚是什么人,欣然地接纳了这个仅比自己年长两岁的男嫂子。

“没有。”虞砚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梗着的一口气,看着温纯笑吟吟的脸,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和温阑很像,是吗?”

尽管是问句,但语气却很笃定,仅剩的一份犹疑也许仅是他自己的不愿相信。

提及这个许久没出现在生活里、禁忌般的名字,温纯脸色骤变,想也不想地表现出抗拒和厌恶,语气不屑,“那个让人恶心的伪君子,也只有我哥被他骗、听信他的鬼话。”

虞砚神色意外。从他的观察和推测来说,尽管他不知道温朝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感,但从当初意外听到的电话和相似的订婚礼服来看,起码不应该是负面的。

“哎你化妆的时候是和他有点像,但是也就第一眼,再看几眼就完全不一样,你没他那么狡诈虚伪。”温纯不愿意多聊温阑,很是敷衍嫌弃地摆摆手,“我哥又不是傻子,拜托,你俩吵架不会是由于你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是因为这个吧?你比我还能联想€€€€不过说起来,我哥没出事之前,气焰可嚣张了。”

“虽然他以前没现在温柔,但是也比现在这样好啊。”她话音微滞,感伤地叹了口气,“对了,我哥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听说今天又发烧,也不知道他吃药没有。我还有作业要写,你再给我辅导会儿?还是我待会儿等翟老师来好了。”

虞砚听着她转移话题,感觉到她对这个人的厌烦,没再次提及惹她生气,原本极为低落的心绪不知不觉地平复些许,想起温朝简直不堪一击的脆弱体质,心头的无名火浇灭了大半。

他默然无语片刻,还是站起来,“你做作业吧,他一个人不方便吃药,我去看看。”

普通人发烧没个三五天都不能好全,更别提温朝这弱不禁风的身体。

虞砚推开主卧门时,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只留了门口的一盏小夜灯。他本想着温朝已经歇下,再加上点白天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爽和恼火,想转身就走,但听到温朝在寂然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响起的低咳,还是放轻手脚走到了床边。

他覆掌贴到温朝额前时,不出意料地碰到一片升温起来的热意。适应室内昏暗光线的眼睛看到温朝不适地紧蹙眉宇的模样,虞砚气不打一处来,但握过温朝手指的动作意外地轻:“哎,吃药没?”

温朝迷糊地一声呓语,虞砚习惯性地俯身去听,竟然听到温朝微哑的声音唤的是:“小砚?”

心头摇摇欲坠的火苗被浇灭。

“嗯。”虞砚闷闷地应声,扶着温朝坐起来,一只手给他调整姿势让他靠着自己,另一只手取过床头柜上的水送到温朝唇边,再次问他,“你是不是没吃药?”

“是药三分毒,”温朝身上没力气,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点水润嗓,声音清润了些,“人的免疫系统会起作用的。”

“……毒死得了。”虞砚嘴上恨恨,手上摸过药按着医生的嘱咐取对应量喂温朝,“吃吧,真出了问题我给你殉葬。”

“那还是我的荣幸了。”温朝闷笑一声,低头就着他的吃药时舌尖不小心舐过虞砚的掌心,湿热微痒,虞砚心尖一颤。

“抱歉。”温朝说。

但不知道是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意外还是因为别的。

虞砚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应了,“嗯。”

作者有话说:

这周更新是周4567+下周二晚上七点~

第44章

温朝这场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四五天,好不容易能停下药算是痊愈,虞砚周日晚上回了碧澜郡,后面几天上课总是心神不宁,以自己目前能接触到的各种渠道去搜寻“温阑”的信息,竟然一无所得,这让虞砚抓心挠肝又烦躁的同时,莫名其妙得了一丝近乎于自欺欺人的平静€€€€网络这么发达的现在,他居然连温朝和温阑的一张合照都没搜到,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其实也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亲密对吧?

会不会其实只是他多想了?

毕竟就连作为亲妹妹的温纯都说不可能,不是吗?

他已经全然忽略了自己在此事上投放的注意力和纠结已经远超于正常限度,忍了又忍,还是主动给温朝打了电话,听到温朝亲口说没事,注意到他的嗓音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之前病中的那样沙哑才彻底放心下来。

他此时才恍然惊觉,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立冬,距离温朝重新确定的婚礼只剩下四天的时间。

请柬已经提前半个月全部送出,这几天陆陆续续有身在外地的旁系亲戚或与温朝交好的合作伙伴赶回来,统一安排入住温氏旗下的酒店,为了招待这些贵客,温朝干脆直接提前包下了造型师一个月的档期,周五一大早就把虞砚从学校接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课?”虞砚挎着书包上车时还有些纳闷。

“你们教务处老师给我发了你们这学期的课表,稍微看一眼就知道了。”温朝以拳抵唇,低低咳了几声。

“还没好吗?”虞砚一听到他这动静就悬起一颗心,往他身旁坐近了些,语气听起来像是埋怨,手上却已经轻轻贴在了温朝后背给他顺气,“前两天给你打电话你还说已经好了。”

“退烧了当然就是好了。”温朝不以为意。

“……真有你的。”虞砚无言以对,转头四处去寻车里的储物箱,翻出一瓶水,拧开递到温朝唇边。

虞砚的突然凑近让温朝下意识仰身往后躲了躲,虞砚皱着眉看着他,想也没想地没好气道:“怎么?还要让我用嘴喂你才肯喝啊?”

温朝:“……”

他看清是虞砚递来的矿泉水,不自然地咳了声,抬手接过,听到虞砚语气不善的话,险些被口水呛到,纳罕道:“我今天惹到你了?你怎么对我意见这么大?”

“谁叫你老是不肯好好喝药。”虞砚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态度未免有些太嚣张跋扈,语气收敛了一点,偏开脸低声嘟囔,“好赖话都听不懂。”

温朝不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唇瓣微张贴在水瓶口边,微微抬起的下颌扬出一段漂亮流畅的脖颈曲线,喉结随着吞吐的动作上下滑动。他喝水的动作也慢条斯理得格外优雅,眼帘半掩、漫不经心垂落在水瓶上的眼神都似乎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引诱气息。

分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喝水的动作,虞砚的视线不经意落到他喉结上,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浮起温朝之前在包间里捧着他的脸吻他的表情。虞砚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盯着温朝的视线被烫到似的弹开,慌不择路地偏向窗外。

“之前说的,协议内容你有没有想好要改什么部分?”温朝没注意到他的异常,顺手把水递给虞砚,发现虞砚刻意地在躲避他,正说话间纳闷地顿了顿,问他,“虞砚你怎么了?”

“没事!”虞砚如梦初醒,保持着看窗外的动作,手臂凭感觉接过温朝递给他的水瓶重新拧上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你有没有想好协议要改什么,”温朝继续道,“下周五就是婚礼了,你如果不在我还有空的时间和我商量着改完,这次机会就直接作废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虞砚。”

虽然他现在只是指的修改协议这一件事,但虞砚听到他那一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还是感到心里发堵,闷闷地回应:“哦,我知道,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只要不在外,我都是有空的,”明明两人在对话,虞砚却面向窗外一动不动,温朝感到一丝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你有我的私人电话,这件事可以不用去问小洛,直接找我商量。”

对于协议,虞砚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改什么,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地回答:“嗯,知道了。”

两人回到温宅吃过午饭一起去了化妆间,温朝刚从一场大病中好转,脸上总是苍白没有血色,由造型师给虞砚打理完再顺手给他略微上个唇色提一提气色。

造型师安然已经是第三次给虞砚上妆,凭他炉火纯青的技术已经对这个妆面熟稔于心,和温朝问完好便一气呵成地给虞砚做造型。

化妆途中,虞砚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看平板或是手机屏幕的动作,这让他自顾自地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一针强心剂€€€€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造型师并不是在照着温阑的样子给他化妆,之前也仅是在参考既有的妆面而已。

“有几个亲戚朋友今天到,待会儿要去接待一下。”温朝理了理衣领,从镜中看向虞砚,笑着问他,“小虞先生能给我这个面子配合好我吧?”

“协议都签了,”虞砚抬手拨了拨额前挡眼的碎发,借此避开和温朝对视,“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知道。”温朝的目光从他脸上流连片刻,轻飘飘地向下滑去了他手上,注意到虞砚今天不用他刻意提醒便提前戴好了订婚戒指,满意地微微颔首,“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虞砚连之前晚宴里在场的温家人都没能认全,更别提这次婚礼请来的温朝亲友,虞砚自知说不上话,也不是能左右逢源的性格,提前给自己反复又反复地做了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亦步亦趋跟在温朝身旁充场面,权当个能为温朝知冷知热的工具人罢了。

好在这些连温朝自己都八百年不会见一次的亲戚来了并不会和温朝闲聊太久,只说些场面话,顺带恭维站在温朝身后的虞砚几句,虞砚还算应付得过来,温朝也总是三言两语、巧妙地把别人放到虞砚身上的话题转走,对虞砚来说还不算太难熬。

“哟,温总今天看着可真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一声轻佻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来,有些熟悉,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过去,瞧见燕游从车上下来,步履轻快地朝俩人走来,抬手和温朝以拳相抵地碰了碰,算打招呼。

他又抬眼看向虞砚,笑吟吟道:“准新郎官瞧着可比咱们温总还要帅上一层楼,温总现在的眼光着实好,今天在这忙一天了吧?辛苦辛苦。”

“还好,”燕游热情又自来熟得让虞砚没有对他冷脸敷衍的理由,也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温总更辛苦。”

“他一个连路都不用走的人,有什么好辛苦的。”在旁人嘴里算是禁忌的话题,燕游毫无顾忌地用来调侃温朝,温朝也不见有丝毫不悦,“笑不出来咱就不笑了,你看你这脸都僵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虞砚不自在地抬手揉了揉脸,温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乜了燕游一眼:“行了,既然你都提前过来,不是为了在我这碍眼的吧?来的宾客你也大部分都认识,别闲着了,替我也去问候问候。”

“看看,看看,”燕游“啧”了声,揶揄道,“咱们温总现在陷入温柔乡可不得了,多会护犊子啊。”

“怎么?”温朝撩眼瞥他,似笑非笑问,“陆家大少爷没在,你又孔雀开屏了?”

“关他什么事,我燕游想去哪难道还要给他一个姓陆的报备不成?”燕游像被戳了痛穴,脸上笑意迅速一收,他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故作不在意地插兜冷哼,抬脚就往外走,“枉费我好心喂了你这个驴肝肺,怕你应付不过来,还想着过来给你撑个场面,算了€€€€算了!”

温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去了五米,燕游在发现温朝真的没有要叫住他的意思的时候,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身,带着点咬牙切齿意味地遥遥指了指温朝,忍着气去替温朝招呼新到的宾客,直到晚餐时分家里人催问才走。

“燕游先生很关心你。”虞砚自然没有错过这俩人看似剑拔弩张的互动。

“嗯。”温朝赞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吝啬自己对燕游的评价,颇有些感叹,“他这个人看着不着调,也时不时的会闯祸,但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掏心窝子对我的朋友了。”

虞砚安静听着,沉默地垂下眼,某种情绪盘绕在心里、向上挤压着胸腔的氧气,呼之欲出。

€€€€可我对你,也并非是虚情假意。

陪同宾客晚餐后,年长的先回房间休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热情地邀请温朝去歌舞厅包间聚会,温朝没有拒绝,作为东道主,和虞砚走在最前方。只是没想到,舞厅里的电梯今日在维护中,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上十来阶楼梯的路程,对温朝而言却没那么容易。

众人的谈笑间都上了楼,却发现东道主落在了最后,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停步的温朝和虞砚,或是好奇打量、或是隐秘探究的视线都聚焦于灯光下。

温朝抬了抬脸,眉眼间流连着亲密又无奈的笑意,看着虞砚。虞砚低头和他对视的一瞬读懂了他幅度放到最小的唇形€€€€“抱我上去”

太多人看着,虞砚不喜欢这样像被人当猴看的作秀,下意识就要拒绝,温朝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沉。虞砚顿了顿,最终还是依言照做,弯身抱起温朝的动作格外轻而小心。身体悬空的感觉让温朝实在没什么安全感,又顾及着在众人面前维持恩爱,于是尽可能地放松身体倚靠贴近虞砚的胸口。

在旁人眼中,两人是情到深处自然流露的一对眷侣,温朝言笑晏晏地附在虞砚耳边说了些什么情侣间的私房话。

事实上,落在虞砚耳畔的,是温总极其没有安全感以至于显出几分尖锐威胁性的命令:“脖子低一点,能不能笑得自然一些,协议里白纸黑字签下的条约,你再不愿意也给我忍着。”

€€€€在温朝的记忆里,虞砚一如既往抗拒在众人面前与自己演戏,实在不能不防他半路撂挑子。

但却狠狠在虞砚心口扎了一下,温朝的话和肢体语言都赤裸裸地表明着他的不信任。

“难道我会松手吗?”虞砚紧抿着唇,不满他的不信赖,又气在温朝眼里居然觉得自己是这样一个会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温朝眼中划过一丝警惕,后背紧绷,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仍然笑着,亲昵地掐了掐虞砚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满含宠溺的嗔怪:“你敢松手试试?”

虞砚不喜欢他轻浮的逗弄态度,忍着不悦抱着温朝一口气走上一层楼竟然没见喘,径直走向了角落的卡座。

温朝被他放下时,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一把捉住了虞砚的手腕。

第45章

虞砚有点心虚地偏开头没看温朝,嘴上仍强撑出理直气壮:“我只是以牙还牙。”

“我建议你可以采取成熟一点的报复方式。”温朝蹙起的眉舒展开,他哭笑不得,松开虞砚的手腕,没有继续追究。

虞砚“哦”了声,默默坐在了温朝身边的位置,包间里响起年轻人嬉闹的笑声,交织在时而悦耳时而狂放不羁的歌声中,虞砚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的情绪还不足以灵活跳跃到能立即和身旁的不认识的人交流的地步。

五分钟后,温朝微笑着举了举手中的红酒杯和来人礼貌性地碰了碰,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场面话,温朝不经意地一转头发现虞砚正看着自己,眼神看起来很是纠结。

“你想说什么?”房间里太嘈杂,温朝往他的方向微微倾身靠近。

虞砚轻咳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在地蜷了蜷,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很疼吗?”

温朝没能听明白,疑惑地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接之际,虞砚眼神闪烁地飘开,温朝这才意会到虞砚问的是刚刚放他在位置上时、报复地在他大腿上的一掐。

他没来由地有点想笑,注视着虞砚脸上越来越明显的心虚,他故意压下唇角的笑意,语气微沉地反问:“你说呢?”

“谁让你刚刚突然掐我的脸……”虞砚嘴上还不肯轻易认错,脑海中已经自动浮现出温朝之前在地下室做康复训练的情形,赌气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干脆别开脸把自己的胳膊伸到温朝面前,闷闷说,“那你掐回来,我不吭声。”

温朝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没忍着,低低笑出声,手指轻轻搭上了虞砚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推了回去:“我报复人不用这么幼稚的方式€€€€我原谅你了。”

他越是大度从容,就越让虞砚于心不安,以至于到两人和众人道别,离开舞厅时,滚雪球似的在虞砚心里翻涌了一晚上的愧疚,都不需要温朝的暗示,他便相当配合自觉地抱起温朝下楼。

由于第二日还有别的亲友陆续抵达,温朝和虞砚也就没有回温家,留了下来,两人自然而然住在了同一个套房中。

房间里设施齐全,不仅配了小花园,还附带着一个小房间有沐浴汤池,虞砚进屋后第一时间去了浴室卸掉脸上的妆,发现浴室里已经提前备好了温宅里温朝主卧的那些辅助器,他放下心来,折返回卧室,温朝正坐在窗边准备换衣服。

两人接见宾客的衣着虽说不用特别隆重,但也要端重得体,温朝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解开束缚,缓缓舒出一口气,手指按了按发胀发紧的太阳穴。

虞砚这一整天都只是配合温朝,在旁看着都知道温朝自己应付了这一天会有多累,中途得暇也数次注意到温朝低头闭眼,脸上转瞬即逝的疲惫,但他一抬眼,那些累乏就悉数消失不见,被他熟稔地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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