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刀子捅我,都还能说得过去,莫名其妙的跑来门庭若市的医院行凶,还是找尹生的麻烦,她不够胆也不合理。”再次推翻了季颜行凶的可能性,纪南岑掏出手机拨通了手下的电话,“我去打个电话,你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去吧,倒是你别乱跑,不要老想着丢下我。”苏屿汐想要表现的大度点,但又后怕纪南岑火气上头,稍不注意就溜没了影。
“特殊时期哪里都不安全,我哪儿敢丢下你呢?守着都还来不及呢!”纪南岑放下一颗定心丸,疾步走进了安全出口。
即便刻意压低了嗓音,空荡荡的楼梯口依旧回荡着她的对话,“喂,你们有没有好好跟着季颜,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歹徒?”
“纪总,我们的人一直守在季颜家附近,前前后后每个出口都盯紧了的,并没有发现她有离开的动静,是不是哪个环节搞错了?”
“你找几个人赶紧来医院,趁着警察还没来之前,我需要拿到门口的监控记录...”纪南岑突然想到了什么,继而又改了主意,“等等...”
“您请说。”
“方万...我怎么把这个混蛋给忘了...混蛋混蛋混蛋!”纪南岑自言自语着,一股无明业火冲上了头,使得她用胳膊肘狠狠的砸在墙上。
破势的歇斯底里源于自己的疏忽大意,命令的字眼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不管花多少人力财力,今天中午12点之前我要见这个人,立刻马上去找!”
“我现在就安排人手,请稍安勿躁!”
自知没能把控好情绪,纪南岑梗着脖子缓和气息,待到恢复平静才又安排着:“你继续盯着季颜,她的任何动向,你都必须第一时间告知我。”
“明白!”
纪南岑挂掉电话,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额头上,角色再小也是威胁,她怎么就把方万这个烂赌棍给忘了呢?
苏屿汐极力放轻脚步,刚走到安全出口的门边,便听到了纪南岑的对话。
即使没有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模样,但那努力压制的咆哮,还是轻易出卖了她的焦虑。
走到纪南岑的身后,在无人出没的狭窄楼道里,她展开双臂牢牢环住了爱人,“答应我,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失去理智,好么?”
纪南岑的背脊僵硬的挺了挺,在怔松间又缓缓的放松,抬手揉抚着苏屿汐环在腰上的胳膊,她无力的问着:“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有,更多的是担心。”
“我大致猜到尹生遇上的歹徒是谁了,这种愧疚是没办法扼制住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
纪南岑回身抚摸着苏屿汐的耳朵,关于黎楚楚的记忆让她坚毅的眼神变得脆弱,像是某种无助的抵触,又掺杂着莫大的无奈和愧疚。
“反正要守在门口等医生出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可以是你最好的听众,也可以说是专属于你的树洞。”
妻子给予的陪伴和宽容,正缓解着纪南岑的忧伤,她长舒出一口气,紧紧牵着苏屿汐的手回到了抢救室外的休息区,继而讲起了一段往事€€€€
“我和陆之默被PA-40选走后,就只剩楚楚一个人留在孤儿院,虽然相比其他孩子,她能受到陆妈妈更多的偏爱,但也熬不住到了一定的年纪,必须得离开。
楚楚读完高中没能考上大学,又不想依靠陆妈妈微薄的工资继续读书,便寥寥草草的结束了校园时光。
一个没有家庭又没有接受到良好教育的女人,进入社会后该怎么自力更生?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太多年,直到在夜场里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她开始陪各式各样的男人喝酒出台过夜,赚到了一笔又一笔快钱。
那些年大家都太苦了,我和陆之默在战场上命悬一线的时候,楚楚在另一个深渊里,没人能拯救她引导她。
这本就是个笑贫不笑娼的世道,作为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至亲,哪儿能嘲笑她作践自己呢?我更多的是心疼,无法陪伴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的遗憾。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叫方万的男人,如同烂大街的电影桥段,那个男人编织出一场虚无缥缈的浪漫,只用了丁点甜言蜜语和少得可怜的关心,就把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楚楚骗得团团转。
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方万仅凭一张嘴,告诉楚楚,他能给她一个梦寐以求的家,于是寥寥草草的领了证。
等我回到渲城,再次见到楚楚时,她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独自一人住在破破烂烂的危房里,连一口像样的饭都吃不好。
楚楚说方万跑了,什么都没留,就留了一屁股债,她只能躲在那样的地方养胎,这样才不容易被讨债的人发现。
我问她为什么不把孩子打掉,她却反问了我,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前,为什么没有被打掉?
我被问住了,既然结局是遗弃,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择不要呢?真是奇怪。
她突然拉住我的手,盖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的掌心能感受到孩子在踢她,生命传递希望的感觉很奇妙,就那么一瞬,我就选择了支持她。
生吧,生下来了我们大家一起养,让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享受我们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关爱与呵护。
这也许是楚楚极力想要生下安安的初衷,那是另一种补偿遗憾的方式。
可是噩耗接踵而至,安安是早产儿,好不容易熬了下来,又在两岁的时候被查出患有某种罕见的疾病,想要救活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拼命的砸钱。
楚楚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当一个母亲有多苦,从安安生下来的那天起,她就把尊严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她重操旧业,靠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好身材,在富人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金主们都舍得给她花钱,靠着这个被外人不耻的赚钱方法,安安活到了今天。
你是不是很纳闷,都这么难了,她为什么不开口寻求我们的帮助?
不是不帮,是她不肯接受,我们变着法子想要把钱塞进她的手里,她就变着法子给退了回来。
她说我和陆之默赚的钱,每一张都沾了我们的血,她舍不得,一点都舍不得花,那花的不是钱,是命。
不过这些年,我一直有给安安存钱,我知道一定会派上用场的,毕竟孩子会长大,需要钱的地方就跟呼吸一样频繁。
直到尹生从国外回来了,我才知道,楚楚最后一个金主,竟然是季颜。
你在孤儿院见到她的时候,她戴着墨镜,穿着高领毛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那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季颜对她施暴造成的。
连陆妈妈的生日蛋糕都来不及吃,就要匆匆离开,不是因为孩子怎么了,而是季颜犯了性/瘾又想折腾她了。”
纪南岑突然变得很安静,鼻酸让她哽着喉咙半天无法出声,痛苦从心口蔓延直至爬满了灵魂,她捂住脸颊失声痛哭,整个人颤抖得实在不像话。
苏屿汐被哀凉的情绪感染,她嗫嚅着唇,喉间亦是干涩得发紧。
站在云端的人,怎会看见陷入泥泞的人有多可悲,但此刻她被黎楚楚悲惨的遭遇折服,女人同情女人时,总是能被深深的共情打动。
抱紧伤心欲绝的纪南岑,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予温暖,哪怕只在一瞬间,“为什么楚楚遇到这个恶魔...为什么会这样...”
“尹生善良又深情,家世不仅能和季家媲美,又还无条件的包容楚楚所有不堪的过去,并且爱着她的孩子,她是救赎楚楚的希望,只有她能到楚楚梦寐以求的家!
可我不小心打破了这个希望...屿汐,我该怎么办?
一定是季颜干的!
前些日子方万回来了,在安安的病房里大闹了一场,闹到安安发病,闹到警察都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洛和季颜的安排,她们给了方万一笔钱,让他尽可能的搅乱楚楚和尹生的生活。
为了拆散我们,也为了报复我,季颜和林洛几乎掏空了心思无孔不入,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她们根本不会考虑无辜的孩子是死是活,只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要我怎么放过她们,怎么放过?
林洛我留活口,纯粹是因为她罪不至死,但季颜不行,她不行!她必须死!”
纪南岑的低吼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暴凸的血管顺着脖子延绵到了太阳穴。
苏屿汐紧紧抱着她的脑袋,指尖拭去眼角冰冷的眼泪,她不敢松懈的安抚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知道你很着急,但遇到了问题,我们得一样一样解决,你乖乖的安静一会儿好么?不哭了...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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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报复IV
难得遇见冬日正午的暖阳, 光芒撒欢的跑进病房里,肆意兴起一片勃勃生机,只是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 让人略微感到不适。
纪南岑翘着二郎腿倚坐在病床边,兴许是太过无聊, 她正全神贯注的削着苹果, 指腹压着刀刃一寸一寸谨慎的挪动, 深怕把那连着的果皮弄断。
忽而砰的一声, 赫然闯进的黎楚楚手里提着保温桶,另一只手捧着新鲜的百合,她大口喘着,鼻息间蒸腾出转瞬即逝的热气。
大概是不想让心爱的人饿肚子, 她一路奔波的急切, 全都写在满头凌乱的长发里。
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下, 纪南岑手抖的折断了刀刃下脆弱的果皮, 嘴里发出心碎的惊呼:“诶诶诶哎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几天老想着吃你做的虾仁馄饨,可是你每天顾着我和安安,来来回回的两头跑, 又不想累着你。”尹生靠在床头, 念叨的语气软绵绵,目光期待的盯着保温桶, “你喂我, 好不好?啊€€€€”
黎楚楚将新鲜的百合插进花瓶里,听到尹生卖乖的撒娇, 便笑着凑到她的面前, 吻了吻等着投喂的唇, “那你怎么不猜猜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该不会是...”尹生眸里闪过期盼的光芒,贼贼的笑着:“虾仁馄饨?”
纪南岑懒得继续削皮,大咬一口苹果,包的满嘴鼓鼓囊囊,不禁调侃着:“吃饭就吃饭,咋这么磨磨唧唧?”
“托你的福,我现在还有口气能咽东西。”尹生翻了个白眼,看来她和凌希一个脾性,跟纪南岑不咋对付。
“好了好了,一言不合就吵吵,你们来多大?”黎楚楚笑着打断了二人的拌嘴,她一手戳着一人的脑袋瓜,训斥着:“她肚子上还有个洞,你就不能先让着一点?还有你,老老实实养伤,少说两句消停点!”
“明明就是她闲的长毛,没事就招惹我几下!”尹生抱着被子不乐意的絮絮叨叨,趁着有伤在身,想要赚足楚楚的宠爱。
“啧啧啧,我们家楚楚也开始替别人说话了,我真是苦命呀,女大不中留,留不住呀留不住。”
纪南岑正阴阳怪气,黎楚楚盛了一碗虾仁馄饨塞到她的手里,“鸡高汤虾仁馄饨还堵不上你的嘴,那我只有寻求屿汐的帮助了。”
“某人还不是沾了我的光,不然吃空气吧!”尹生捣着碗里的馄饨,又乖巧的送到黎楚楚的面前,“喂我~”
“嘶哈嘶哈~堵得住堵得住,我也好你这口汤呢~”纪南岑等不及了,舀起一颗馄饨就往嘴里塞,烫得舌头打了结,“嘶嘶...烫烫烫!”
‘近日,我市人民医院发生一起劣性持刀伤人事件,据警方透露,今日凌晨成功将歹徒抓捕归案,本台将持续关注......’
电视里的午间新闻吸引了三人的注意,黎楚楚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毫无波澜的纪南岑,她嗫嚅着唇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将嘴边的话的咽进了肚子里。
尹生的目光总是锁在女友的脸上,她眨巴眨巴眼睛,立马成了嘴替:“是你派人把方万送进去的?”
纪南岑正忙着跟滚烫的馄饨做斗争,只能轻描淡写的点着头:“嗯...”
“看来我这刀子是白挨了...”尹生不满的嘟哝着:“你就该私下把他解决掉,不然送进去坐几年大牢,等出来了又开始作天作地,也不嫌麻烦。”
“我可不想当法治社会里的蛀虫,别一来就打打杀杀,放长线钓大鱼让子弹飞一会儿。”纪南岑睿智一笑,看来已经能灵活运用八百个心眼子,“等判审的时候,咱雇个好律师把他故意杀人的罪名坐实,再算上畏罪潜逃罪加一等,他这辈子算是玩完了,这不比死得一了百了更解气?”
明白了纪南岑的用意,尹生不得不打趣的夸赞几句:“我发现你这脑瓜子越来越灵光了。”
“你的赞美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纪南岑喝上一口鲜美的高汤,美滋滋的咂了咂嘴,“咱们家楚楚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某人就偷着乐吧!”
本是跳过的话题,被坐在床边的黎楚楚又给带了回来,她替尹生吹散热气,一边喂着馄饨一边问道:“你在这个节骨眼把方万送去警局,还有别的目的吧?”
“咋又说这事儿呢,我转移话题的方式难道不顺滑么?”纪南岑无奈的苦笑,放下碗筷,不吝言语的道出了真实的目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两头跑,照顾小的又还得照顾大的,不过很快所有的麻烦都会被解决掉。”
纪南岑的承诺很严肃,她一手搭在黎楚楚的肩头,更像是一种沉稳的安抚,“解决了方万,季颜还远么?把他送去警局是上上策,既不需要我浪费财力人力,又还能靠他供出主谋,得来全不费工夫。”
黎楚楚很是担忧,就算纪南岑如今把控全局,但总是害怕出什么意外,“我最怕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好不容易和屿汐复合,千万别再瞎折腾。”
“这可不是瞎折腾,我想要的效果一直在正轨上,你猜季颜接下来会干嘛?”
尹生先一步接了纪南岑的话茬,“还能干嘛,不是跑路就是躲咯,她最近日子可不好过,网络上的舆论热度不减,祖宗都被挖出来骂得狗血淋头,季氏又传出被各方施压,撤资的撤资,解除项目的解除项目,真是一方有难八方落井下石,我看离破产也不远了。”
打了个响指,纪南岑吃饱了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在病房里慢悠悠的散着步。
像一头伺机捕食的恶兽,她的眸底蕴起一片阴郁,连语气也变得格外诡异,“我一直在等,等她跑,跑得越远越好...”
......
那个傲慢又愚笨的人,从天堂坠入了水深火热的地狱,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大口呼吸也无法解决来自灵魂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