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
年轻人也过抱怨他两句就打算离开了。他可能以为江沅真是是陈钊的什么亲戚,临走时和江沅告别:“那小表弟,我先走了啊,别说你弄那榨菜还挺好吃的…”
江沅没去过别的城市,不知道外面是不是也和临嘉一样,但他偶尔能够听到那些过来买菜的客人说外面的工资要高些。
看到对方快走了,江沅突然叫住他,再三斟酌的问了一个问题。
“啊?你的话…的确不太好找活,不过你会做饭吗?就那种大锅饭?我听说那边工程刚开,承包了食堂,应该会找厨子之类的吧。不过这种一般都是熟人推荐…”
年轻人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钊哥和工头关系还挺好的,你干脆让你哥帮忙给说一下嘛……你想去吗?”
江沅不知道,他知道他自己腿那个样子,做不了太重的力气活。其他要技术的,他也不会。做饭也会一些家常菜,这么看起来他好像一无是处。
“我也就问问…”江沅说着,手下又动作麻利的给那个小伙子多装了一点小菜,“谢谢啊…你要喜欢,我给你多装一点吧。”
“这都不好意思呀。”
“没事,没事,反正也都是些小菜,不值什么钱。”
因为知道了有了个工资高一点的外地工程的事儿,江沅一个上午都在想这个事。平心而论,他觉得工资高能多赚点当然好,但另一方面,他又已经习惯了陈钊在身边…
他打开短信几次,打出来的字删了又打,犹豫间耳畔响起一道陌生声音:
“给我切一斤的凉粉…”
“诶,好…”
江沅嘴里应着,手里下意识就想把他那个按键机揣起来,也没注意他的手指无意识按了其中一个按键,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那条编辑到一半的短信已经发出去了。
陈钊过来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时间比平时要稍微早一点。
他依旧还是穿着早上出门时那件衣服,鼻子上那道已结痂的伤让本来就不怎么和蔼更添了几分不好相处。在他过来时,江沅还看到有路人绕着他走。
不过当事人并不介意,还隔着老远,就看到朝着自己挥手,接着几乎是小跑着朝着江沅的方向跑来,等走近了江沅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袋子新鲜草莓,光看那红艳艳的个头就知道一定很甜,江沅下意识就念叨这东西好贵的。
“张嘴……”
陈钊就像听不见他那样话一样,麻溜的在三轮底下找到塑料胶桶,从里面取了一点水把草莓洗干净,又细心的去了蒂的草莓喂到江沅嘴边。
等看着他吃下,陈钊眉目舒展得好像那草莓是进他自己嘴里一样:“甜吧?真不贵,你忘了这都已经四月份了…”
“噢……”
陈钊照例又过来摸了摸他的手背,“嗯,今天倒没那么冰了。”说着他瞥到有个过路的行人看了看摊子,“那个是一块五一斤。”
他招呼得是那么熟练自然,江沅都快以为那摊子是他的了。
男人看起来心情极好,从见面开始嘴角的弧度都没拉下来过,那会儿心情更好,看着问价的路人走后,依旧笑得牙不见眼。
“沅沅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收到江沅消息那会儿,陈钊还在干活。全神贯注是很难注意外界的声音的,还是中途休息喝水才看到的。
看到消息以后,他乐了好久,本来是一下午开槽预埋的活儿,但那会儿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于是一口气没歇提前把活儿做完了。
这也才导致下午过去的时间比平时早些。下工以后,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小瘸子朝着路口不停张望的样子。
哪怕中间还隔了那么远,隔了那么多人群,他们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彼此。
城北市场的早市最热闹的时间,中午冷清点。下午虽然没有早上那么热闹,但偶尔也还是有周边住户过来买菜做晚饭。
有些住得比较远的小摊一般到下午三点左右就会收摊了。而江沅一般会摆到四点到五点左右。这个要看当天的情况,如果剩得比较多就多摆会儿,卖得快就收摊早点儿。
那天下午因为上午卖得比较多,下午就没剩多少东西了。在陈钊下工后,摊子上就没剩多少。
根本不需要江沅开口,两人极为有默契的同时开始收摊。本来就不大的小摊子,两个人一起收拾,几乎没两下就收拾好了。
江沅问着陈钊问题,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为什么不接外地那个活,明明工钱要高些,不是吗。
陈钊的回答是因为要在外面待很久,他担心他,而且还说他答应过自己…江沅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玉€€和他说过不让他走之类的话,他犹豫了两秒:
“那,那如果我也跟着一起去呢?”
在从市场回出租屋的一路上,陈钊讲着说着说着,两人一路回了出租屋。
他说建筑工地里不同的岗位都有着不同的分工,临嘉这边就没分那么细,基本上一个人干好几种活是常态。但外面不同,他们分得很细,整体来说是比临嘉的活简易些。
“除了这些外,一些工地会另外请厨子做饭…这个比较辛苦…有些不仅要负责做饭,还要负责采购,要管几百个人伙食…”
“工期暂定三个月,但实际情况也不一定,可能会因为气候、材料、设计等等因素延迟,具体完工时间是不确定的。”
他说的那么多话里,江沅更注意的却不是陈钊特别强调的那些辛苦和遥远,他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我和你在一个地方不?”
陈钊没想过比起能拿多少工资,江沅会更在意这个问题,愣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有宿舍可以住,也可以在附近租房子。听说附近有自建房,应该不怎么贵。”
“那就行。”听到陈钊的回答以后。江沅松了一口气,唇角心一抹浅淡的笑意:“那我可以的,我不怕辛苦。”
怕陈钊不相信,他又重复了一边,“真的,我不怕苦。”
过去江沅被评价最多的就是吃苦耐劳。他当然不怕吃苦不怕累,甚至于他前面十几年都一直在吃苦。
在听陈钊说那个工地食堂之前,江沅心里之前还很担心如果他到了陌生的城市,因为腿的问题找不到活干,给他添麻烦怎么办。
心里这么想,江沅便把这个当笑话一样讲给陈钊听:“我还想着,要是跟着你过去了,找不到活,我就在你干活的附近摆个小摊卖馍馍。”
他没注意陈钊整个人都僵住了,依旧还笑着调侃:“到时候,我偷偷给你拿馅最多最大的馍馍…”
江沅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被陈钊抱了个满怀,呼吸声喷洒在他耳边,声音里带着明显激动的颤音,“沅沅…你怎么这么好…”
那个小瘸子并不觉得他说了多么煽情的话,他全然信赖的看着自己,一双略圆的眼里满是依赖,像只温顺无害的小鹿。
陈钊的胸口翻涌着激烈的情绪,沸腾的情感如海浪般重刷着他的心灵,他心里有特别特别多话想说,最后也只是憋出来一句。
“你怎么…这么傻啊。”
在只有两个人的破旧地下室里,他们抱得很紧很紧,仿佛他们两个生来就是一体的。
“我恨不得把你整个揣在兜里,拿根绳子拴在裤腰,不管去哪都带身边。丢了什么也不能把你丢下…”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谁,就给谁偷偷给拿馅多最大的馍馍,好朴实无华的爱哈哈哈
第19章
做出某个决定之前,当事人可能会想很多很多,预设无数种可能会发生的局面,但真正做出决定却只需要一秒。
那天江沅和陈钊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和过年时都只讲自己的过去不同,他们并没有谈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彼此规划着以后。
江沅以前很少去想那么远的未来。
他之前总觉得能把今天过好就行。今天以后的明天又该怎么办,甚至以后怎么过他想都不敢想。
可那时候的江沅大着胆子和陈钊说,说他自己其实非常喜欢做饭,他很喜欢把各种不同食材变成食物的整个过程,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他可以彻底的完全的放空自己。
说完以后,他忐忑不安的询问: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没出息呀。”
陈钊笑着反驳:“不会啊。”
他很支持他,不仅支持,甚至他自己很自责,觉得假如他过去那几年能把钱好好攒下来的话,就能给他开个小饭店了。
“这样的话,沅沅可以自己当个小老板,不用担心在外面风吹日晒了,也不用担心被城管驱逐了,还能赚更多钱…”
听他这么说,江沅也跟着补充:“我也不是一定要赚多少钱,我觉得赚的钱只要够生活就行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着自己想象中的未来,栩栩如生的画面让彼此心脏怦怦跳,四肢百骸也都有了莫名的动力。
虽然决定了要和陈钊一起去外地干一段时间的活,但两个人也并不着急出发,陈钊说那边开工还得早接近半个月的时间。
天气越来越暖和,天亮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早一些了,江沅以前到市场收拾完摊子才会天亮,今天还没收拾完就已经天亮了。
北城市场人声鼎沸,一百多米外有家包子店刚出炉了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市场门口多了两个戴着头巾的生面孔。
他们蹲在地上,身边放着竹编的背篓,面前摆着的塑料袋上放着一些还带着泥巴的新鲜蔬菜,浑浊的眼球充满希翼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用带着浓厚方言的声音叫卖着。
里面的肉摊子的摊主在大力的剁着骨头,砰砰砰的,时不时还有不少各种哗啦啦卷帘门被大力拉开的刺耳声音。
店主们一个个打着哈欠的开始理货,认识的则互相打几声招呼,一边唠着生活里的损失一边整理货物。有市场里商贩的小孩背着书包上课,背后是家长拖着嗓子让好好学习的声音和小孩敷衍的应答声。
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但好像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一模一样的生活,今天的生活和昨天一样,可以预见明天的一切也会和今天一样。
陈钊在的时候,江沅就很少去想一些有的没得,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而他不在时,江沅总觉得好像时间慢了许多,身边也冷冷清清的,像不习惯一样。
可明明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间还要更久一点,为什么之前他没有觉得一个人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却好像有点无法忍受了。
江沅都还没想通这个问题,两百多米外的路口对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只是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也还是一眼认出了陈钊。
同样的,陈钊也看到了他。
原本在那个人没出现之前,眼里的一切画面都是灰扑扑毫无生气,在他出现的瞬间染上了鲜艳的颜色。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喏,过来的时候买的,鸡腿!”
两个人依旧如往常般过了五六天后,陈钊干活的工地因为工料问题,暂时没事干,还说帮着江沅守就好摊呢,结果刚陪着他摆了两天不到。
平时一个星期才在下午的时候检查一次的城管,那几天检查得特别频繁,几乎每天都来。之前口头警告,那几天还要罚款。
相熟的几个小摊贩聚在一起讨论,他们好像认识那几个城管,有个在菜市场最久的小摊贩神秘兮兮说是因为什么领导检查,总之估计还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结束。
也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江沅有两天时间都没去出摊。对于这份难得闲下来的时间,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他们以前都太忙了,几乎很少有时间能好好休息一下,突然闲下来,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做什么。
头一天他们还在屋里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天,第二天实在是不知道江沅干脆发了一点面,教着陈钊怎么和面怎么包包子。
他手把手教着陈钊,而他也学得很是认真,让怎么捏就怎么捏。
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教的手法做的,可出来的包子却大同小异,还没有江沅随手捏出来褶子整齐漂亮。
江沅笑话他怎么那么笨,陈钊也不反驳,仍由他笑着。
“看我干嘛?”
江沅的手上还沾着一点面粉,没注意鼻子上也不小心沾到了一点面粉。陈钊伸手过去很自然的给他擦干净。
“怎么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