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突变无法预料,山洪更不是能开玩笑的东西,刚到目的地没几个小时,就要收拾全部家当再回去酒店。
大家嘴上抱怨得凶,手上却是一刻不停地帮着工作人员收拾设备,毕竟安全第一。
小雨很快落下来,艺人车催着撤离的时候,雨已经下到了地上起雾的程度。
一片混乱之中,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淋湿,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酒店。
看雨没有要停的架势,卓因行想跟周赫说一下,换一天去酒吧,打开手机才想起来,自己连周赫的微信都没加。
这么点小事也没必要麻烦罗婷,而且周赫的房间就在隔壁,他起身,打算自己去周赫房间,顺便把微信要过来。
可他在周赫的房门口敲了整整三次也无人应答,倒是把隔壁的演员敲出来了。
“卓老师?”
卓因行点头致歉,“是不是吵到你了呀,对不起,你知道周赫助理住哪间吗?”
“助理?”隔壁的演员歪头想了想,“他都没正式签公司吧?好像是没助理,怎么了,是不是跟的第三辆车,还没回来啊。”
“不是,我帮忙收东西,最后一辆艺人车回来的,车上没他。”这天气又不可能出去,卓因行再次抬手敲了几声,还是没人应,“我去楼下问问工作人员吧,人得联系上才行,抱歉啊打扰你了。”
“没事,卓老师再见。”
卓因行下楼,看到工作人员正陆陆续续从大堂往客房这边走,几乎人人都淋透了,大夏天的往外冒着寒气。
他其实不太擅长和陌生人社交,但这种极端天气,他找不到周赫不放心,随意拦了一位面相看起来比较和善的男人,“对不起打扰一下,你有看到周赫吗?”
“周赫?哪个是周赫?”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显然不是能熟识艺人的年纪。
卓因行拼命想周赫有什么突出特征,越着急越说不到重点,“男主角,很高很帅,刘海很长盖眼睛。”
“你们这群人哪个不高不帅...”男人擦着从头顶渗下来的雨水,皱眉调动记忆无果,突然拉住了身边经过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脸上豁然开朗,“老张,刚才帮你搬东西上车的那个小孩,是不是叫周赫?”
老张点头,“对啊,好小伙,跟我收拾到挺晚的,明星的车都走了他还帮忙搬东西呢,说跟最后一个司机一起走就行。”
卓因行赶紧追问,“最后一个司机是谁呀?”
“最后一个...”老张抻着脖子往后看,“诶!老刘!帮你搬货那小子呢?是搭你车回来的不?”
“我车?”老刘一脸茫然,“他不是明星么,场务说明星跟明星车走啊。”
老张抬起手背往手心上一摔,脸色立马变了,“坏了!把人落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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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腕间红痕
工作人员当下就报了警,卓因行则借了一辆剧组的车,直奔郊区拍摄地。
他重来这一回,最首要的任务就是不让周赫早亡,现在可好,别说六年了,六个月都没到,周赫就面临了死亡的风险。
是他从一开始没有按照上一世的原定选择行事,才导致现在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山林戏从绿布变成了实景。
也是他愚蠢的装大牌计划,让同组的演员们对周赫疏远,导致周赫没有上大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不管怎么说,他都有责任。
他是一个干什么都习惯慢慢悠悠的人,平时出门也会注意形象,但当下情况紧急,他什么都顾不上了。
酒店门口就有备用伞,他顾不上拿,一出门就被淋个透彻,眼镜片上全是水珠,视野里的画面被雨水晕染模糊。
踏着水坐进车里,往常都要用保养液和专用眼镜布仔细擦拭的眼镜,现在用衬衫一角随意蹭了两下,吸走水渍。
雨天路滑,是最应该求稳的时候,这个一向稳妥的人,却把平时一个小时的车程,开成了四十分钟。
疾驰至小山脚下,当地管理人员挥着疏散信号旗将他拦下,“雨天有山洪风险,禁止车辆上山。”
“拜托通融一下,我朋友好像在山上,让我上去找找他好吗?”卓因行开窗探出头来,雨点拍在他脸上痛感极其明显。
管理人员表情严肃,“这是能通融的事情吗?你确定有人在山上的话,我们可以报警处理,但你肯定不能上去。”
“我们已经报警了,我不开车,步行上去可€€€€”
“不可以!”大雨遮蔽听觉,管理人员厉声打断,“要是山洪真的爆发,连你现在这个位置都不安全。你上去只会给救援队增加负担,既然已经报警,请退回安全地带等候救援队。”
有人拦着他总不能硬闯,而且管理人员说的也有道理,他这个身体素质,别到时候还没找到周赫,他先被大雨浇晕了。
他讨厌这种在死亡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在周赫的死亡面前。
冷风携着雨滴打进车里,刺得他打了个抖,紧接着就是一个大喷嚏。
他把事情告诉罗婷,罗婷发来了周赫的电话号码,他坚持不屑地打了好多遍,都是暂时无法接听。
他想尝试着再和工作人员争取,甚至打算胡编乱造自己有探险和登山经验,下一秒,警队和救援队的车辆终于来到了现场。
其实他们前后脚不过七八分钟,卓因行却觉得度秒如年,他给救援队报了位置,被留在山下继续煎熬。
在杂乱的雨声和震耳的雷声里,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紧张、害怕、自责。
他下意识咬着嘴唇,一股腥甜随着雨水一起被打进嘴里,这才反应过来,是唇肉被咬破了。
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管理人员旁边的一个大叔没忍住,开了口。
大叔一看就是当地人,守在山下的小屋里,趴在窗台一脸淡定,“小伙子你不用太慌,这个山很稳,下了这么多年大雨也没出过事情,顶多就是一个路滑。困在上面的都是胆小不敢自己走的,实际上不开车没什么风险,我主要是在这里拦你们外地人,我们本地人都习惯了。”
卓因行听了这些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叔,“那您让我上去行吗?”
“你这小子非得添乱呢。”大叔伸手拦他,“你信我,就这么个小山包,翻不起大风浪。”
眼见着松口以后卓因行更坐不住,大叔作势出门,要把他拉进小屋里看着,刚一开门,恍惚间看见绿林里救援队的衣服闪过。
大叔赶紧给他指过去,“下来了下来了,这么着急,你女朋友啊?”
卓因行没心思闲聊,下车往救援队下山的路口走过去,被管理人员拦在半路,仍探着上半身往前看。
他知道自己该乖乖等在车里,下来走这么一两步也不抵用,还会增加管理人员的负担。
可是他克制不住,背负人命的感觉有多糟糕他不想再体会一次,周赫明明才二十一岁,还要迈向更远大的前程,那种戛然而止的痛惜和罪恶感,他确信现在的自己无法承受第二遍。
好在这次命运没有再捉弄他,周赫完完整整地走出来了。
管理人员不再拦他,他冲过去抓住周赫的双臂,“没事吧?嗯?摔到了吗?”
周赫全身湿透,半身浸染着泥水 ,鬓角被淋湿的头发底下,淡淡的血水混合着雨水流了下来。
他有些晕晕乎乎地,但看见卓因行便笑了,迷迷糊糊地说:“卓老师,我没有摔到,但被砸了一下,突然就变得…很黑很黑…”
“我以为我要死了,大家都不喜欢我…谁会发现我被落下了呢…”
“然后我突然就想到你了。虽然之前你说不讨厌我,我都不敢信,但是昨天晚上你说的,我信了。”
“卓老师,谢谢你,我没信错…你没有骗我...”
我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周赫突然向前栽倒在了卓因行怀里,嘴唇擦过卓因行的鬓发落到侧颈,落得个不成形的拥抱。
卓因行撑不住他,被砸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多亏救援人员扶住。
救援队把周赫架起来,一起往车上走,“赶紧把人带医院检查一下,砸到头了。”
一听这话,卓因行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他来不及回味周赫话里的感情,也来不及感知皮肤上短暂的温热,紧着帮忙把周赫抬上救援车,自己开车跟在后面。
太慌张,太忙碌,没有听到大叔在后面嘀咕了一句,“原来是男朋友啊,难得。”
-
医院。
谢过救援人员,卓因行跑前跑后给周赫做了多项检查,好在苍天有眼,最终诊断除了额头有一道外伤,并无大碍。
至于晕倒,医生说这点小伤的出血量,其实不至于晕倒,可能是精神过度紧张后又突然放松导致的,大脑内部并没有问题。
现在患者也已经清醒,可以直接回家。
卓因行提在心口的气彻底放下,缓过神儿来,挨个回复了导演和制片的微信,拉开病床前的布帘,“周赫,我们可以回去了,郑导说这雨得明天才能停,我们的通告都挪到后天了,给你放一天假。”
周赫靠在病床上,气色很好,额角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被头发挡住一部分,乍一看完全健康。
只是情绪上恹恹的,低声解释说:“我搬最后一箱道具的时候走远了,司机大哥可能以为我跟艺人车走了,就把我落下了。”
他随身带着小包装的湿纸巾,撕开一张,牵过卓因行的手,擦他手背上溅到的泥渍,“我想等雨小一点再下山的,但是风太大了有断枝砸下来,对不起卓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湿纸巾触及手背,卓因行能感受到动作里的讨好,安慰道:“这是剧组的疏忽,而且你是好心,道歉做什么,走吧,回酒店洗澡换衣服。”
他想抽回手,周赫却没放。
周赫扔掉了湿纸巾,把他的袖口挽上去,“卓老师,你也受伤了。”
卓因行低头看,自己手腕上有一道斜长的红痕,他皮肤敏感,身上青或红很常见,“这算什么伤,可能是在哪碰了一下。”
周赫仍不放手,“碰一下就会这样吗?”
卓因行不知道这有什么可较真的,这道红痕看起来并不骇人,也不像伤口,怎么就能让周赫这么死死地盯着呢?
一直被攥着手腕,他有些别扭,第二次想要收回手,周赫仍旧不放,反而伸出拇指在他手腕内侧用力刮蹭了一下。
周赫的指腹有厚茧,又用了力,刮过的地方瞬间红起来,微肿刺痛。
卓因行看着比斜长红痕更像伤口的痕迹,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周赫?”
非常抱歉!
昨晚上班太累了,一沾床就睡着了,今天去洗把冷水脸,尽力清醒。
今天的周赫又在暴露本性~
12.同床共枕
“周赫?”
“啊…对不起卓老师,我怕你是讳疾忌医,所以试一下。”周赫像看见什么新奇事物一般,抬起拇指又放下,似乎是想再碰一碰,又怕自己指腹粗糙,多轻都算伤害。
周赫抬头,“原来真的有人碰一下就会红,抱歉,痛吗?”
卓因行的皮肤敏感,但痛觉迟钝,他摇摇头道:“别玩了,走吧。”
这下周赫终于肯将他的手腕放归,他看了看,被周赫攥过的那一圈儿也隐隐泛起了绯色。
他不甚在意,罗婷第一次发现他这种皮肤特质的时候,也是十分好奇地在他的小臂上刮出了两道红。
当时罗婷解释说,一是好奇,二是心瘾,有时候,美好纯净的事物并不能激发人们的保护欲,反而能激发人们的破坏欲。
这种说法他没太放在心上,觉得罗婷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幼稚找了个体面的借口,当下也是一样, 他认为周赫不过是好奇,起了玩心,毕竟男人都是幼稚的。
他帮周赫拿了开好的外伤药膏,一齐往停车位走。
他一出门就打了个寒战,雨势小了一些,但起了更大的风,浑身湿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他几乎错以为自己来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