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的身子一僵,连忙说道:“父皇,那护心暖玉确实在儿臣这儿,只是并非儿臣所要,而是皇兄赠与儿臣。”
“赠与?你不知御赐之物不能丢失.损坏.售卖.转赠,否则便以欺君论处?”
林玖心生惶恐,连忙辩解道:“皇兄盛情,儿臣不敢推辞,只能收下,还望父皇看我们年幼的份上,饶我们一次。”
林玖很聪明,直接将责任推到林西身上,他清楚林扈宠爱林西,这样他就能轻易摆脱困局,只是他这次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扈沉默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林玖,久久不曾言语。
林玖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时间过去越久,他越是恐惧,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再次惹怒林扈。
“来人。”许久之后,林扈终于开了口。
广信应声道:“奴才在。”
“刘贵妃教子无方,贬为刘妃,太后独自在广恩寺礼佛,朕实在放心不下,就由刘妃前去照应。”
“是,皇上。”
林玖闻言心里一惊,现在他还年幼,全靠刘娇撑着,若刘娇的身份不保,那对他们来说,将是沉重的打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了蠢,焦急地说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跟母妃毫无干系,要罚就罚儿臣,求父皇不要牵累母妃。”
林扈不理林玖的求情,自顾自地说道:“太后身边的嬷嬷年事已高,恐不能照顾太后,便由刘妃代替。既是礼佛,便要诚心,一切事务便由刘妃自理,可明白?”
林扈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刘娇代替章辛身边的嬷嬷,照顾章辛和自己的起居,不能让其他人帮忙,林国曾经高高在上的两个女人,一下子沦为了贫民百姓,不仅吃穿用度大大缩减,还要什么都由自己动手,真是一个‘惨’字了得。
“奴才明白。”
“父皇……”林玖怔怔地看着林扈,眼底已经泛上了泪光。
“派一队锦衣卫护送刘妃上路,到达广恩寺后,不必返回,保护太后和刘妃的安全,每半月回禀一次她们的近况。”
这哪是保护,分明是监视,林扈是唯恐章辛和刘娇过得太舒坦,让锦衣卫过去看着。
“是,皇上。”
“去吧。”林扈虽然一直在吩咐广信,眼睛却始终看着林玖。
“奴才遵旨。”广信领命,躬身退出大殿。
“父皇,儿臣知错,求父皇……”
林扈冷漠地打断林玖的话,“你求一次情,朕便贬她一次。”
林玖身子一僵,不敢再说一个字,他未曾想自己的一鸣惊人,却成了他们母子走向衰落的开始。
古代帝王最忌讳地是什么,那就是功高盖主,林西是林扈心尖尖上的人,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甚至不顾众臣的反对,执意让他坐上了太子之位,他怎能容忍有人骑在林西头上,这明显是找死。
原剧情中林玖为什么没事,不是林扈不想发落他,是原身给他求了情,甚至因此和林扈大吵了一架,否则林扈早对他动手了,所以说原身最后落得身死魂消的下场,有一半是他自己作的。
“明日朕会派人清点太子的库房,还拿了什么东西,在明日之前还回来,若少一件,朕不罚你,但刘妃那边……”
林扈没把话说完,却让林玖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父皇。”
林扈没再多说,起身走向殿门,头也不回地说道:“滚吧。”
林玖听着脚步声远去,绷紧的身子蓦然一松,只觉得膝盖火辣辣地疼。他屈辱地红了眼眶,却并未让眼泪流下来,踉跄地想要站起身,却差点摔在地上,幸好洗笔及时进来,扶了他一把。
林玖迁怒地一巴掌打在洗笔脸上,道:“滚!没用的狗奴才!”
洗笔连忙跪倒在地,道:“主子息怒,奴才知罪。”
林玖踉跄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弯腰揉着膝盖,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他要登上皇位,将今日所受之屈辱,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洗笔看着脸色阴郁的林玖,面露惊恐之色,犹豫了一瞬,爬到林玖身前,替他揉着膝盖。
林玖冷冷地看着他,就好似看着一个死人,看得洗笔胆战心惊,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日。
“扶我回去。”
过了许久头顶才传来林玖的声音,洗笔连忙应声,“是,主子。”
春财送林玖主仆出了门,看着他们蹒跚着走远,不禁撇了撇嘴,小声说道:“真是活该!也不看我家主子是谁,呸!”
等林西醒来已是午后,林扈已经离开,身旁守着的是春喜和汪桥。
春喜连忙问道:“主子,您醒了,感觉如何,可轻快了些?”
林西挣扎着起身,却感觉浑身无力。春喜急忙去扶,扶着他靠坐在床上。
“我……”嗓子突然有些发痒,林西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好在并未继续咳。
“主子,奴才给您去拿药。”
“不用。”林西出声拦住春喜,道:“汪院使,我的烧退了么?”
“回殿下,已经退了。”
“那为何我感觉浑身无力,四肢酸软?”
“这是发烧所致,殿下不必担忧。殿下可还有其他不适?”
“还有些头疼。”林西边说,边捏了捏眉心。
“这也是风寒所致,待风寒好了,身体的不适也就消失了。”
林西点点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父皇何时走的?”
“回主子,现在已经未时末,皇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父皇可曾让人将案卷送来?”
春喜和汪桥对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道:“皇上并未让人送来案卷。不过您昏睡期间,五皇子曾来过。”
林西挑了挑眉,道:“他来时父皇可在?”
“在,皇上不知为何大发雷霆,不仅将刘贵妃贬为刘妃,还让锦衣卫送去了广恩寺,说是让她去侍候太后。”
林西眨了眨眼,心道:“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第26章
“后来呢?父皇可曾为难皇弟?”
林西感兴趣地看着春喜,明亮的眼睛就好似在说,‘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春财说,皇上倒没怎么为难五皇子,只是让他跪了一会儿,走的时候一瘸一拐,那模样颇为狼狈。”
“只是跪了一会儿?”
林西微微蹙眉,随即想到林玖怎么说也是林扈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就算再不待见他,也不至于因为杀人未遂,真把他弄死。
春喜见状接着说道:“听春财说,皇上明日要派人清点东宫库房,奴才没想明白,皇上为何这般做。”
春财当时在殿外,虽能听到殿内的说话声,却听不真切,所以不明就里。
“清点库房?”林西的眼睛亮了亮,顿时明白了林扈的打算,看来当日他和林玖的对话,余庆一字不落地禀告了林扈,林扈得知林玖从他这儿淘走了那么多东西,便借机发难。
见林西这副表情,春喜好奇地问道:“主子知晓其中缘由?”
“皇弟这么多年可没少从东宫拿东西,拿的还都是御赐之物,你猜父皇为何替我清点库房?”
春喜看着林西挠了挠脑袋。
汪桥则在怔忪了一瞬后,明白了过来。
林西笑着说道:“看来汪院使明白了父皇的用意。”
春喜看看汪桥,脑袋突然灵光一闪,道:“主子,奴才也想明白了!”
“哦,说来听听。”
“御赐之物不能丢失.损毁.变卖.转赠,皇上突然说要清点东宫库房,是为了让五皇子将拿走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脑袋还算灵光。”林西点点头,幸灾乐祸地说道:“这么多年,五皇弟可是没少从我这儿拿东西,也不知还在不在,万一有那么一两件丢了.毁了,甚至变卖了,那皇弟可不好向父皇交代。”
汪桥犹豫了一瞬,道:“宫中人人皆知,殿下与五皇子的关系甚好,如今这又是为何……”
若是放在从前,汪桥是绝对不会问的,由此可见林西的转变,对身边人的影响有多大。
“汪院使在宫中当差已有十数载了吧?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左右着整个林国的命运,就好似那汪洋大海,表面看似平静,内里却波涛汹涌,多少人的性命埋葬于此。
我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多少人向往的财富和权势。也正因此,被无数人窥视,表面对我关怀备至,暗地里却在盘算如何害死我,将象征权势和财富的身份抢过去。”
林西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下去,他知道他们都听懂了。
汪桥看了看林西,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没想到表面看去任性跋扈.一无是处的少年,竟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这不得不让汪桥重新审视他,这个曾经极度厌恶的太子殿下。
林西看着他,郑重地说道:“汪院使,之前所为若有不妥,请务必海涵!”
以林西如今的身份,即便是道歉也不能表现得太过谦卑,这涉及到皇室尊严,非同小可。
汪桥闻言一阵怔忪,随即躬身说道:“殿下言重,微臣承受不起!”
“今日之后,我与汪院使恩怨两消,可好?”
汪桥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道:“微臣遵命。”
林西笑了笑,随后看向春喜,道:“我饿了,让小厨房给我做碗面。”
“是,奴才这就去。”
见春喜转身离开,汪桥出声说道:“殿下,臣也该去给您熬药了。”
林西顿时垮下了脸,苦笑着说道:“汪院使尽职尽责,本宫真是三生有幸!”
汪桥见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笑意,道:“多谢殿下夸赞,臣告退。”
“汪院使的药可以稍微晚点再端过来。”
“好,臣记下了。”
汪桥没再多说,躬身离开寝殿。
两人一走,寝殿中只剩下林西一人,不禁有些无聊,便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殿外传来春财的声音,道:“主子,刑部侍郎江淮求见。”
林西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主子。”
殿门被人推开,春财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很端正,身材也不错,是个颇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生辰宴上,林西见了不少官员,大多数人的样貌都是中上等,尤其是文官。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林扈殿试时,也将相貌列入了挑选进士的众多标准之中。这大概就是现代人常说的‘长得好的都上交给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