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也深深一拜,灼灼目光看向萧谙,在这一刻,他终于有资格用这般目光去追随他的心上人,他也终于敢伸手去碰一碰那如天上烈阳般璀璨的人。
萧谙将人带入寝宫,命人上了些清茶糕点,与季珩聊了几句后,他开始了这次找季珩来的主题。
“阿珩,如今你已为武科状元,朕可以给你封赏了,你可曾想过要做什么职务?”
萧谙顿了顿,又说道:“若是你还没想过,我这里倒为你想了个去处……我想,将宫中羽林军交给你,让你做守卫宫城的将领。”
实则在权宦李德海下狱,被迫交出半枚虎符后,皇帝并未能如愿将羽林军全数收归于手,因着在李德海被处死后不久,丞相便推选了汪赞成为新的羽林军统领。
季珩思量着这件事的利弊,忍不住问道:“陛下,羽林军统领早有人选,我能问问为何一定要我顶替汪赞吗?”
“无他,镇守宫城乃大业,朕安睡之处……唯放心阿珩一人而已。”萧谙说得很缓慢,但击玉敲金一般,每个字都敲入了季珩心中。
羽林军,乃是宫中禁军的别称,自先祖时期便守卫皇城的安全,直接对皇帝的安危负责。但同时,这其实是一支非常敏感的军队,除去禁卫每日在皇宫中巡逻,与皇帝最为接近不论,从历朝历代来看,若有宫变之事,常常成也禁军、败也禁军。
因此这支队伍的统帅是否绝对忠诚于皇帝,是直接与皇帝性命挂钩的,皇帝必须确保他是自己人,否则便是整日提着脑袋睡觉,永不得睡上一个安稳的觉。
季珩知晓他顶替了汪赞做羽林军的统领,意味着他直接将徐京墨好不容易安插在宫中的势力拔除,那必定会惹火徐京墨。可此事若成,必会为所有清流灌下强心药,更何况,皇帝需要他,那他便是刀山火海也是下得的。
“蒙陛下厚恩。”
季珩深深地望着萧谙,在心中暗暗想道,萧谙,我既说了会留在上京护你周全,便是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无归路,我也不会惧怕。
…………
相府中,徐京墨刚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打算命人将信件拿来稍作浏览时,宫中忽然下了一道旨意。
丞相为百官之首,有封驳谏争之权,是而皇帝命人拟好圣旨后,须得先差人送至相府给徐京墨过目,而后才能盖玺,交给相应的部下执行。然而,若是徐京墨觉得不妥,他可写上意见并直接驳回,即便是天大的圣意,也是绕不过这一关的。
而今日这道旨意下得如此急,又凑巧是发布武举结果的第二日,徐京墨隐隐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而当他打开圣旨,看到上面写着要调任汪赞去做执金吾亲率京师北军,掌京师徼循,而羽林军则交由新任武科状元季珩统领时,当即便气得将桌上的玉竹涮笔筒扫到地上,恨不得那是萧谙的脑子。
“阿盛,备车,我要立即进宫。”
这道旨意从明面上看似乎是汪赞高升,实则不然,执金吾虽看上去官职更大些,但未必有羽林军统领好,一个是京师之军,一个却是天子亲卫,这两者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自不必多说……这道旨意对汪赞来说,分明是明升暗降,而这一切,恐怕都只是为了给季珩让路。
汪赞此人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极为看重这人的才干与忠心。当年要他接任羽林军,也是因为他知道汪赞本性至纯,会像他待萧谙一般忠诚,绝不会生出不臣之心,加害皇帝。
而这道旨意的意思很明确€€€€比起他的人来说,皇帝更愿意将安危交给季珩。
这不仅是一种猜疑,更是皇帝收拢权利的做法,这同样代表着,皇帝正在一点点重新掌控话语权,不愿再受制于人。
想到这里,坐在马车里的徐京墨不由搓了搓骨节,而后挑开帘子,远眺着前方的宫墙。徐京墨心里生出多个猜测来,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希望是哪个成真了。
宫墙内,暖阁中,萧谙不由打了个喷嚏。他一边念叨着是谁在想我,以便拿起一根的干蚯蚓逗弄笼中的八哥。
他是在等徐京墨。
萧谙知道,以徐京墨的脾性,看到那道圣旨必定会来宫中找他问罪€€€€而他早在亲笔勾了季珩做武科状元时,便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只静待人来。
徐京墨一打开暖阁的大门,便听见一声嘹亮清脆的“徐相吉祥”,他踏进暖阁,果然见到萧谙和那只惹人厌的黑玩意,登时嘲讽道:“这小畜生还活着呢?”
萧谙摸了摸八哥的头,笑着回:“你看它多聪明啊,不过教了一会都会给徐相请安了,朕可舍不得杀了它。”
徐京墨冷冷笑了下,没再搭话。片刻后,他从袖中取了那道圣旨掷在萧谙旁边的桌子上,含霜夹雪地问道:“若是不放心臣下的人,干脆连带着臣一起赶出上京便是,陛下何苦拐这么大一个弯子?”
圣旨两侧皆有玉柱,砸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响,惊得八哥当即就跳了起来,一头装在金笼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萧谙命人都退出暖阁,顺便将乱叫的八哥拎走,这才悠悠拉过徐京墨的手,示意他先坐下。
“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呢?”萧谙垂下眼,偏执、阴郁、狠厉在他眼中闪过,但很快又化为虚无,只剩无辜在那双漆黑的眼中,“你先消消气,气性总这般大,对你身子有损。”
徐京墨简直被气笑了,他呵呵两声,回敬道:“也不知道这都是托了谁的福啊。”
“别气了,你先听我解释。原本执金吾便应由两人担任,但京师现在只由张大人一人看管,是为不妥。我思来想去,上京有能力任此职的唯有汪赞。不然我也不放心让刚中武举的青涩武生们来接替此位……京师乃上京最后一道防御,须得有能之人日夜操练,不可松懈。”
萧谙坐到徐京墨身边去,暖塌有那么大的地方,他却偏偏要和徐京墨挤在一处,凑在徐京墨耳旁小声说:
“至于这接任的人选吗,我也不瞒哥哥,确实有我的私心……季珩从小就是我的玩伴,又替我喝过毒酒,于我有救命的恩情。一晃他也长大了,又夺得了武举魁首,我确实有心想给他个不错的职务,既是奖励,也是一种磨练。”
萧谙悄悄伸出手揽住徐京墨的后腰,一派纯良无辜,朝着徐京墨撒娇般地说:“我不是猜疑哥哥的人,我只是想给季珩领个差事,想来想去羽林军最合适罢了。这几年京中安定多了,又有哥哥坐镇,实话说羽林军的用处就没那么大了,索性就拿给季珩练练手。”
徐京墨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萧谙用一颗蜜饯堵了嘴,只听萧谙笑道:“季珩此人手上功夫虽好,智谋却是差了些的,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而且,我更不愿意将他再放回边关,叫他在边关领职,否则边关要全叫季家父子把持,拥兵自重反而坏事。”
这一番话可谓说得滴水不漏,徐京墨目光在萧谙的脸上徘徊许久,也没瞧出什么异样来。萧谙这般坦荡地承认了对季珩的偏袒,让徐京墨也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多想了,毕竟萧谙一直是个将情义看得极重之人。
当年皇帝既然能为了荣钟几乎与他闹翻断交,现在为季珩费尽心思讨个好差事也便不奇怪了……毕竟季珩也是皇帝放在心上的人。
徐京墨想通了这点,便不再多做纠结,他看着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的萧谙,分不清心里是失落多些,还是涩痛多些,只强颜欢笑道:
“陛下,臣从前便说过,为君者胸怀大爱,但不能有太多私情……陛下总是如此行事,总有一天会吃苦头的。”
徐京墨能说出这番话,至少代表他是此时真的信了萧谙不过是感情用事。可他不知道,他从不曾看透过萧谙,并且,不久的将来,他将会为这份错误的判断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哥哥,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可我已答应季珩,再说圣旨下了,也不好撤回……你就再纵容我这一次可以吗?”
徐京墨也是无奈,萧谙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拒绝,顶多一声叹息,任由这道旨意宣告天下,将这个羽林军的位置交由季珩。
第三十六章 €€交接
很快就到了交接职务的日子,徐京墨算准了日子,特意进宫为汪赞交接时撑撑场面。汪赞还是他的人,现在虽被迫让位,未必以后不会有其他用处,没必要现在就做了弃子。
徐京墨出现在此处,便是昭告所有人:丞相还是极为看重汪赞的。这样无论汪赞今后是做了执金吾还是其他官职,他人都会多给汪赞三份薄面,不敢太过刁难于他。
远处有一同样身着身着甲胄的青年出现,他腰间别着一把长剑,一头乌发高高扎起,用一根赤红发带系在脑后,神气十足€€€€这便是今日要走马上任的季珩了。
他的神气有大半得益于身后为他撑腰之人,那青年一身龙袍,身资挺拔,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来,贵不可言。拥有如此排场之人,除了大衍的帝王,还会是谁呢?
根本无需多言,他们出现在不约而同地这个场合中,目的都是同一个,只不过对象不同罢了。
徐京墨先是随众人向皇帝行礼,而后就听季珩说道:“不过一个小小的交接仪式,居然值得徐相亲自到场,汪大人是否太小题大做了些?”
“若说排场,怎么比得上季统领,竟将陛下也请动了……陛下既然也亲临此地,说明羽林军的交接是连陛下都挂怀之事,本相自然是要为陛下分忧的。”徐京墨看了看一旁装聋作哑的皇帝,心生几分不悦。
汪赞面色阴沉,从腰上摘下那半块虎符递给了季珩,冷嘲热讽地道:“季公子,这虎符上系着千万人的性命,属实重了些,你可千万要拿稳了。”
听闻此言,季珩不露怒色,而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笑了出来,说道:“受教了,汪大人,季珩定当竭尽毕生所学,为陛下分忧。汪大人也可关注着皇宫内的动静,看看是否能做得如大人在位时那般好。”
这话无疑是在提点汪赞分明是个退位之人,便不要再对羽林军耿耿于怀了。汪赞听出这意思来,面色又红又青,双手紧握成了拳头,一连说了个几个“你”字。
场面闹得这样难看,徐京墨也有些看不下去,正打算出来替汪赞再说两句,就听季珩举起虎符高声喝道:
“接下这统领羽林军的半枚虎符,从今日起我便是羽林军统领了!羽林军,听我号令€€€€”
羽林军各分队领军纷纷的单膝跪地,凝神等候新统帅的吩咐。
“进宫时我对布防便有些不同的看法,现在我要重新调整羽林军布防,孙启调任至南军,今日改领兵守昌五门,赵谋一同调任至南军,改专监宫禁之务……”
这一番大刀阔斧的调整听得徐京墨皱起眉头来,他本以为季珩最多只带几个人来分派职务,没想到季珩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重新调整了羽林军的岗位分布,而且还将许多老领军分调到了不重要的职务上去,例如职守宫门这种闲差……他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在有所调动的领军中,大半都是徐京墨的人。
他这就是摆明了要将宫禁收归己手,将丞相的势力通通拔除,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好大的威风,季统领,不过刚上任,就开始重新安排宫城布防了?”徐京墨薄薄的眼皮半垂着,里面盖着一簇火,“还好大伙都知道你这是担心陛下安危,不知道的,还以为季统领是在排除异己。”
“回丞相,臣下的权利也是陛下赐予的,既然臣如今接下了羽林军,那么就该为这份皇差尽心尽力才是。反倒是丞相大人日理万机,臣竟不知道连这些事都需要您费心?”
季珩唇角勾了勾,说道:“更何况,这本就是宫内事务,按理来说,丞相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为好。”
“好了,季珩!”萧谙好似刚刚睡醒,这时才慢悠悠地站出来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丞相乃百官之首,别说宫城内布防,就是天下布防都管得,莫要再放肆了。”
徐京墨见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模样,简直差点被气得笑出来,又听萧谙降了声音对他说:
“季珩乃武举状元,朕赏识他的能力才让他接管了羽林军,是多有不妥之处。若是季珩不懂事冲撞了丞相,还要丞相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徐京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在琢磨,这萧谙到底是知道季珩故意将他的人都换走,还是真的不知实情、只当是季珩在示威?
一股闷火压在心底,直叫徐京墨胸膛起起伏伏,他权衡再三,最终还是不欲在众人面前发难,只沉着脸拂袖而去。
萧谙见徐京墨的神情,想也不想也迈开步子往徐京墨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季珩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人,就见皇帝仓促的背影,一瞬间,先前那些得意便烟消云散了。
宫墙另一侧,徐京墨心烦意乱地在宫中走着,鬓发上沾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小雪粒,他也仿若不觉,只快步向前走去。
他不愿承认的是心中已生出了些悔意€€€€若早知道季珩会这般胆大妄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萧谙将羽林军的权放给季珩的。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已被算计了这一道,便是再气恼也无用了。
脑子里塞满了事情,徐京墨便有些分心,自己都没留意走到宫中极偏僻的一处,他走得太快,一不留神踩在未消的冰上,整个人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摔进了雪里。
照理来说,前夜下的雪早该被宫人们打扫干净了,可此处原本是冷宫,多年不用更是废弃,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宫人们打扫时自然会偷懒敷衍。而且此处阴森寂静,连主路都被掩在重重宫阙的阴影中,常年捕不到一丝阳光,下在此处的冰雪几乎保持着原样,这才叫徐京墨滑了一跤。
他脸埋在雪里,第一个念头竟是还好这里没人来,他这副狼狈样不会被人瞧见,而后才慢慢觉出膝上的痛楚来。徐京墨尝试着自己爬起来,却感到一阵力不从心€€€€他滑倒时毫无防备,膝盖骨是直接磕在了坚硬的冰面上,立时就肿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此刻痛得钻心。
衣衫很快就被雪打透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惹得他胃脘也跟着拧了起来,这一下更是站不起来。徐京墨不得不蜷起身子,他又是痛又是急,挣扎间竟出了一身的热汗,心里生出几分绝望来。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被遗落的宝物,被人轻轻从雪中捧了出来,紧接着,落入一片潇潇竹林中。
来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双手从徐京墨腋下穿过,撑着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到徐京墨前身的衣衫全被雪浸湿了,发鬓都有些乱了,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凶意:“怎么趴在雪里?乱走什么!害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伤到哪里没有?”
“……没什么大碍,陛下别担心。”徐京墨咳了两声,有些不愿承认在看到萧谙时,他那颗吊着的心一下归了位,“臣自己回去便是。”
他说罢推开萧谙,咬着牙硬是向前走了一步,谁料忽然发作的胃比膝盖更难受,痛得他眼前弥散起一阵阵黑雾,眼见着就要踉跄着往地上倒,一双大手及时地从后面将人捞回怀里,徐京墨听到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徐京墨被扯得轻轻“嘶”了一声,半靠在萧谙的怀里,汗水糊进眼睛里,让他没能瞧见萧谙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我知道你对季珩有诸多不满,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不过是烧得旺了些,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萧谙无声地叹了口气,眉目沉沉压低,很是不快的模样,“你是在不快就打我两下,寻个由头撤了他的职便成了,故意折腾自己做什么。”
“臣犯不上为他折腾自己,不过是滑了一跤……唔。”徐京墨闷哼一声,将痛吟咽了下去。
萧谙看着徐京墨额上的汗,又瞧见这人的手不受控制地往上腹捂,便明白了徐京墨这是胃受了凉难受起来。于是也顾不上许多,只使了个巧劲将人背在身后,大步往回走去。
徐京墨湿漉漉的衣裳瞬间也将萧谙的后背浸湿了,他却全然不在意,只稳稳托住徐京墨的腿弯。他又闻到了那股清冷的梅香,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味道比平时似乎浓了些,萧谙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轻声安抚着身后的人:“这里没人,没事的,我背哥哥回去……回去后,得叫梁老来看看。”
“不要。”徐京墨疼得有些睁不开眼,含混不清地小声道,“他又该骂我了……”
“这时候你倒是记得他会骂你了,平时叫你按时喝药、保重身体,你怎么全都当耳旁风。”萧谙将人往上掂了掂,“你净会挑顺耳的听。”
萧谙踩在雪里,一步一步迎着凛风走去,徐京墨伏在他背上,一点风都没被吹到。
什么时候,这人的后背已经成长为如此宽阔,已可以让他在这里躲一躲风雪了?
时间……过得这般快吗?
徐京墨枕在萧谙的肩上,意识有些涣散,又听见萧谙微弱的喃喃被北风托送而来,一如他年幼时破碎又彷徨:“哥哥,别抛下我。”
一瞬间,徐京墨仿佛穿越了时光,眼前的景象与五年前重叠起来。
他那时因荣钟之事与皇帝闹得不愉快极了,小皇帝与他赌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气,不愿再听他的话、受他牵制,于是与他处处作对,甚至对他说出过“朕绝不与你这般狼子野心之人共谋”这种话,弄得徐京墨也很是头疼。
可那时叛臣并未清理干净,宫外宫内许多眼睛都盯着小皇帝,只待一个时机置幼帝于死地……小皇帝与他闹成这样,与他实在没有好处。
徐京墨实在是心力交瘁,想了很多法子哄着萧谙,对萧谙提出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一一应允了,甚至会在雨夜陪小皇帝在寝宫睡下,只因为那孩子说他害怕打雷。
在这般近乎宠溺的相处中,徐京墨也逐渐对萧谙生出了几分真感情,他开始真的心疼这个孩子,希望萧谙能在腹背受敌的处境中,能寻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他们关系真正缓和还是在贺公案之后。贺公案由他亲审,他亲手将血亲舅舅、身为权臣的贺渝明送上了断头台,亲历现场监刑。这般大义灭亲之举,是为正群臣视听、为国除祸患,做群臣之表率,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要萧谙对他敞开心扉,只有彻底获取小皇帝的信任,他才能将朝堂上的叛臣挨个清算。
这法子起效了,后来,小皇帝果然如他所想那般对他百般依赖……现在想来,那算是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