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徵念了一遍,再次说道:“好酒!”
胡心姝举着酒壶给郁徵满上:“好酒难找,知音更难寻,当浮一大白!郁兄再来!”
郁徵并不拒绝,一连喝了三杯之后,他用手遮住酒杯,表示不再喝:“郁某大病初愈,不宜过度饮酒,今天只能到此了。”
胡心姝:“三杯也太少了些,此乃仙露酒,郁兄多喝些也无妨。”
郁徵摇头:“多谢胡兄盛情,郁某体弱,实在不敢再喝,还望胡兄见谅。”
胡心姝还要再劝,抬头却见郁徵眼睛黑白分明,很是清澈,笑了笑,将点心挪到郁徵面前:“郁兄多用些小菜点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郁徵看着桌上的菜,问:“胡兄此法用的是小搬运?”
小搬运,奇门中的一种法术,听说狐仙们经常用。
擅长此道的还有黄皮子黄仙一族。
胡心姝手一顿,笑着举杯:“郁兄见多识广。”
这就是承认了。
郁徵的目光转到墙上,又道:“胡兄这轮明月莫非也是障眼法?”
胡心姝一僵,还没来得及作答,随着郁徵话音落下,墙上一轮明月忽然变回一个圆,轻轻从墙上飘落回纸上。
郁徵微微一笑。
障眼法一旦被叫破,施术人若是功法不深,便会变回原样。
若是施术人功法精深,哪怕被叫破了,人亲自上手去摸,也摸不出个所以然。
月光没了,室内只有夜明灯的光芒,一下子变得暗了起来。
胡心姝也没了那飘飘欲仙的模样,再次举杯道:“郁兄好眼力。”
郁徵再看胡心姝:“胡兄上门,可是有什么指教?”
当美人气势不再,就像仙子落入凡尘,没了那种叫人惊心动魄的感觉。
胡心姝坐在对面,郁徵再看他时,他长相虽好,可也就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郁徵微微一笑。
胡心姝拱了拱手道:“哪里敢称指教?借助在郁兄的宝地那么久都没过来拜望主人,以酒会友罢了。”
郁徵拎起酒坛,给他倒了一杯酒:“那我倒得了一好酒友了。不知胡兄从哪里来,怎么会住在这破败的王府?”
胡心姝道:“我家人所住的地方比这里更偏僻,是在一个叫溪云山的闭塞地方,郁兄初来乍到,恐怕没有听过。”
溪云山。
郁徵在脑内飞快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了关于这座山的传说。
他道:“胡兄过谦,溪云山盛产倪金鱼,据说鲜美无刺,很是美味,我看好几本游记都提到过。”
胡心姝似乎没料到郁徵居然知道,脸上露出几分意外:“郁兄博才,我家确实多产倪金鱼。”
郁徵:“那胡兄来这里,可是要办什么事?”
胡心姝:“非也,我在邑涞书院念书,为求学常住此地。”
郁徵不知道这位狐仙居然是一位远道而来求学的狐仙,估计还有心于仕途。
就是不知道邑涞书院是座什么样的书院,能让狐仙远道而来求学。
第4章 青粮
胡心姝来找郁徵,似乎真的只是来找他喝酒。
一壶酒喝完,胡心姝告别郁徵,挥手送走残羹冷炙,飘然而去。
第二日,郁徵刚醒来,在外面听到动静的伯楹进来伺候他穿衣。
郁徵病还没好,起床的时候尤其疲惫,见伯楹脸色也不好,有些诧异:“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也未休息好?”
伯楹摇头,道:“方才去收拾书房时,我见书房内有糕点酒水,不知是否晚上闹了狐狸?殿下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原来是这事。
郁徵说道:“山下那位狐仙找我饮酒,没什么大事。”
伯楹瞪大眼睛:“狐狸还敢找上门来?属下这便去催促镇邪司。岂有此理,好好一个郡王府,居然有狐患!”
郁徵:“不妨事。那位狐仙没有恶意,你当不知便是。”
伯楹还要再说什么,郁徵制止他:“再说,镇邪司素来不拿我们当回事,我们又不能真告到宗室局去,再说吧。”
因狐仙来访,郁徵对这些山精狐怪的事情很感兴趣,主动让伯楹找了些书来看。
伯楹虽不赞同郁徵接触这些,郁徵要看,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市面上找了些读物,都是些茶余饭后消遣的闲书。
郁徵也不在意。
随着时日滋长,郡王府的种菜大业越来越成功,好些蔬菜都吃不完,尤其一些瓜果。
郁徵看过之后,令底下将一部分老菜老果送去喂马,剩下的趁着天气好,或晒干或腌制。
卖菜倒不可能卖,郁徵虽心动,可伯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堂堂一郡王府,卖菜为生,传出去叫人笑话。
他们的菜种得好,打猎方面也成果斐然。
郡王府的侍卫虽然只有三十七位,可都是以一当百的健勇儿郎,加上弓强马壮,每日进山都能带回不少猎物。
各种野鸟自然不必说,每日都有,野鹿、野猪、野牛等大型动物隔三差五也能打到,偶尔还能打到老虎与豹子。
这些猎物郡王府消耗不完,也会送到外面去。
尽管猎物的售价不大高,郡王府的府库还是渐渐充盈了起来。
赚银子的压力缓解,郁徵的日子过得更滋润了。
他在府中看书,养病,种菜,偶尔还逗逗侄儿,悠闲又自在。
狐仙胡心姝还住在府中,不过都住在底下破败的院子。
这位狐仙在书院念书,见识很是不俗,郁徵挺爱与他聊天。
这日晚间饮酒时,郁徵顺嘴提起自己种的南瓜,还说等成熟了送胡心姝尝尝。
胡心姝笑:“郁兄的爱好竟是种菜?说来,我们书院中,草木院的先生们近来弄到一种青粮,现在正紧张地试种着。”
郁徵:“青粮?”
郁徵知道胡心姝所在的邑涞书院。
根据民间消息,那个书院貌似是教奇门术法的书院,书院也不在城里,在隔壁山里。
现在仍有乡民隔三差五便跑去山里寻找那座书院拜师,不过绝大多数人都无功而返。
传说至今仍是传说。
郁徵好奇:“青粮是哪种粮?先前没听说过?”
胡心姝:“这青粮并非人世间谷麦中的任一种,乃是书院中先生从山魈处所得,至于到底是何模样,我也不太知晓。郁兄若是感兴趣,我明日去打听打听。”
郁徵听他这么说,越发好奇:“那便有劳胡兄了。”
胡心姝笑:“好说好说,郁兄等着便是。”
胡心姝离开后,郁徵专门找书查探了一番,想找到那青粮的原型。
奈何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他问伯楹几个,他们也没听说过青粮。
这日早上,郁徵起来洗漱的时候,又说起青粮,让伯楹找人去外面打听一番。
伯楹道:“属下只听说过五谷,稻、黍、稷、麦、菽,还从未听说过这奇怪的青粮,许是那狐仙与您说笑?再说,殿下想种粮,我们买些粮种回来便是,不必专门劳烦狐仙一道,听说欠狐仙因果可不好还。”
郁徵摇头:“那不是同一回事,你打听就是了。”
伯楹应了下来:“我找人去问问本地的老人,不过先前已经问过一回了,再问也不一定能问着。”
郁徵笑:“先问就是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外面侍卫来报,说小世子求见。
郁徵隔着窗子探头一看,外面果然站着一个冰雕玉琢一样的小孩,小孩后面还站着个青衣侍女。
小孩小小年纪,双手垂下,安静等着,看着极有规矩,也有异于常人。
这孩子生来便比别人要冷静冷清一些。
正是因为这点,郁徵几次试图与小孩培养感情,都以失败告终,只能吩咐伯楹仔细照看,并观察小孩院内的情况。
好在照顾小孩的侍女十分负责,按照郁徵目前的观察,他并没有插手的必要。
小孩才五岁,待小孩大些,开过蒙了,他再请先生回来教导孩子。
郁徵让小孩进来,顺便让伯楹取朝食过来,再准备细软糕点与鸡蛋羹。
小孩很快进来,一进门,先朝郁徵行了个礼:“父亲。”
郁徵伸手,笑着将小孩拉起来:“别跪了。阿苞可用朝食了?”
阿苞一板一眼:奶声奶气地答道:“伺候父亲用完朝食,阿苞便回去用朝食。”
郁徵摸摸他脑袋:“你人小,不顶饿,下次先吃,吃了再到阿父这里来请安。今日陪阿父先用。”
阿苞行礼应是。
郁徵见他小小年纪,一副名士大族风范,忍不住又摸摸他脑袋。
伯楹很快带人送了朝食进来,小孩也不用人喂,自己就能吃。
在吃饭的时候,还能用公筷给郁徵夹小糕点,实在体贴能干。
两人用完朝食,互相问候完,阿苞请安完毕,又带着侍女回去了。
郁徵目送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屋拿了一本话本继续看。
他最近挺爱看话本,尤其看近期流行的话本。
通过话本,他知道了不少本朝的事情。
郁徵没对胡心姝那边的青粮抱有太大的期望,没想到又过了两日,胡心姝神秘兮兮地带了一个纸包来找郁徵,说里面就是青粮。
郁徵没想到他真能弄来,忍不住感慨:“胡兄真是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