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寄抬脸看了看他,说:“万一是宗先生在给她看诊呢?”
柳昔亭勉强笑了笑:“若是宗先生答应救她,她一定会先跑来告诉我的。不过没关系,游仙阁这段时间挂的两张春牌都没什么动静,生意冷淡,正好空出手帮我找人。”
苏枕寄疑惑了一下,说道:“你也要花钱让他们去找吗?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被发现吗?”
柳昔亭听他这么问立刻愣住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情。但是此时此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诡异地沉默了好半天。
纵然再迟钝,苏枕寄也感觉到了他的心虚,有些迟疑道:“难道说,你与游仙阁也有交情?”
柳昔亭嗯了一长声,不像是肯定,像是没想好要怎么说。
苏枕寄噌地坐起身,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
柳昔亭忙去扶他,说:“小心。”苏枕寄怒视他,“小什么心,快点交代!”
“嗯……我以为我告诉过你。”柳昔亭说了一句没什么用的废话。
他顶着苏枕寄要吃人的目光,继续说:“你记不记得你来到苏州后,拿到的那个取我玉佩的委任?”
苏枕寄点点头,说:“你不会要告诉我,那个委任是你挂的吧?”
柳昔亭笑了笑,说:“那你记不记得,当初你离开唤月岛前,送了我一柄小飞刀?”
苏枕寄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你见到了我的刀,所以才想出那么一个下流的委任来引我吗?”
柳昔亭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是,他被噎住了半晌,问道:“哪里下流?”
苏枕寄哼了声,说:“寻桃见我第一眼就骂我是流氓,夺人家的贴身玉佩,还不够下流吗?”
柳昔亭失笑道:“我也没想到你会直接开口要啊。”
“那不然要我怎么样?”苏枕寄瞪着他,“不问自取不就成贼了?”
柳昔亭说:“那个委任的确是我挂出去的,游仙阁也是我的。”
苏枕寄目瞪口呆了片刻,两双手的手指都用上了,像是在算他赚了多少,但是没有算出结果,苏枕寄突然抬头问道:“那我表面上是从你的手里赚钱,实际上是在给你效力了?”
柳昔亭没想到他这会儿脑子转这么快,迟疑了一下,才说:“算……算是吧。”
苏枕寄竟然笑了,说:“好吧,钱到你的手里,总比到别人手里要好。”
柳昔亭微愣,抱住他的腰,很真诚道:“到我手里,和到你手里,没有区别。”
苏枕寄看着他笑了笑,说:“那块玉佩呢?”
柳昔亭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玉佩,答道:“当时怕被你发现是我的谋划,就再也没有戴过。”
苏枕寄撇撇嘴:“可惜了,那块玉看起来价值不菲。”
“回头送你。”柳昔亭带着笑看他。
苏枕寄笑了笑,说:“我送你的那块玉呢?”柳昔亭摸了摸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玉石,说:“在这里。”
苏枕寄伸出手,说:“给我。”
柳昔亭大惊,忙用手捂紧了,说:“我罪不至此吧。”
苏枕寄不解道:“你给我看看都不行吗?”
柳昔亭仍然警惕道:“当时骗你,也是情非得已,你不会就为了一件陈年旧事就要把送我的生辰礼收回去吧?”
“你想什么呢?”苏枕寄失笑道,“当初你要我去取你的玉佩,我现在要你也来取我的,不公平吗?”
柳昔亭半信半疑地解下吊坠,很犹豫地递给他,问道:“那你还会给我吧?”
苏枕寄笑着接过来,将串着玉石的红绳绕在手指上,右手高高抬起,那块玉石便在柳昔亭的面前摇摇晃晃。
苏枕寄看他的眼睛紧紧盯着这块玉石,好像真怕自己会把它收回似的,一时觉得开怀,故意将手臂向后收了收,说:“你想把它要回去,就自己来拿吧。”
柳昔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块摇晃的玉石,慢慢坐直了身子。苏枕寄以为他要伸手来拿,已经准备好要往后躲,逗一逗他。
但他没想到,柳昔亭并没有伸手,而是侧过身子,张嘴来叼。
苏枕寄看向他清亮的眼睛,顿时心内轰然一声,竟然忘记闪躲,就让他用嘴将玉石咬在齿间。
可是柳昔亭也没有急着向后闪躲,似乎在等他的动作,就这么坐在他的身前,口中仍然咬着那块玉石,红色的绳子在他脸前垂落下来,此情此景让苏枕寄想起系在某些凶狠犬类脖子上的牵引绳。
但是面前的人神色平静,只是在等他拽住这根绳子。
苏枕寄的确伸手拽住了那根绳子,柳昔亭也没有松口,随着他的动作被他拉近。苏枕寄用手指摩挲他的脸,说:“好了,送你。”
柳昔亭脸上露出笑意,终于松了口,那块玉石就摇摇晃晃地坠在苏枕寄的指间。柳昔亭看着他,说:“你帮我戴上吧。”
他这样说,便低下了头,向他露出脆弱的脖颈。苏枕寄很慢地替他戴回去,收回手时很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柳昔亭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忽而又见他伸手拽住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柳昔亭知道这个人的力气可不小,赶紧往他身侧去凑,生怕将挂绳扯断了。
苏枕寄看他一副受制于人的模样,乐道:“你就这么怕我要收回送你的礼物吗?”
柳昔亭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看他,又移开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哦,我知道了。”苏枕寄看着他,笑说,“我送你的东西,你连我都不许碰了?”
柳昔亭赶紧说:“当然不是。”
苏枕寄含笑看着他,慢悠悠松开手,说:“可我就想这么抓着你,你又舍不得我多碰一下。”
柳昔亭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挂坠,似乎有些无措,说:“会扯断。”
苏枕寄歪了歪头看他,也不说话。
柳昔亭低下头开始摸索,苏枕寄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就不作声地看着他搜寻。
片刻后柳昔亭的手却摸到了苏枕寄的腰上,苏枕寄觉得痒,就往后躲,笑说:“你干什么?”
柳昔亭抽出他的腰带,看他的外衣散开,说:“你可以扯这个。”
苏枕寄啊了声,就听见他说:“我的外衣脱掉了,没有衣带可以用。”他说完就低下头,说:“用这个也一样的。”
苏枕寄端详了片刻,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伸手将浅色的柔软衣带搭在他的脖子上,看见他很配合地仰起头,任他松松地在颈前打了个结。
苏枕寄突然一用力,将他拽了过来,抬手摸他的喉结。
柳昔亭被这么一勒还有些不适应,又被他摸到颈间十分脆弱的位置,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偷眼瞄他。
苏枕寄凑过去吻他,笑说:“你好奇怪啊。”
柳昔亭疑惑道:“什么?”
“平日看见你时,总觉得你太精明,”苏枕寄摸着他的侧颈,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可每到这个时候,你就好像变得笨笨的。”
柳昔亭笑了笑,说:“阿寄,因为我爱你。”
苏枕寄听到他猝不及防的告白还懵了一下,片刻后才慢慢亲了亲他的嘴唇,说:“爱会让人变笨吗?”
柳昔亭感觉到他在抚摸自己的头发,他的手一路向下滑,蹭过他的耳朵,摩挲他的下巴。柳昔亭突然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熟悉,有些苦恼地想了好半天,突然明白过来。
柳昔亭握住他的手,有些怨念道:“你好像在摸狗。”
苏枕寄也愣住了,转瞬便笑出了声,仍然用手抚摸他,说:“可我喜欢你,才这么摸你。”
柳昔亭就不作声了,还迎过去吻了吻他的手指。
他突然问道:“阿寄,你一直待在这里,没关系吗?”
苏枕寄已经摸到他的胸口了,很快地回答道:“没关系。”他看着柳昔亭,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扯住他脖子上的衣带往身前一带,说:“我的手不方便,你不要乱动。”
柳昔亭耳朵红了红,说:“知道了。”
…………
往外望去,天已经黑透了。他们屋内无灯,院外还有穆府的人监视。柳昔亭担心引起他们注意,披衣起身去点灯。
苏枕寄就这么看着他,看屋内霎时亮起,看他在灯光里摇晃的影子。
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一个本该安宁的夜晚。
门外是岑书白的声音:“公子,盟主要见你。”
柳昔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苏枕寄,苏枕寄立刻坐起身,却见他示意自己不要动。柳昔亭应了声,说:“马上。”
第九十四章 药引
柳昔亭要出门时又被苏枕寄拉住,被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说:“好了。”
“你在看什么?”柳昔亭低头看了看,不解道。
苏枕寄一脸紧张,说:“担心有不能见人的痕迹。”
柳昔亭笑了笑,说:“你放心,没事的,客人们还没走光,他不会怎么样的。”
苏枕寄哦了声,顿时从神采飞扬变得有些无精打采。
柳昔亭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身出去了。
他到的时候,穆旭尧坐在厅堂正座上,除去随身的侍从,他还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见他进来,微微向他一点头,也不知为什么,柳昔亭似乎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
穆旭尧摆出和善的模样,说:“慕容大人不远千里来为穆某祝寿,实在是穆某的荣幸,隐杨也在这里,慕容大人想要做什么,就直说吧。”
柳昔亭随着他的示意入了座,心内有些七上八下。穆旭尧叫他叫得如此亲昵,让柳昔亭心内升起一些很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慕容玉,心说,他怎么来了这里。冷面审官可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慕容玉用一种似乎知道了什么的眼神盯着他看,大有意味地扫了他一遍,柳昔亭有些莫名其妙,心内有些惴惴不安。
柳昔亭头一次在这个地方坐着听他说话,但是坐得并不安稳。慕容玉与他对视一眼,看向穆旭尧,说:“我这次来,的确不只是为了祝寿。之前我和越公子在建宁有过一面之缘,听说越公子对苏州很熟,我过段时间要去趟苏州,听说越公子也在府上,便想顺道来请越公子帮忙在苏州安排一下。”
他说着看向柳昔亭,说:“越公子方便吗?”
柳昔亭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他反而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主座上的穆旭尧一眼。穆旭尧大概也没有想到慕容玉跑来要人,但是今日义子没有认成,只能想些别的借口不让柳昔亭离开。
两边都还没说话,慕容玉又说:“我听说越公子暂住在穆府,想来与盟主是忘年之交€€€€我这么突然的,要借走您老的客人,您不会因此介怀吧?”
穆旭尧立刻一笑,说:“慕容大人说的什么话,越公子是我的客,他要去哪里,自然是他自己决定。”
柳昔亭心内一松,接话道:“慕容大人要我帮忙,是看得起我这么一个小商小贩,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慕容玉立刻站起身,说:“正好我今夜就有事相商,麻烦越公子移步€€€€我住在天悦客栈,房间已经替公子准备好了。”
穆旭尧笑道:“天都黑透了,这么着急?不如一起在府上吃了晚饭再走。”
慕容玉一摆手:“酒菜我已经让人备下了,兄弟们还在府外等候。”他看向柳昔亭,说:“公子不要耽搁,去晚了饭菜就要冷了。”
夜深如墨,明亮月色洒入烛火微晃的客栈室内,慕容玉自顾自倒了酒,看向已然坐定的柳昔亭,说:“公子看上去有话想说。”
柳昔亭说:“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