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把命当回事,以后做事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这儿,林西又看向焦战,正巧与他对视,两人皆是一怔,随即错开了目光。林西不由一阵感慨:“摄政王不愧是摄政王,还真是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林西见林扈看向花海棠的眼神不对,心中不由暗暗苦笑,这可是皇宫,而且还是在皇帝面前,让他知道自己所谓严密的守卫,竟能被一名女子轻易突破,他的心情能好才怪,若不是花海棠能解他的毒,林扈怕是早就让人把她拉出去砍了。
之前她在暗处,众人对她一无所知,想要逃跑虽然困难,却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在她已经自爆,就算她武功再好,也绝对逃不出皇宫,看来花海棠确确实实是想救他。
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如何解?”
花海棠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扈的压迫感,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不会后悔,道:“这种毒叫融,本身对身体并无太大危害,只是会让人虚弱乏力,就好似受了风寒一般。一旦对中了此毒的人用药,不管用的何种药,融都会激发这种药的毒性,‘是药分毒’,长年累月下来,积累在体内的毒素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直到中毒之人死亡。”说出这些,花海棠也暗中松了口气。
“竟是这样?”
也就是说林西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林扈拿珍贵药材一点点堆砌起来的,是他每日都在给林西下毒。想到这儿,林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咬牙说道:“这下毒之人当真该千刀万剐!”
林西明白这样的真相,对林扈来说多么残忍,连忙上前安抚道:“父皇息怒,也无需自责,儿臣心里明白,父皇是这世上最爱儿臣的人,当然还有母后,母后若知晓此事,也定不会责怪父皇,只会和儿臣一样心疼父皇。”
林扈听得眼眶发酸,紧紧地攥住林西的手,道:“这些年西儿受苦了,朕愧对你,愧对你母后!”
见林扈红了眼眶,林西心里也不好受,像个孩子一样,抱住了他的腰,仰着头看他,道:“有父皇在,西儿就不苦。父皇,这下毒之人就是想看咱们父子难过,咱们可不能让他如意,您说是吧。”
林扈擦了擦眼角,轻抚林西的发顶,道:“西儿说的是,咱们不能让他如意。”
汪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这么多年一直是汪桥在为林西诊治,未曾想从一开始就没找到症结,不仅病没治好,还越治越重,不说林扈会不会怪他,就是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林扈看着汪桥,刚想发怒,就听林西说道:“父皇,咱们可是刚刚说好,不能让那人如意。汪院使这么多年对儿臣尽心尽力,他和您一样,都想治好儿臣的病,只是术业有专攻,方才花姨娘可说了,若不是钻研毒物,是发现不了这毒的,所以这事怪不了汪院使。”
汪桥听着林西的话,也跟着红了眼眶,心中的愧疚更甚,道:“殿下,臣无能,求殿下责罚!”
林西安抚好林扈,转身来到汪桥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道:“汪院使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况且别说人了,神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汪院使不必放在心上。”
汪桥不禁老泪纵横,哽咽道:“殿下,臣对不住您,臣有罪,臣有罪……”
“汪院使要真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对父皇和我再尽心些,过去的事便当做警示,鞭策我们不断进步的警示。比如早日将药制成药片,或者药粉,以后吃药不用喝一大碗药汤子,只吃几片或者几包便可。若真是这样,那汪院使便是功在千秋啊。”
汪桥擦擦了眼角的泪,郑重地说道:“殿下放心,臣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林西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那此事便作罢,可好?”
林扈沉默半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太子为你求情,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定不轻饶!”
“谢皇上,谢殿下。”
林扈不再理会汪桥,而是看向花海棠,道:“此毒如何解?”
“回皇上,此毒好解,不过解毒时,殿下恐会受些罪,若想把体内毒素尽数排出,需要月余,甚至数月。若想身体恢复如常人一般,需数年,甚至十数年。”
“这么久?”林扈眉头皱紧。
“殿□□内堆积了很多毒素,若想排出,便只能用我师门的独传绝学鬼针,一点一点地将毒素逼出,可以说这世间门除了奴家,无人可解。”
“好,只要你能治好太子的病,朕便既往不咎,否则朕便将你五马分尸!”林扈好不遮掩语气里的杀意,他就是让花海棠明白,她还能活着,是因为林西,她必须尽心尽力为林西解毒。
“是,奴家定尽心竭力。”花海棠自然明白林扈的意思。
“你确定不知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林扈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治好林西,其次就是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将他千刀万剐!
花海棠摇摇头,道:“回皇上,师父未曾在信中提及,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到常府,将那封信取来。”
“信在何处?”
“奴家的梳妆台前,有个枣红色的首饰盒,那书信便在夹层之中。”
林扈抬头看向广信,广信会意,转身离开了春和殿。
见气氛有些紧张,林西连忙转移话题,道:“父皇,东城可有位置好的商铺?”
林扈一愣,随即问道:“西儿问这个作甚?”
“父皇有所不知,花姨娘是调香高手,儿臣想在京都开家调香馆,让她给儿臣赚银子,也算她将功补过。”
林扈看了一眼花海棠,自然明白林西是在帮她,看在还得用她给林西解毒的份上,现在也不好太过深究,便顺着林西说道:“朕每月给你的银子不够花?”
“够花。但父皇给的,和儿臣自己赚的是两码事,儿臣也想用自己赚的钱,为父皇买点小礼物,您说是不是意义不同?”
林西这话听得林扈很是舒心,道:“确实不同。好,这事便交给余庆,让他张罗此事。”
余庆连忙应声道:“奴才遵命。”
林西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谢父皇!”
林西一笑,众人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焦战一直在旁观,无论是林西和林扈的互动,还是林西和汪桥.花海棠的互动,他都看在眼里,再一次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里,林西确实如外界传言一般,是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而且不止如此,还任性跋扈,阴毒狠辣。可接触下来,他对林西的认知彻底被颠覆,他聪敏机智,思维缜密,刑部官员查了月余的案子,他只用了一日便破了。
他还知人善用,为人宽和,即便自己因为汪桥的误诊,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也没有加以怪罪。但他并非对谁皆是如此,就好像张水莲,他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复仇的心情,却批判她滥杀无辜,这些足以说明他明辨是非,就事论事。这样的人真的是一国太子的最佳人选。
“那你打算何时给太子解毒?”
“奴家随时都可以,要看殿下如何安排。”
见林扈看过来,林西想了想,道:“狼妖案基本已经查清,余下的事便交由两位指挥使,解毒自然越快越好,那就明日开始吧。”
林扈点点头,道:“好。那便让她和汪桥住在宫中,全力为西儿解毒,其他事不必理会。”
“是,父皇。”
所有的事都已交代清楚,算是皆大欢喜,林西松了口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酉时末了。”
“怪不得我饿了,原来这么晚了,今日父皇便留下和儿臣一起用膳吧。”
“好,今日便和西儿一起用膳。”
“庆公公,你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做好没?”
“是,殿下。”
“父皇,我还邀请了指挥使和花姨娘,您不会介意吧。”
林扈看看两人,目光放在花海棠身上,道:“西儿,你是一国太子,亲待下属不错,但不可放纵。”
林西一怔,随即明白了林扈的顾虑,道:“是,儿臣受教。”
第36章
林西这边算是皆大欢喜,林玖那边却是愁云惨雾,不为别的,只因临近傍晚时,林扈派人甩来一张单子,上面是他这些年从林西那边顺来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
来送单子的是内官监掌印关胜,看着面前的林玖,笑着说道:“皇上口谕,请殿下在半月内将所有东西凑齐,送至东宫,交于太子殿下,否则便以抗旨论处。”
林玖打开长长的单子,眉头皱得死紧,道:“这单子是皇兄给你的?”
“回殿下,皇上派奴才去东宫清点库房,对比之下竟发现少了这么多,奴才连忙将此事禀告皇上,皇上便下了方才的口谕。”
关胜的态度确实是毕恭毕敬,完全挑不出毛病,可说出的话对林玖来说就不怎么中听了。
“可这单子上的东西,有许多并非我所拿,让我如何送还?”
“这是皇上的口谕,奴才也只是奉旨办事,还请殿下见谅。”关胜脸上始终带着笑,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告退。”
林玖没说话,脸色黑如锅底,关胜不以为意,躬身退出殿外。
虽然他在御前侍候的时间不如广信.余庆多,但在宫中的宦官中也是颇受林扈倚重的,可以说与广信.余庆不相上下,对林扈的喜好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自然清楚林扈最在意的是什么。
刘娇母子竟敢在林扈眼皮子底下,打林西的主意,林扈不知则罢,一旦知晓,他们定不会有好下场,就好似当年林扈不顾章家反对,执意要处死章亭玉一样。刘娇母子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林玖越看越气,越看越气,愤怒地将单子掷在地上,大声骂道:“混账!简直是混账!”
洗笔闻言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主子,隔墙有耳,您小点声,万一传到皇上耳里……”
林玖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直接将他打倒在地,道:“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殿下息怒,奴才有罪!”
“狗奴才,连你们这些阉人,也敢在本皇子面前耀武扬威!不知死活的东西!”林玖一边骂,一边踢打着,明显是在迁怒。
洗笔不敢反抗,只能护着脑袋,闷声挨打。别人不清楚林玖的脾气,但洗笔从小就跟着他,对他十分了解,他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他深知要想伪装得好,必须从身边的人和事开始,所以平日里他对他们温和仁善,他们也配合地感恩戴德,只不过这一切是他们主仆合演的一场戏。久而久之,他们当了真,而林玖却从未将他们当成人看,尤其是他不顺心的时候,本性便开始暴露。
林玖每辱骂一句,每踢打一下,便会生出一颗怨恨的种子,悄悄在洗笔心里种下,时间一久就会生根发芽,待长成参天大树,一切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林玖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看向缩在地上的洗笔,眼神闪了闪,道:“去把墨香叫来,今日不用你侍候了。”
洗笔连忙应声道:“谢主子,奴才告退。”
洗笔忍着剧痛,躬身走出殿外,林玖不是心疼他受了伤,而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身上有伤,尤其是在看得到的地方,这样会有损他的名声。他就是这样的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洗笔去叫了墨香,墨香看看他脸上的伤,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正殿。
墨香进殿,行礼道:“参见主子。”
林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随我去趟东宫。”
“是,主子。”
两人刚来到东宫门口,就看到了林扈的车辇,林玖顿时变了脸色,有林扈在,他此时进去除了被训斥,没有别的可能,他可不想在林西面前颜面扫地,于是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不巧的是他正好遇上了回来复命的杨潇。
杨潇见是他,连忙顿住脚步,行礼道:“臣杨潇参见五殿下。”
林玖看了一眼杨潇,本不想搭理,却突然想起林西接手狼妖案的事,而杨潇如今又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便想打探打探消息,嘴角勾起标志性的微笑,道:“看杨指挥使脚步匆匆,这是去了何处?”
经林西提点,杨潇对狼妖案幕后黑手的目的一清二楚,而林玖赫然在他怀疑的名单内,且是重点怀疑对象,自然不能和他说实话。
“回殿下,太子命臣出去办事,这才刚刚回转。”
杨潇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谁不知道你是出去办事了。
林玖心生不满,面上却依旧带笑,直截了当地问道:“听闻皇兄接手了狼妖案,不知进展如何?”
林西和林玖从小一起长大,在林玖想来,这个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林西,别说侦办案件了,林西连书都读不通顺,也不知是哪根筋儿没搭对,竟想着接手狼妖案。因为这起案子,他都快成众矢之的了,不想着怎么抽身,反而上赶着……林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林西想出风头想疯了。
更没想到的是,林扈居然真的将案件交给他,这样一来的结果是林西直接被推上风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包括林玖在内,所以他这般问,就是想听林西的笑话,来消解自己郁闷的心情。
“殿下刚刚接手案件,正在熟悉案情中,还未有太大进展。”
果然不出他所料,林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假模假样地说道:“皇兄聪明过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侦破此案,我便拭目以待。不过皇兄的身子不好,不宜太过劳累,杨大人要多劝他好生歇息,案子的事就劳烦大人多多费心。”
锦衣卫最善察言观色,怎能听不出林玖的意思,若不是林西叮嘱他要对案件进展保密,他现在就想怼回去。
“殿下放心,臣定竭尽全力辅佐太子。”
“嗯,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