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想取代谁,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仅此而已。”
“哈。那看起来,这笔买卖对我来说可划算的不止一点。”安室透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短暂的笑音。
黑发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全然没有话语当中游刃有余的笑意。男人略带凝重和审视的目光落在已经转身离开的那人身上,没从他的动作和表情里看出一点谎话的影子。
他收敛了本就寡淡的笑意。
这个话题结束,空气又沉闷下去。
远处传来€€€€€€€€的响动,像是液体从地面上缓慢流淌而过。
前不久刚刚听过这阵声响的他们面色同时一冷,两人屏住呼吸贴近墙面,安静等待着下一次雷光炸响。
走廊惨白一片,原本空荡一片的走廊尽头已经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仔细看去,刚才独自出现过的黑色怪物在尽头处汇聚在一起,一时甚至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
刚才面对一个怪物就已经有些困难,别提现在的一片,安室透后撤一步,还没等向旁边的人说些什么,反应过来的池川奈权衡一番之后,拉着对方就走。
现在不跑难道还能直接和那群怪物对上吗!他前不久刚被缠过的脚腕可是现在还在疼。
这一次换做池川奈在前面引路。黑暗当中,对方走的从容,完全避开了走廊里所有的遮挡物,动作间没有任何迟疑。
后方是死路,只待在走廊上无论朝哪边走都会和怪物撞上,在路过一个房间时,安室透干脆手上用力将人拉拽了进去。
这个房间格外空荡,他动作迅速地在里面搜寻了一圈,很快找到了一扇可以打开的暗门,里面是直通下方的暗道。
在昏暗的房间中根本看不见下面是什么,但黏液划过的声音逐渐逼近,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拉开门,低声冲着旁边那人道,“先下来!”
说罢,安室透动作迅速地伸手环住对方腰部,用肩膀挡住了旁边有棱角的地方,然后两人一同顺着突然打开门的通道掉了下去。
“嘶€€€€”
“唔!”
斜坡状的暗道大概有一层半楼高,金发男人摔在地上,背砸得生疼,还没等略微坐起来一点,被他拉着一起下来的人就因为姿势原因,在落地时头狠狠砸在了他下巴上。
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池川奈伸手捂住自己的头,只感觉对方下巴是真的硬,磕得他眼前一黑,要不是现在规则改变了,磕这一下他能直接被判定受伤离场。
暗门在他们进去时就关上,将所有黏液的声音隔绝在外,反而提供了些许安全感。
黑暗中安室透摸索着撑着地坐起来,忽然感觉有暗门的房间布局格外熟悉。
好像是哥伦白那栋别墅的书房位置。说不定在一样的地方,对方的别墅里也藏着暗道。
思索间,男人的手指不自觉在下方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蹭过,又立即停住。
这里的地面是大理石的。
第90章
池川奈慢吞吞站了起来,然后和原本一直一起走的人暂时拉开了距离。
头很痛,在发现眼药水有问题后,之前一直能被药物治疗的头疼就成为了家常便饭,但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痛得如此剧烈。
他讨厌这个地方。
这个形容还能更深一点,换成厌恶这个词。
血腥气夹杂着金属、烟尘的味道,因为环境封闭,这里的空气显得格外浑浊。
光吸入一口,就感觉胸肺处都在胀痛。
和之前能被闪光照亮的走廊不同,这里一点家光都没有,整个空间都处在一种凝固的黑色当中。
原本胀痛着的胸口又添加了几块巨石,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池川奈眯起眼睛,几乎立刻确定,这个房间,或者说这整个别墅、整个游戏,就是针对他一个人来的。
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并没有让他泛起什么强烈的不爽。
如果换做平时,他早就在心里想好等出去怎么处理始作俑者了。
脑内闪过之前野泽医生的话,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来。看来这也是自己计划的一部分……但是他根本想不通当时设计出这一环的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
让他重新回顾一下不好的经历,增强信念感?
莫名其妙。
房间里挥之不去的味道让人犯恶心,他伸手在鼻尖前面挥了挥,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过,“先找找有没有出路,这里的味道太难闻看。”
“味道?”
旁边正思索着房间里大理石地面和刚才脚步声有没有联系的安室透下意识反问道。
说话间,他吸入一口气,和走廊相差无几的味道。不如说整个虚拟空间里都是这种没有任何其他的普通空气。
从对方的反问中察觉到什么,池川奈抿了一下嘴,感觉鼻尖还是血腥气和灰尘味。
这个味道实在太真实了,再加上因为过于黑暗的环境胸肺中挥之不去的郁气,他分不出来到底是真正的味道,还是重新浮现出来的旧日残影。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得不到答案后聪明人也会适时停止追问,他干脆缄默不言地往前面走去,很快摸到了冰冷的墙面。
和地面一样,这里的墙面也是用大理石面拼贴的,比起木质地板和柔和的地毯,整个空间都散发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
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池川奈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伸手查看,不远处的安室透也摸到了机关,从中间的机关盒当中找到了一个老旧的手电筒。
男人打开手电筒,朝着声源处照去。
池川奈正半蹲着检查地面上的东西。因为这个姿势,射出的冰冷光束刚好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本就白皙的脸照得苍白一片。男人的神色藏在黑发投下的阴影当中,唇色在此刻也浅薄。
他略微愣了一下神,很快调整手电筒的位置往下放照去,对方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金属棍,一头很尖,柱身上是斑驳的陈年血迹。
“是什么?”安室透皱起眉头。
“谁知道呢。”将手里细长的钢钉扔掉,池川奈站起身那刻忽然感觉膝盖泛起一阵麻痛。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手心,站起来的动作间没有任何停顿,“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暗门。”金发男人敲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墙面,补充道,“机关不在我这边。”
闻言池川奈点了点头,跨过地面上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快找到了暗门的机关。
是以重力为基础的简易装置,但是只有一直按住机关才能打开暗门,意味着他们两个只能出去一个。
“我守在这里。”
池川奈很快有了决断。
他有一种预感,觉得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东西。一个人行动在这种地方反而更方便一点。
安室透沉思片刻,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案。
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出去当然能多一种选择,而且池川奈身上的伤太重了,出去行动也不方便。
暗门慢慢打开又关合,唯一的手电筒由出去的安室透带走,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一般的黑暗。
池川奈在室内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拿起地面上散落的东西,等将其一个个检查过后才重新支起身子。
他站在空空荡荡的房间,沉思片刻后还是朝着空气中伸出手去,“你到底是什么……?”
那团从一切开始时就萦绕在他身边的黑雾,在他耳边耳语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试探一样慢慢朝着前方探去,刚开始什么都没有,池川奈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细微的风从指尖擦过,像是一封预告函。
回应一般,黑影在空气当中凝聚。
在黑暗当中,一切感官都被放大,池川奈感觉有风在指尖环绕、翻涌,像是一只手,忽然环绕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入另一个时空当中。
扭曲的时空迸发出鲜亮繁杂的色彩,他被刺得一阵头晕,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在睁开眼之前,背部先砸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接触的地方泛起一阵过于真实的疼痛。
他像是忽然被人推进了潮水里,口鼻处都被浓稠的黑色液体裹挟着,连带着胸腔都闷得生疼。
四周满是让人不舒服的消毒水味道,在浓烈的酒精味下,空气里的血腥气和灰尘都变得稀薄。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随着气味一起到来的是一阵眩晕和恶心,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巨量的负面情绪,心脏都在翻涌着的仇恨和痛苦当中疯狂跳动着。
现在不只是背部了,他浑身都疼。特别是膝盖,像是中间埋藏着什么不属于身体的东西,牵着血肉都一跳一跳得疼。
池川奈吸着气去摸,在膝盖中间的位置摸到了尚沾着粘稠血液的金属棍。
其中端牢牢地埋在血肉当中,尖利的两端从膝盖两侧探出头来。
面对这种伤,最好的办法是让它先保持原状,以免再因为扯动伤口加重伤势,但是池川奈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脑内几乎是立刻涌出带着屈辱的恼怒来。
管他什么加不加重伤势……别想在他身上打这种东西。
他原本只是摸在膝盖上的手拽住了钢钉的侧端,在咬紧牙关那刻手上发力,将本就不应该存在在这里的金属硬生生从血肉里拔了出来。
含糊的疼呼从喉咙里哽出来,又被紧咬着的唇齿削弱,变成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吸。
他握着那节满是血的棍子,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将其砸了出去。
金属和皮肉接触时只发出了很小的闷响。
不算远的距离,金属棍精准地砸在了池川奈面前那人的脸上,男人苍白的侧脸蹭上棍身上的血。同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冰冷了下来。
伸手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池川奈眯起眼睛,勉强在黑暗当中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的轮廓。
格外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雾蓝色的眼睛在门透入的光中反射出冰冷诡异的色泽,笼着一层分外阴郁的暗调。
浑身上下都疼,不难从这种皮肉之苦中猜出属于这个时间段记忆中的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池川奈咬牙压下随之而来的记忆和情绪。
站在前面男人轻呼出一口气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刚才脸上的表情带着神经质般的疯狂,不像是因为怒火或是什么东西导致的,称得上是狂躁,现在沉静下来后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这就是你反抗的方式吗?”男人脸上浮现出浅淡的微笑。
池川奈闻言皱起眉头。
虽然很像,但以他对那位先生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的作风。
又是幻象。还是有人想借着这个幻象对他说些什么。
“只是这样而已?”男人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像是在看家里把毛弄得到处都是,又用爪子抓了主人的家养宠物,目光里带着纵容。
让人恶心的纵容。不是对待人,只像是对待被豢养的猫狗。
“就算拔掉了这个东西,又怎么样?”男人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钢针,神色收敛后脸上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冷淡。
“我可以再打断你的脚腕,刺穿你的手……你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再把这些东西都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