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痕 第29章

“不、不用了。”稽雁行磕巴了一下,“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地址。”

“真的不用。”

阮钰穿上外套,瞥了稽雁行一眼,又问了一遍:“警察该等急了,地址。”

见状,稽雁行只能妥协:“xx公安局,在南丰路那块,离这稍微有点远。”

“行,把你的包背上,走吧。”

稽雁行跟在阮钰后头,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突然,阮钰停在原地,低头走路的稽雁行没注意,直到胸膛撞上阮钰的后背,他才慌忙退后了两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您没事吧?”

“没事。”

“怎、怎么了吗?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没什么,跟上来。”阮钰说,他喜欢稽雁行跟在他身后,这意味着稽雁行在刻意保持安全距离,阮钰想要做的,是敲开稽雁行的壳,打破他牢固的边界感。

稽雁行没说话,但往前迈了两步,和阮钰站在了一起,

他们并肩往花园后面的车库走,澄明如玉的月亮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撒下月光,像一粒粒玻璃,路灯照出影子,影子挨得很近,代替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存在。

车库不大,约有十来辆车。

阮钰按了一下车钥匙,黑色跑车的车灯闪了一下,跑车车身流畅,凶狠又性感。

稽雁行抿了抿唇,这辆车太夸张了,要是真开去公安局了,他说不准能上个双头条€€€€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

“阮总,您能……换一辆吗?”

“不喜欢?”

“不是,开跑车到公安局,有点……,张扬吧,我怕被路人拍下来,万一再被认出来了……”稽雁行想起不好的回忆,语气甚至有点急,“可以换一辆吗?”

就这?

“可以,这种小事,直接说就行。”阮钰轻轻瞥了眼稽雁行,抬手指了圈车库,“换哪辆?”

“什么?”

“这是我的车库。”

“……这样。”稽雁行指向角落里的黑色奥迪,“那辆可以吗?”

“可以。”

黑色奥迪驶出别墅区,稽雁行坐在副驾驶位,车窗外,倒退的高楼像流动的江河。

车窗半开,闷热的晚风扑面而来,稽雁行被吹得烦躁不已,也不能怨风,从上车开始,他就心乱如麻。

杜警官为什么要打来电话,事情是否有进展,今晚会否听到敲门声,明天的戏能否拍好,这些事仿佛缕缕茧丝,把稽雁行层层包裹住,密不透风。

还有……阮钰,这是最粗的那根茧丝,尽管阮钰今晚相当好说话,还主动送他到公安局,但稽雁行仍然觉得别扭,他不清楚要怎么和阮钰自然地相处。

“在想什么?”红灯变成绿灯,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来,灌进车里的风也停了,阮钰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向稽雁行,“你一直在发呆,在担心什么?”

很多很多事,像悬在头顶摇摇欲坠的利剑,像压在胸口的越来越重的巨石,但稽雁行只是说:“没什么,就是在发呆。”

阮钰对稽雁行的回答毫不意外,他也不强迫稽雁行把心底的事说出来,红灯变成绿灯,奥迪开始加速,引擎声和风声灌进稽雁行的耳朵里,混着一句:“别担心,会解决的。”

经过一个多月相处,阮钰对稽雁行多少有点了解。

稽雁行的物欲不高,合同的报酬对稽雁诱惑不大,他们确立这份关系,说好听点是机缘巧合,说难听点就是场买卖,好在过程愉悦,稽雁行给阮钰带来了宝贵的情绪价值,也正因如此,阮钰暗暗决定,在合同到期前,他会帮稽雁行根除“幻听”的心病。

车在公安局附近停下,稽雁行戴好口罩、帽子和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打开车门前,他又阮钰道谢:“阮总,谢谢您送我过来。”

抬眸看了看逐渐加深的天色,稽雁行补充道:“阮总,您先回去忙吧,我要进去找警察了。”

“不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又在撒谎,隔着墨镜和口罩,阮钰看不见稽雁行的表情,可他捕捉到了稽雁行颤抖的指尖。

幅度很小,但的确在颤抖,稽雁行在害怕€€€€被莫名的敲门声折磨了整整一个星期,先是查监控再是报警,阮钰完全能够理解稽雁行的恐惧,甚至有些可怜他。

所以阮钰说:“算了,我陪你进去,今晚没事,当个案件旁听。”

稽雁行一愣,他张张嘴,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稽雁行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好啊,那就麻烦您了。”

说到底,稽雁行不想独自面对恐惧。

“这是你的熟人吗?”杜警官手指屏幕,画面处在暂停状态,“酒店监控14天覆盖一次,我们调取了近14天的监控,重点查看了敲门声出现前的几天。”

“这个人,出现在你门口的频率最高,你们还发生过对话。”

“他在你的房门口徘徊过几次,没敲门,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认识。”稽雁行一眼认出屏幕上的身影,“小吴,剧组的组务,也住在这家酒店,负责和我对接,来找我还挺正常的。”

杜警官沉默片刻,接着提问:“除了敲门声以外,还发生过其他事吗?”

“我从栏杆上摔下来过。”/“住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六)接着更新。

周日看情况,说不定还有更新。

所以~长按海星投喂为作者加速,刚好近期在冲必读,非常感谢。

*“倒退的高楼像流动的江河”,用了席慕容那句,“簇簇的白色花朵象一条流动的江河”。

第33章 带你回家

杜警官抬手扶正警帽,警帽下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她严肃道:“稽先生,麻烦您说详细点。”

稽雁行点头,眼珠转了转,他在回忆。

片刻后,稽雁行的目光落在的金属质地的警徽上,开口道:“前段时间我在拍一场动作戏,有个动作是我被逼着退到栏杆上,整个人都要压上去,但当我压上去的时候,栏杆突然断了。”

“断了?”

“对。”

“什么样的栏杆?”

“剧组搭建的道具栏杆,通过了撞击测试,200斤的摄影师往上撞都不会断。”

杜警官启思忖片刻,问:“栏杆还在吗?”

“......我不确定,剧组会定期处理道具,栏杆可能已经被处理了。”稽雁行停顿了一下,又说,“也可能还没有。”

杜警官接着问了些细节,期间阮钰一直沉默地站在稽雁行身侧,偶尔表情严肃地拿起手机发消息。

末了,杜警官上前一步,拍了拍稽雁行的肩膀,给他打预防针:“这件事很难推进,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没有实际证据,目前甚至有没有嫌疑人线索,但警方会尽力帮你解决问题,一旦有进展,我会立即联系你。”

稽雁行心一沉,杜警官说得不无道理,他能理解,但如果一直找不到罪魁祸首,他难道要一直......被敲门声折磨吗?

这太痛苦,也太难以忍受了,可他似乎别无选择。

向杜警官道完谢,收好受案回执单,稽雁行灰着脸地走出公安局,在公安局出口,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但很快,叹息声消融在浓重的夜色里。

阮钰跨步上前,在稽雁行耳侧说了句:“别太担心。”

他刚才只是跟在稽雁行身后,给他留出思考空间。

稽雁行一愣,猛然想起阮钰还没走,他暂且把烦心事甩在脑后,慌慌张张地对阮钰说:“阮总,今晚耽误您太多时间了,您先回去吧,改天我……我请您吃饭!”

阮钰没理会稽雁行的客套,“嗯”了一声,似乎在应那句“请您吃饭”,接着,他再次安慰:“不用太担心,会解决的。”

稽雁行抿抿唇,应了声“好”,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杜警官那句“难以推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稽雁行彻底丧失了揪出真凶的信心。

“走吧,别站在这了。”阮钰拉住了稽雁行的小臂,开始往前走,“我开车送你回去。”

“啊?”稽雁行刚想婉拒,恰好对上阮钰的眼神,他顿了顿,把拒绝的话收进肚子里,“阮总,谢谢您。”

阮钰用余光瞥了瞥,稽雁行表情认真,圆溜溜的眼珠像两颗紫黑色的葡萄,阮钰心弦一动,差点脱口而出“我不需要口头上的道谢”,但察觉到稽雁行的疲惫,他没说出口。

还是别把人逼太紧了,今晚相处模式似乎也不错,对阮钰而言,这是他头一次享受被人依赖的感觉。

想要依赖他的人数不胜数,合作伙伴、员工、情人,大把大把人试图攀附阮钰,这些全都无法给他创造情绪价值。

阮钰想,他享受的大约是被稽雁行依赖的感觉€€€€怯生生的小鸟终于又探出脑袋,“啾啾”地叫了一声又一声,这让阮钰感到愉悦。

“阮总。”车刚启动,稽雁行喊了声阮钰的名字。

“什么事?”阮钰的手动了动,长指握紧方向盘,手背凸起几道青筋,宛如碧水下游走的龙蛇。

“阮总您知道这附近,有没安保很好、价格也合适的房子?”

“什么?”阮钰被问住了,他略带惊讶地睨了眼稽雁行。

“嗯……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稽雁行有点尴尬,他又没把握好和阮钰相处的边界,租房子这种事,问谁也不能问阮钰啊。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稽雁行勉强压下脸上尴尬的神色,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酒店了。

片刻后,阮钰的声音响起:“你要租房子?”

“......对。”

阮钰又沉默了,稽雁行垂着眼,不自在地咬了咬嘴唇,尽管这只是很寻常小事,但他敏感纤细的神经和丰沛细腻的感情,会把细节无限放大。

稽雁行感到难堪和后悔。

“我不太清楚,这两天帮你问问严特助。”

“好,没事,我自己再找找看€€€€您、您说什么?”

“我没有租房子的经验,这附近的房子……我不太熟悉。”阮钰平视着前风窗外的公路,路本来漆黑崎岖,但如今明亮平整,阮钰没有过租房子的需求,即便有也不用亲自操办,“严特助应该了解,回头我问问他。”

“真的可以吗?”稽雁行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好的好的,谢€€€€”

“不要每次都说谢谢。”阮钰皱皱眉,截断稽雁行的话头,“不住酒店是因为敲门声吗?”

“对……就算当晚没人敲门,我也会担心……敲门声会不会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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