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医院规定,非紧急情况下,成功办理住院后24小时才可以安排手术,也就是周五下午。这样的话,他最迟周二三就能正常起身活动了,也许会少耽误两天的课。
所以初澄很爽快地答应了当天就做入院检查。舅舅当然猜不到一向随性的外甥会有这么高的工作热情,只顾着帮他办理相关手续。
因为时间太仓促,床位紧张,即便是金董也预约不到医院的特需单间,能住进双人病房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初澄自己抱着被褥走进房间。正对着门的床位有患者住,但人不在,听护士说是去做理疗了。初澄只能选择靠窗。
他边动手整理床铺边询问:“我今晚还能回家吧?”
“我刚才问过护士站,晚上有查房。”金董抚平床单上的褶皱,穿着昂贵的西裤搭边坐下,“你就老实地在这待着吧。手术前一天不能劳累,你也别想熬夜打游戏。”
“那我……”
金董压根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你需要什么东西就说,秘书都会帮你准备好。”
“舅,您早上的项目谈妥了?地皮拿下了?这几天都没有其他事了?在我住院期间您不会要一直这样盯着我吧?”
初澄的问句一个个将情绪递进,最后实在有些崩溃。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啊?
金董却耐心地逐个回答他的问题:“没谈妥,没拿下,有很多事,但你有其他陪床人选吗?”
好像没有。
初澄扁了扁嘴。
他无可奈何,靠着床头把玩手机,忽然微信内响起一通语音电话。
是喻司亭。
初澄看向时间,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晚了,刚才一通检查,都忘记了要给他打电话,连忙按下接通键。
“喻老师。”
“恩。”喻司亭的嗓音磁性如旧,语调也比平日在班里时放得轻些,“怎么突然请假,胃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已经在医院了。”初澄解释,“因为住院部床位的问题。医生说我的手术比较小,恢复期快,所以建议提早做了,免得到时候要等。”
喻老师的话音顿了顿:“所以,你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初澄回答:“恩,明天上午做完麻醉评估,下午就排着了。我也希望能尽快做完,不然总觉得心里压着什么事情。”
电话另一端的人没说话。
初澄感受到一些异样的气氛,以为是自己没提前打招呼让他不高兴,忙解释:“呃抱歉啊,决定得有点突然,但班里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我是上完课出来的,星期五我师父杨老师会帮忙代课讲之前的习题。这周末学校刚好放假。下个星期一……”
“初老师。”喻司亭忽然开口打断,“我前前后后一共问了好几次,你是真的全都没放在心上。”
“啊?”初澄的心里忐忑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啊?”
对方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什么时间动手术,我明明让你记得告诉我的。”
初澄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喻司亭继续问:“这次有人给你陪护了?”
初澄看了一眼正在旁边看时事新闻的人:“嗯。我舅舅在。”
“好,那到时候我再去探望你吧。”喻司亭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稍安心了些。
“不用啦。”初澄下意识地婉拒好意,“这又不是什么大手术。我就是怕你们课多太忙,才谁都没说的。”
喻司亭却没管他的意见,态度坚定地说:“既然周末学校放假,那我也放假的。早点歇着吧。”
“那好吧。”初澄挂断了电话,再次看向舅舅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狱警没送走,现在又招来一个。
这下彻底坐牢了。
我哪敢多呼吸一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金董:除了好舅舅,还有人能给你陪床吗?
初澄:还有别人的舅舅。
第31章
手术前一晚注定是要失眠的, 再加上病床不太舒服,入院的第一夜,初澄睡得很不好。
早上八点钟, 他准时睁开了眼睛, 这是平常学校上第一节的时间。
初澄下床洗漱, 发现邻床的位置空空。昨夜,那个去做理疗的病友一去未归, 大概是回家去住了。
早知道就不该信舅舅说的查房鬼话。现在倒好,还没等做手术,已经在病房里待腻了。
十几分钟后, 初澄顶着湿淋淋的头发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房里已经多了道西装革履的背影。
“您来得可真早。”
对方回以玩笑:“来晚怕你跑掉了。”
初澄用毛巾擦擦还挂着水珠的脸颊, 颇为好笑道:“舅, 我又不是小孩子。”
当当€€€€
护士敲了敲门,看向床边的牌子确认性地喊了名字:“初澄?”
“对。”
护士走到窗台边,放下医疗处置盘, 告知道:“手术大概在下午一点半,等会儿麻醉师会来做术前的麻醉评估。我先帮你埋个留置针头。”
“好。”初澄边挽起袖子配合,边问, “手术后我需要输很多液吗?”
“当然啦。”面对眼前这位还不了解自己处境的病号帅哥,护士笑了笑, “从今早开始你就要禁食了。大概未来三四天都要靠输液维持营养。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进食和饮水,还有各种禁忌以及注意事项, 医生会在术后详细告知。”
几天不吃饭, 全靠挂水, 想想都觉得酸爽。
初澄只是听着, 就多了张痛苦面具, 强颜欢笑着:“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活动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下,不要刮到。有事再叫我。”护士埋下留置针,又在他的手背上粘好防水胶贴,端着托盘离开了。
在打针的短短几分钟内,金董的电话接连响了两次。
初澄看他脸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翻书的动作却有些烦躁,忍不住道:“如果有事您就先去处理。我会好好待在病房等着做评估。”
“不急。”金董只是瞄一眼手机,然后按边键锁了屏。
初澄不再言语,随手翻看摆在床头柜上的书。那都是秘书买来给他解闷的。
《战国策》、《鬼谷子》、《六韬》、《孙子兵法》、《道德经》……
什么鬼?
初澄皱了皱眉头。这秘书要么是在应付差事,要么就是身有反骨?
经历了漫长又煎熬的等待,下午13时,初澄终于被挂上吊瓶,由护士带着离开病房。
“纸抽拿着,再给他带件外套。”舅舅和秘书跟在最后,帮忙整理备品。
大概是想缓解患者的术前紧张情绪,提着吊瓶的护士主动和初澄聊天:“你几岁?还在上学吧。”
初澄笑:“不上,我都好大了。”
护士诧异,盯着他年轻俊朗的脸孔:“我是看你和你父亲都年岁不大的样子。”
初澄答:“他是我舅舅,我是高中老师。”
“看着也太年轻了。原来他是高中老师……”护士忙和同行的伙伴们分享消息,还顺带着感叹,“说是高中生我都会信。”
“初澄,先来找我签个字,然后直接进去,家属在外面等就行。”手术室外,护士长仔细核对了信息。
舅舅隔窗叮嘱:“别紧张,我在外面等你。”
“知道。”初澄摆摆手。
随后,两个看上去更年轻的手术护士围上来,把他带到消毒等候区,声音温和道:“需要穿一下鞋套,戴好帽子,然后躺到里面稍微等一下。我们主任马上就过来了。”
上一次做胃镜时的痛苦感仍然清晰。初澄对这张床存有着抗拒心理,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仰头见麻醉剂被缓慢地注入生理盐水中。
他听见滴滴答答的仪器声、医生做准备时的交流声、器械挪动声,然后渐渐没了意识。
*
“初澄€€€€”
朦胧间,初澄听到有人轻唤自己的名字,眼前的黑暗中透进了一丝被遮盖的光亮,耳畔还有陌生的讲话声。
“病人苏醒,可以让家属进来了。”
他努力地抬起眼睑,视线混沌,隐约中看到一张无比优越的脸庞,正低着头俯身在自己旁边。
舅舅似乎没有这么年轻,五官轮廓也没有这样锐利。
这是……
“初澄,有没有明显的不适?”这是舅舅的声音。
初澄小幅度地晃了晃头:“起猛了,看见我同事了。”
下一秒喻司亭那道具有高辨识度的嗓音响起:“你不是起猛了,是麻醉没过,还不清醒。”
初澄眯了眯眼睛,蜷动了两下,觉得全身酸软,半醒半懵地碎碎念:“真的是喻老师?不可能吧,他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别乱动。”喻司亭眼疾手快,握住了初澄的手腕,避免他来回蹭埋有留置针的手背,然后耐心地回答,“学校星期五提前放学,忘记了?”
“昂……”初澄眯着眼睛,忽扇忽扇的睫下只余一道窄窄的缝隙,“那你们俩怎么会站在一起?复制粘贴一样的两个古板制服控。我还以为自己眼花。”
初澄还真没说错。
两人此时确实都穿着笔挺的黑衬衫。只不过舅舅的是商务正装,而喻老师的带着两道颇具艺术感的条纹,更显休闲。
床上人的意识可能不太清醒,但吐槽绝对发自内心。
喻司亭和金董对视一眼,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片刻后,舅舅开口打破沉默局面:“因为我们刚好在外面等同一个人呗。行了,你好好躺着,别说话了。”
另一边,医生喊道:“初澄的家属麻烦过来一位。”
“我过去吧,金董。您留下照看他。”喻司亭说着,把掌心里握着的手腕转交过去。
“恩。”舅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