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帝国教书的日子 第38章

“凡兵,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夫杀人之父兄,利人之货财,臣妾人之子女,此皆盗也。”魏缭慷慨的表达自己对战争的看法,嬴政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然后就听他说,“权敌审将,而后举兵。将帅者心也,群下者,支节也。”大概意思就是,在开战前要细致地分析敌情,慎重选好将领,然后再出兵。一定要保证将帅与士卒之间的配合,就要想脑子与四肢那样协调一致。(1)

两人谈了很久,也说了很多,最后嬴政认定这是位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大手一挥就赏下宅邸财宝,让魏缭在咸阳安家。

顾衍耐心地等魏缭离开后才和嬴政谈起自己刚刚旁听的发现,“王上,这位恐怕对您颇有成见啊!”

上一世就和魏缭打过交道的嬴政当然知道他对自己有成见,只是那都是他成为国尉后的事了,顾衍是怎么从两人第一次谈话中猜到的呢?他又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魏缭显然更喜道义为民之君,言谈中必有‘不攻无过之城,不杀无罪之人’云云,而您对此并不感兴趣,而且表现得太过明显了。”顾衍将自己找到的能做酒石的浆果放在案几上,站起身面对嬴政,“魏缭有相面占卜之能,恐会对王上心生忧虑啊!”

“可惜道义为民之君并不愿用他。”嬴政嗤笑,“当然,先生若是能为寡人留着他最好,若是不能”魏缭逃几次,他就抓几次。

顾衍秒懂嬴政的言外之意,轻按额头无奈道,“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炫聪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2)。未教王上君上之道乃臣之过,但王上也不必样样都犯吧!”

“寡人又不是不知”嬴政嘟囔着,“这不是说了可以先让先生帮寡人留下他嘛!”

“嗯?”

“寡人受教。”嬴政一听顾衍的语气不对,立刻行礼认错。究竟是不是真的把顾衍的话听进心里,那就不知道了。

顾衍这才叹了口气,决定给不服输的君王一个台阶下,于是转身将自己带来的浆果递给嬴政说,“臣找到能治疗南方血吸虫病的药物了。”

嬴政自然是看过太医们的报告,对血吸虫病也有所了解,立刻说,“其实只要组织百姓清理河道,不食生水就行,为何要花大力气制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1)《尉缭子》,但是需要说明的是,《尉缭子》这本书的作者并不是文中的秦国尉缭,作者是谁不可考,很可能是魏惠王时期的隐士书写,秦国尉缭补充增订的。

(2)《资治通鉴》感谢在2022-02-0921:19:20~2022-02-1021: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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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楚人信巫不信医,自三代以来为然。”顾衍用手捻着名为罗望子的浆果,平和的说,“凡疾不计久近浅深,药一入口不效,即屏去。至于巫,反覆十数不效,不悔,且引咎痛自责,殚其财,竭其力,卒不效,且死,乃交责之曰,是医之误,而用巫之晚也。终不一语加咎巫。故功恒归于巫,而败恒归于医。(1)”大概意思就是,楚国人只要有病,不管病情轻重,只要医生开的药喝一次不见效果就不再看病,反而寻求巫术,巫师巫女尝试十几次都没有效果他们也不怪罪巫者。如果因为耽误治疗死了,他们只会怪罪医生,认为是自己找巫师找晚了。如果病好了,就只会说是巫师的功劳。

“是故,臣不认为医之能收其心。”顾衍身为楚人,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毕竟,官员此去并不是单单为了保存自己,而且也要收复民心。臣认为先使百姓认为秦国掌握‘神药’,信服于官吏,再图谋根治,方能建设南方。”

当然,所谓‘神药’就是他手里的酒石了。

嬴政听顾衍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打算用方术忽悠百姓和贵族,忽然想起前世徐福,他严重怀疑那个方士在来见自己前也是这样做计划的。

顾衍半天没听到嬴政的声音,也慢慢停了下来。他把玩着盒子里的小果子,耐心地等嬴政回过神。没过一会,他就听到嬴政幽幽的说,“寡人尤记多年前先生同寡人说过,何为与天地同寿之类的话吧!”

顾衍眨了眨眼睛,说实在话,他和嬴政说过很多话,根本记不清都说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至于对长生不老的理解,顾衍觉得自己应该是和嬴政说过的。

然后他笑着点点头,“恐怕是年幼时的戏言,王上怎会记这么久?”这话说的,打的就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因为他担心自己小时候为了忽悠同样年幼的嬴政,给他承诺过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寿于天齐。所以玩了个文字游戏,既承认了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又说具体内容只是戏言当不得真。

嬴政瞪了自己先生一眼,听这话不就是忘了吗?其实当了几十年帝王的嬴政其实能够做到帝王威仪,冠盖九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喜怒不形于色,可他毕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像塑像一样维持着一中样子。

面对自己亲近之人时,嬴政并不会做出那样的姿态来威慑人。所以对于因为身体愿意甚少参与常朝的顾衍来说,嬴政耍脾气,胡闹的时候要比他端正威仪的时候要多。

嬴政自己在心里抱怨了几句,最后笑道,“先生曾经对寡人说,天地有德,庇佑万民,是以百姓常念其德,视其亘古不变。寡人不必追求肉身之永存,只需德与天齐便可灵魂不朽。”

顾衍确定,这是他说的。就算因为年代久远,可能嬴政的重复不是完全一致,但意思相同。顾衍将罗望子放在案几上,端正的行礼道,“臣,初心不变。”助您功过三皇,德高五帝,灵魂不朽。

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嬴政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时人信奉神明、巫术等等,就算是一直不信鬼神的他也在天道的威压下不得不承认真的有无形的力量在冥冥中影响着什么。而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信仰,嬴政自然会想起方士们的把戏。

如果嬴政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同样是重来一次的话,自然而然会想到被方士骗的团团转的自己。

长生,不必是躯体。

听到满意的回答,嬴政这才走到顾衍身边,拿起罗望子仔细端详。然后皱着眉头说,“寡人记得此物南方常见,先生拿它恐怕忽悠不住楚人啊!”

顾衍无奈的重复自己刚才说的话,“这只是原材料的一中,还需酿造后再处理。”然后开始详细的介绍吐酒石的制作方法。

嬴政了解到是通过化学方式将用浆果酿酒后产生的结晶再加工,才能得到药品后点点头,“炮制药材的一中方式。”这倒像是太医们会给出的答案。

顾衍点点头,“差不多。而且这中制备方法会产生一些蒸汽沸腾的效果,可以让官员们当着当地百姓的面制作,更能取信于他们。”

嬴政点点头,赞同了顾衍的方案。

一个半月后,在昌平君和昌文君离开咸阳的时候,顾衍已经教会了太医们如何制作吐酒石,只是在北方并没有血吸虫病的病人,还不能做临床实验。好在,昌平君、昌文君和顾家都供养着所谓的巫医,这中有病开药,救不了就上巫术的楚地特有工中在民间非常受欢迎,顾衍将药品交给这些巫医,嘱咐昌文君伺机行事后才稍微放心了些。

而因为王令,从槐里到咸阳任职的李信也在出发的队伍里。因为三线开战,秦国几乎抽调了能动用的所有将领,作为陇西李氏的子孙,李信自然也被嬴政抽调进了部队,结束了他为期三周的秦王近侍的职业生涯。

跳脱的青年有着中原人没有的精气神,盯着前来送行的顾衍看了好一会,他催马向前问裨将军桓(2)道,“那就是顾丞相?看着可这年轻。”此时人到二十岁后就开始蓄须,到了二十五岁几乎每人都有一把好看的胡子了。但顾衍嫌弃那样不便打理,所以至今都没有留胡子,这也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一些。

“不得无礼。”桓皱着眉头提醒自己的同僚,“丞相大才,岂是你我可任意褒贬的?”他开始怀疑王上命这李氏的小子随军是不是有些不妥,这样跳脱的性子放在战场上是会惹出麻烦的。

“我只是震惊于丞相如此大才,竟然如此年轻。少年俊才谁不喜欢呢?”李信笑着说,“并未对丞相无礼。”

同僚见他只是少年心性,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不过桓在心里想着,在战场上一定要盯紧点自己这位同僚,省得到时候也出麻烦。

出征的队伍嘈杂,顾衍自然听不到队伍里的小插曲,他正笑着对昌平君说,“衍在这里便愿君侯旗开得胜,洗清耻辱了。”

昌平君骑在马上对顾衍抱拳,“多谢丞相美言,臣定不负王上与您所托。”

顾衍行揖礼后,带着百官将官道让开送将军们出咸阳城门。至于这次调动的军队,还在百里外的军营等着他们,并不在这里。

修整平齐的官道直通军营,将军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驻扎地。顾衍站在咸阳城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想着虽然昌平君此时没有反意,可楚国三家(3)不是开玩笑的,虽然现在看来三个家族看似对立,不过到了宗庙被毁的时候他们恐怕也会团结起来,然后想办法说服昌平君这位考烈王之子继承楚国,对抗秦国。

嬴政派这么多秦国将领,甚至把几乎不问朝政的昌文君都拉出来给昌平君当丞相,大概就是在防着昌平君,像在他被策反后能立刻接管所有事物,防止出现临阵倒戈导致战败的情况。

在昌平君出咸阳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被嬴政信任了。而不被信任的臣子,结果只有一个。

所以,此战不论结果如何,昌平君必死。

直到甘罗提醒他将军们已经走远后,顾衍才笑着让朝臣们都散了,而自己却向农田走去。忙了好几个月,刚好秋收已经结束,他也有了空闲,又可以去和农人们聊聊了。

顾衍这边是终于能休息一阵了,而嬴政却还忙于前线的事情。

杨端和报联军本就有退兵之意,但因蒙毅的军队断其退路迟迟不能退,如今秋收将过,士兵们误了农时,导致军心不稳,眼见已经有溃散之像,这次他来信就是为了问嬴政是打还是放。

嬴政将杨端和的军报放下,又拿起蒙毅的军报。蒙毅写的是韩国诸城皆以攻下,按丞相的命令安抚百姓,开仓放粮,境内并无反意,只剩韩国都城新郑还在围困中。同样是问嬴政是直接攻破,还是就这么等着。

在蒙毅看来,这是秦国灭掉的第一个大国,嬴政肯定需要斟酌一下。毕竟七国世代联姻,灭一国容易,但随之而来的就很有可能是其余六国的联合反抗。秦国刚刚调兵‘助’昌平君血耻,国内空虚,若是此时六国要和秦国来个鱼死网破,秦国确实会有危险。

嬴政皱了皱眉头,让蒙毅写降表给城里的韩王,就说投降可以留他伯之位,将新郑留给他做封地,但要将公子非、韩丞相以及兵权交给秦国。若是不降,那就直接攻破新郑再回来。

蒙毅这边处理完,嬴政又看向杨端和的军报,斟酌了一下写道,“不必与其纠缠,击退便可。”这大概是秦国君臣之间的暗语,意思就是我主观意思是把他们放了,但是在执行层面直接放走有些亏,所以你带着守军剿灭有生力量后再把那些残兵放走。

嬴政满意的将军报交给侍从,让他们尽快发往前线。托顾衍带着人修整秦国道路的福,从咸阳到函谷关,如果跨马加鞭走官道,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把信送到了。

不出一个月,嬴政就得到了蒙毅和杨端和的回信,所有王令皆已执行。

于是,秦王政六年,韩国投降,秦迁韩伯于高平,以为秦国附庸。五国联军无功而返,领兵的赵国将领庞€€战死。同年夏,迁公子非、韩丞相张平一家于咸阳。

作者有话要说:(1)《赠医者汤伯高序》

(2)裨将军:副将,是一个临时职位,只有在军队出征的时候才会找人担任,战争结束就会归还。桓,是人名。无姓无氏,无字,只有名。出国后其他人就会称他为秦桓,和魏缭一样的性质。

(3)指的是屈、景、昭三氏,是非常古老的家族,大概在楚国境内繁衍了很多个世纪,比楚国建国的时间都长。但拥有这个氏是在和楚王联姻后,所以可以称其为楚国的中坚力量。

第74章

如今已经改名为郢的寿春作为新的楚国都城及其繁华,衣袂如云摩肩接踵,即使正在与他国交战也不影响楚人享受生活。南方的城池不比北方,城中多有水道穿过,如今不过日光初现便有行船下水。

短衣大€€的平民立在行船上互相致意,也有的农人围在水边手持农具低声议论。

“可听说秦昌平君带兵而来?”

“不是正与秦交战,那秦将领兵而来不是应当?难道那秦君以为多些人我楚人就怕了他们秦蛮不成?”楚人向来看不起北方的秦国,但凡提起口必称秦蛮。不过秦国也没好到哪里去,楚夷楚夷也叫的顺嘴。

“哎,不是不是”最先开口的农人摆摆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昌平君是考烈王之子,正统的楚人矣。”

“对,我也听说了。”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个农人接话,“听说如今的王上可不是考烈王之子,是太后怀了春申君的孩子后再嫁考烈王生下的,不是我君上血脉。而且”

“而且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飞快地说,“去年王上不是下令处死春申君吗?那些肉食者有的怀疑就是在灭口。”言辞里竟然暗示贵族们也这样认为。

“这”

一时间闲谈的农人都有些震惊,可仔细想想却也有些道理。春申君受楚人爱戴,楚王无缘无故的杀掉他本就招人怀疑,如今有人给了解释,很多人都觉得很有道理。而且最先开口的那位农人还补充道,“听闻昌平君此来,就是为父血辱的。”

一旦谈论到贵族的尊严问题,大部分人都不在说话。虽然秦楚世仇非鲜血尸骸不可平,可若是考烈王的长子要为自己父亲报仇,那就不是国家间的战争,而是尊严血脉之争,秦国派兵帮忙谁能不说一句‘正义之师’?

又闲谈了几句,农人们见日头上来就四散离开务农了。可这些话却被不少人记在心中。

这样的传言在楚国各地流传,版本各不相同但意思基本一样。

而此时景氏族长府邸。

“上柱国,这些传言几乎遍布楚国全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景家在朝中任职的后辈跪坐于西座和位于东位的族长说话。

楚国的官职与中原各国都不同,上柱国就是武官的最高职位,再上面就是令尹,而令尹可以类比中原的丞相之位。这一代景家掌握着军权。

“某失悔啊。”景家族长景南拍拍案几,“当年就应直谏考烈王将公子启接回来,而不是让李嫣那个贱民”公子启便是昌平君熊启,但说着说着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妥,景南停了下来。

“如今秦军攻势凶猛,又有大义在身,此战恐怕不吉。”另一边的昭氏族长沉稳道,他是如今的左司马,“更何况,你我都知道如今王上并非考烈王亲子,秦国这理由找得可真是好。”让人无法反驳,因为这个理由不仅是理由,也是事实。阳谋不可避啊!

一直沉默的听着几人说话的屈家主母€€姬听到昭氏的话一下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屈氏的家主身体不好,内外大小事物都是主母在管,这次三家开会也是她来代劳。她将手按在自己腰间的长剑上,眼中隐含怒火,“昭氏何出此言?这与战前动摇军心又有何异?秦人攻势再猛,我楚人岂是被吓唬一下就会退缩的?君上无德不代表楚人无能!芷已经求问诸天,败军之言还希望诸位不要再提。”她的闺名为芷,€€姓是真正继承祝融血脉的大巫祝世家,出过非常多的巫女巫师。当她说完后,景、昭两氏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见几人都沉默了下来,€€姬才重新坐下,但她还是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来重重拍在案几上,好像是在说,要是有谁再说不利于迎战的颓丧话,她就会拿剑按动摇军心的军规将其斩杀于堂前。

如今打仗流行搬出道义来压制敌人。楚国本就被秦人逼的节节败退,若不是昭氏的分家项氏在前线抵抗,估计不出三个月寿春就会被攻破,而如今秦人又找来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带兵的两个家族言辞间自然有些退意。

景家的主母见大家都冷静下来,这才幽幽地说,“其实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既然君上无德,那我等便请有德之人为王便是。”

景南很快就理解了妻子的意思,“夫人是说,迎公子启归国为王?”

“是矣。”景家主母姜姬淡笑着说,“诗云‘“维鹊有巢,维鸠居之’。秦人以楚王非我族血脉为由来攻,那我等便亲迎考烈王血脉归国。鸠占鹊巢之人,不必他秦人为我楚人操心,我等自会清理宗庙,还宗庙昌明。”

“到时候还请€€姬代为向大巫祝和莫敖传达此事,开坛祭祖。”

€€姬坐在那,思虑片刻应道,“若是公子启愿归国为王,屈氏、€€家自然并无不可。”莫敖是楚国一个特殊的官职,平日并无实权,但在特殊情况下可以代表楚王行使权力,也是宗族之长,一直由屈姓的贵族担任。(1)而大巫祝自然是€€姓的家主担任。

她是€€姓家主之妹,又代屈氏掌权,自然可以答应下来。

昭氏的族长捋了捋胡子,沉声道,“那某便去信给项将军,命他尽快接触公子启。公子启少年时被考烈王教导,劝服他应该不算困难。只是听闻此次一同而来的还有三十万秦军,纵使劝服公子启也不能保证秦人停下攻战的步伐。”加上王翦先前带来的十万大军,在楚国境内的秦军就有四十万了。

“没了大义,我楚人还怕了他不成?”景南冷哼了一声,“若是公子启答应我等。那便可放任秦军长驱直入,再与公子启协力断其后路。我定要让那秦蛮的数十万大军葬身大泽,做太乙东君之祭。”太乙和东君是楚人信仰的两个神明,分别是众神之首和日神。

三家商议完后,景氏召开宴会。€€姬借故离开这种一点也不适合贵族女子在场的宴会后,没有立刻回到屈家,而是转道前往€€姓一族族长的大宅。因为作为大巫祝,族长几乎都为嫡长女担任(2),所以€€姓至今都没有氏。至于那些没有继承家业的孩子们,男孩基本上是跟随自己的父亲的氏,而女孩本就不需要氏,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给€€姓族人带来什么不便。

€€芷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将因为匆忙而有些混乱的玉杂组让侍女理顺,这才下车。穿过层层叠叠的玉珠帘走入室内,她才见到自己的长姐和长兄。

€€家的家主€€€€坐在主位上,她的弟弟屈知陪坐在旁。

€€芷和两位见礼后说,“不知长姐卜之,可有结果。”

€€€€轻笑了一下,无奈的看向自己已经嫁人多年可还是不太稳重的妹妹,但没有开口说话。反而是屈知回身将凿孔整治过的兽骨拿出来,轻声对妹妹说,“家主认为还是你自己解读为好。”

€€芷俯身行礼,然后恭敬的将兽骨接过,口中念道,“余有所疑,愿困先生决之。(3)”然后将随身的玉杂组解下,平放于案几上,又摩挲着兽骨专注地看着其上的裂痕。其实占卜只是一种帮助人们做出选择的方式,很多人在看到结果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需要一些人力不可操纵的事物来推自己一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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