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旖光眼皮跳了跳,实在对这个称呼接受无能,盯着段练看了会儿:“算了。”毕竟是傅竞泽的家人。
“我饿了。”盛旖光对傅竞泽说。
傅竞泽没再看段练:“来之前我让薛文达订了餐,跟我去公司吧?”
盛旖光没什么意见。
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其他被场面吓住的人才敢凑到段练跟前:“练哥,你没事吧?”
“傅总说的话你别太放心上,气头上而已。”
耳边嗡嗡的,段练一句也听不进去,脑子里还全是刚才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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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盛旖光问:“怎么不告诉我段练是你表弟?”
傅竞泽的回答很简短:“忘了。”
盛旖光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泄了气懒散地仰靠在座椅里,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过了会儿,傅竞泽突然开口:“他的事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盛旖光刚合上的眼睛猛然睁开,凑近傅竞泽拿走他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直直地探入他的眼底,颇有兴致的:“真的啊?”
拿掉眼镜后傅竞泽看着柔和了些,他静默地望着盛旖光,似在等下一句话。
盛旖光继续:“有多对不起啊,是能去民政局5号窗口的那种对不起吗?”
傅竞泽毫不配合:“恐怕不能。”
“哦,那不用你对不起了。”盛旖光将眼镜戴上,屈膝抵着中间的隔挡,对着内视镜照照调整表情,随着动作,宽松的衣摆下纤瘦的腰身隐现。
“不过我发现我有做赌王的潜质。”盛旖光边说边学电视里般,伸手推了下眼镜,唇畔勾出抹坏坏的笑。
而后侧头问傅竞泽:“是不是很有斯文败类气质?”银丝边眼镜下,鼻尖的黑色小痣惹眼。
傅竞泽眼眸动了下,忽然伸手覆在盛旖光蓬松的发顶,将翘起的一缕收拢。
柔软的发丝撩擦过掌心,来不及抵抗就被抚平得彻底,傅竞泽将手收回:“现在像了,语文课代表。”
盛旖光刚要得意就被打回原型,气哼哼瞪了眼傅竞泽:“这就是你对不起的态度!”
傅竞泽转移话题:“刚说有赌王的潜质,体现在哪?”
盛旖光马上被引起谈兴:“差点忘了,我给你说我今天可厉害,骰子摇了5个5,当时段练脸都黑了。”
“他喝了一整瓶伏特加还是不服要跟我再来,我不想答应他,他就堵着不让走,不是你来了我肯定把他揍趴下。”
“这人酒品真的不行,不过他那些朋友还算够意思。”
“你说他都不了解我,就敢和我玩猜点数,我跟着我爸从小玩到大的能不会吗。”
盛旖光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傅竞泽说这些,就是觉得该说点话。
说到后面,盛旖光认真的:“傅竞泽,我发现你比我凶多了。段练都让你吓哭了。”
傅竞泽看着他:“吓到你了吗?”
盛旖光立马否认:“怎么可能,不过那可是你表弟,回头你姑姑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会,不用听他们的。”
“哦。”盛旖光被他看得不太自在,偏开头去看窗外,忽然意识到他们在停车场待了很久。
到现在也还没吃上饭,肚子都空了,盛旖光问:“傅竞泽,你怎么不开车?”
没有等来回答,有热息漫到耳廓:“旖光,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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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的心跳好快。”
盛旖光莫名的不敢回头,此时此刻才察觉到自己说那样多的话,做那样多的动作其实是一种掩饰,从傅竞泽出现,从他出乎意料地维护自己,从得知段练是他的表弟,自己就没有平静过。
这不是一种很好的情绪,盛旖光不喜欢,也不想让傅竞泽发现。
可傅竞泽总是那么讨厌,那么的自以为是。
盛旖光努力稳住呼吸,否认了傅竞泽的说法:“不是吃醋,天太热了。”语气相当的坚决,至少说服了自己。
傅竞泽捏住他尖细的下巴,稍稍用力让他面对自己:“那为什么来找段练?”
盛旖光感觉傅竞泽眼底有种很难懂的东西,并不陌生。像天与海相连不知终点,像山巅的雪粒被风带走不知落点,是极深的渴望与克制到极致的仿徨。
傅竞泽从来不会这样,他从来都是坚硬的、冰冷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他,也无法让他共情,像是天生的情感匮乏。
盛旖光想到第一次见傅竞泽,那会儿他上二年级,因为捣乱又个子高,被老师打发到后排一个人坐,别人都有同桌就他没有;别人有人可以说小话他不可以;别人能画三八线他不能。
盛旖光很不开心,他想找人说话。
直到班里来了个转学生,高高瘦瘦的浑身透着孤傲,有种别的小孩没有的特殊气质,总之看着很不好惹。老师让他做了盛旖光的同桌,盛旖光就有了全校最好看的同桌。
盛旖光很高兴,当即将自己的零食分了新同桌一半,但新同桌没要,也拒绝和他有交流,几乎都是他自说自话。甚至后来因为他和别的同学课间玩闹,不小心把新同桌的笔碰掉了,新同桌主动画了三八线和他进入冷战模式。
时间久了盛旖光便很少会去打扰傅竞泽,偶尔越了三八线也会在被发现前悄悄收回来,两人相安无事地当了2个月同桌,直到有天午休盛旖光被高年级的堵在楼梯角,傅竞泽帮着他一起揍了人,两人关系好转了点。
当然打架的代价就是叫家长,放学后盛旖光妈妈就来了,盛旖光被揪着耳朵一顿训。
趁着妈妈和班主任说话的间隙,盛旖光捂着被扯痛的耳朵挪到孤零零站着的傅竞泽身边,小小声问他:“你爸爸妈妈呢,不用过来吗?”
傅竞泽没什么情绪地抬眼,以平常的口吻:“他们来不了。”
于是盛旖光就以为傅竞泽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觉得他好惨,邀请他跟自己回家吃自己妈妈做的饭。
那之后盛旖光又对傅竞泽热情起来,以为是个面冷心热的仗义好同学。
“旖光,为什么。”傅竞泽又将问题问了一边,似乎确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盛旖光思绪被拉回来,想明白了困扰自己的问题。今天傅竞泽会护着他,就和小学时帮他打架一样,护短而已。毕竟比起不在一起长大的表弟,还是手握一半财产的配偶更亲近些。
换成盛旖光也会这样做,假如他父母之外的亲人敢对他老婆指指点点、动手动脚,他绝对要把那人鼻子揍塌的。
心跳平缓下来,盛旖光拨开傅竞泽的手不让他再碰自己:“你手好烫。”
“因为他昨天气到我了,我才把车开过来让他看看的,和你没关系。”盛旖光不擅长说谎,好在他脸本来就很红也不用担心被看穿。
傅竞泽盯着他看了几分钟,在他快要绷不住想再找个有力的理由时,才终于退步:“饿了?”
盛旖光忙点头:“离饿死就差一点点了。”镜片下,鼻尖那颗小痣跟着一晃一晃的。
傅竞泽探手,却只是扯过安全带替盛旖光扣上:“那坚持下。”说完撤身坐正,启动车子。
下巴还残留了点温度,盛旖光把车内空调出风口往上调了些,然后低头拿手机玩抽卡游戏。
盛旖光玩得专心,渐渐也就真的忘了之前的尴尬。
“下车。”
听到傅竞泽的声音,盛旖光收起手机,跟着下了车。
从停车场到办公楼还有点距离,盛旖光边走边往两边看,这里应该是个科技园区,有很多高楼,相对商业区来说比较僻静,路人大多脚步匆匆。
最显眼的是沿江的那座大厦,占地广阔,高耸的建筑如钢铁巨人矗立,散发着冰冷威压,外立面上高高悬着的品牌LOGO又如燃起的红色火焰,于冰冷中生出热情,是会被注视和向往的存在。
盛旖光跟着傅竞泽一步步靠近江边,进入那座气势恢弘的建筑物。经过旋转门,科技感极强的未来风格内装迎面而来,仿佛进入异度空间。
盛旖光目光转来转去没个停歇。
正值午休时间,宽敞的一楼大厅人来人往,卡机不断发出播报声。挂着工牌的打工人们穿着或正式或随意,鱼涌般出入,脚步算不上轻盈。
不时有人将目光投过来,好奇盛旖光这张生面孔,也有离得近的和傅竞泽打招呼。
傅竞泽颔首回应,脚步放得很慢,任由盛旖光在一楼参观。
走到卡机前盛旖光才侧头看傅竞泽,问他:“你工牌呢?”他看大家都要刷工牌才能进出。
一旁站立的保安正要帮着开,傅竞泽眼神制止了,从西服口袋拿出自己的工牌递给盛旖光。
盛旖光接过,学其他人一样贴到感应区,卡机的隔板紧跟着就收了起来,非常灵敏迅速。
走进去后盛旖光复制操作,对傅竞泽招手:“傅竞泽,你快进来。”
傅竞泽听话地越过卡机,走到盛旖光面前低眸看他玩自己的工牌。
盛旖光的好奇心总是很旺盛,就像第一次见面就追着傅竞泽问为什么长那么高,为什么长那么好看,为什么拒绝零食,为什么不爱说话,总是有很多的问题,什么都想知道。
盛旖光捏着工牌,认真问到:“傅竞泽,现在都是用工牌吗?我以前看电视里都没有这样哎,反派找事都可以直接闯进主角的公司。”
傅竞泽:“不是,但很多。”
正好电梯门开了,盛旖光拉着傅竞泽进去,可能是有傅竞泽,没有人再进来。
电梯门缓缓合上。
盛旖光不知道楼层就没去按,对着电梯的镜面内壁自照,他视力一直很好没戴过眼镜,现在看着自己戴眼镜的样子有些新奇,视线扫到傅竞泽身上的西服,盛旖光想穿上正装会更搭配吧,等他去面试可以这样打扮,显得稳重靠谱。
“刷一下。”
傅竞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盛旖光忙应:“好。”接着拿工牌到感应区贴了下。
看傅竞泽选好楼层,盛旖光感叹:“它还挺好用的。”安全感拉满了,基本不用担心有坏人闯进来。
盛旖光问:“不过要是忘带了怎么办啊?”
傅竞泽:“有保安。”
“保安真是个神圣的职业,你说我可以去应聘保安吗?”盛旖光问的有些认真,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找不到专业对口的工作,除非重新去上大学的课程,想着就为自己掬了把泪。
傅竞泽也认真打量他清瘦的身板,十分客观的:“竞争力偏弱。”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盛旖光选择闭嘴。
很快电梯在顶楼停下。
傅竞泽的助理薛文达在过道上:“傅总,太太,午餐已经放在办公室里了。”
傅竞泽:“嗯,你先午休。”
薛文达先走了。
傅竞泽的办公室很大,有一整面的落地窗,不过可能是阳光太大了,百叶窗遮住三分之二。
深灰色布艺沙发中间的桌子上摆放了几个餐盒,食物的香味已经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