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听他这么说,挥了挥自己的手,作势也要在陈钊脸上弄点面粉。陈钊配合着他的动作躲闪着,两个人就这么边玩边闹着。
在这样温馨气氛下,包子很快就包好了。因为是自己吃,馅放得特别足,蒸出来的包子光是隔着面皮都能隐约看到里头的馅儿,特有食欲。
唯一有点突兀的就是其中那一个陈钊包的包子,因为捏得褶子不怎么好看,和周围那些包子一比显得还有些格格不入。
而江沅偏偏就,就是在一堆褶子整齐漂亮的包子里中拿了那一个不怎么好看那个。他咬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说话的声音略含糊不清,“陈哥包的还不错嘛。”
这有什么好夸的,里头的馅料是江沅自己调的,外头的面皮也是江沅自己发的,他那么说无非就是怕他不高兴罢了,陈钊当然懂。
他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哪有那么小气。他凑过去张开嘴,示意江沅喂他,“沅沅…啊€€”
看江沅没反应,自己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包子。等他咬完,江沅才反应过来,“啊…这个我吃过的,你要是想吃…锅里还有…”
“嘴都亲过了,有什么好嫌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白天就这么插科打诨中过去了,晚上江沅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和现实生活里的他没什么两样,唯一的不同是梦里的自己好像并不认识陈钊。
他也没骑着小三轮,依旧每天背着那个破旧的小背篓,里面装着一个折叠小桌和一袋一袋的腌菜,每天在菜市口守着,像个毫无生气的石雕。
梦里的江沅依旧还是穿着那身单薄的灰色秋装,面对客人的问价时,他表情麻木,低眉顺眼回答着价格。
他身上的灰色衣服和周围灰扑扑的一切融为一体,连头顶阳光照在身上都是毫无温度的冰冷,整个梦境充斥着压抑的灰色调,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
江沅就这么看着梦里的自己就那么守在市场门口守了一天,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又在拖着那条不怎么利索的瘸腿慢吞吞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和另外一辆摩托车擦肩而过。
摩托车上的陈钊带着头盔,手上好像受了伤,但他并没有在意,表情同样麻木,那个梦境里的他们并不认识,两个陌生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
两个人都没有回头,他们都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醒来以后的江沅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他还没睁眼就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对方将他抱得很紧。
也是那时,江沅发现自己居然浑身在发抖。
“沅沅…还是很冷吗?”陈钊在小声嘀咕,又把他搂紧了一些。
随着慢慢苏醒,江沅身上的颤栗也一点点平复,在男人宽厚的臂弯里,他渐渐又酝酿了些许睡意。
只是那睡意还没完全成型,陈钊枕边的手机响了。
陈钊在打电话,他最开始应该是想出去接的,怕吵醒江沅。可江沅把他抱得太紧,没办法他只好在床上接电话。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江沅和他挨太近了,因此清晰听到电话对面是个男声,应该就是陈钊的工头。
陈钊叫他严叔,听这个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对方还寒暄着他吃早饭了没有…
陈钊之前应该是和那个严叔说过江沅的事情。他才会在电话里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那边的工地食堂倒的确缺一个厨子。
“要求嘛,只要能做大锅菜就行?就算之前没做过也没事,反正食堂也不止他一个,到时候也会有人带着的……”听筒里的严叔叹了口气,“这还是你第一次开口,再怎么看在我认识你师傅这么多年的份上,这点小忙也不可能不管的…”
“嗯,知道了。谢谢严叔…”
说着说着,他们还谈到了住宿问题。
对方理所当然的问陈钊,他们是一起住大宿舍对吧?陈钊顿了顿,说了不,说想和他弟出去租房子住,不住大宿舍。
江沅那会儿眯着眼睛并没有睁眼,他能感觉陈钊的手在一下下摩挲着他的发丝,声音轻:“我们想单独出去住,主要是我弟弟他性格比较内向…”
电话里那边的人愣了愣,又确定了一遍“你们是一定要住一起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思考了会儿,“行吧…我问问,看能不能给你们留个夫妻房当宿舍。”
“小钊啊,安丰不像临嘉。房租贵,又不好找房子。这样你们能少花点就少花点…”那个严叔的确有认真为陈钊着想。
“可那个名额不是已经满了吗?”听陈钊的口气,他明显知道那个所谓的夫妻房是什么,“我听说要有结婚证的夫妻才可以申请…”
“哎呀…虽然规定上是那么规定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这个你就别管了…”
“到时候要是有谁问起来,你就说你不知道啊,不过一般也没谁管这个。之前他们还拿空的租出去呢…”
说着说着,电话那头那边好像有了别的声音,“诶,我这有点事先不跟你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就是两个人都没遇到彼此的样子…
第20章
江沅感觉到陈钊挂断了电话,正打算继续睡过去,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声的询问:
“沅沅,醒了吗?”
听到这声问话后,江沅也没睁眼,眼睛依旧闭着,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表示应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醒之前那个奇怪的梦,他那会儿特别想闻着陈钊身上的气味。
他之前就一直挺喜欢陈钊的气味,具体什么味儿,江沅也说不上来,只是闻着就让他就觉得安心,感觉周身都暖呼呼的。
陈钊也意识到今天的江沅似乎特别粘人,但他喜欢他这种变化。一边拿手充当梳子一样的给他梳头发,声音里带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听到了吧?”
“严叔的老家和我是同一个地方,而且他还认识我师傅,所以他平时也会多照顾我一点,刚开始的时候我不认识人,很多活儿都是他给我介绍的…”
陈钊一下一下梳理着江沅的柔软的发丝:“…至于那个宿舍的事,到时候再看嘛,如果不行,我们在附近找个房子也行。没事的,我总不会让你和我睡大街的。”
“嗯。”江沅闭着眼睛,听着陈钊胸口的富有节奏感的心跳,不知不觉中,连他自己的心跳也和陈钊的心跳的节奏开始同步。
他轻轻开口,语气认真,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可以啊,和你一起睡大街也行。”
他甚至还认真的想了想那个画面:“等下雨了,咱们就去桥洞底下…”
陈钊手指梳理着江沅头发的动作突然一滞,密密麻麻的酸胀感从胸口逐渐蔓延到指尖,“…我都那么没本事了,你怎么还跟着我呀…”
“嗯…就是要饭也跟着。”
依旧是无比恳切的语气。
陈钊眼眶酸涩得不行,他低下脑袋吻了吻他的发顶,自言自语的低声哑气:“那不行…那不行…”
就是沅沅愿意,他也舍不得啊。
两个人又在床上躺着腻腻歪歪了会儿,迷迷糊糊中江沅睡过去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终于没再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梦,是个很美好的美梦呢。
醒来时,整个房间还是黑漆漆的。
他揉着眼睛问现在几点了,陈钊则反手摸出枕边的手机摁亮,看了眼屏幕,回答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还问他饿不饿。
可能是没怎么动弹,江沅也没觉得腹中有多饿:“也还好,不是特别饿,你要是饿的话,我起来把昨天包的包子热了,再煮点稀饭成吗?”
江沅说着作势就要起来,还贴心的询问陈钊,“你想喝什么稀饭?屋里还剩一点绿豆…或者加点青菜也成…”
陈钊睡在外侧,他拉住江沅准备起身的胳膊,又把人重新塞回被子里去,低下头他额头亲了亲。
“之前一直都是你在忙,今天你歇会儿吧…今天我去吧?”说着陈钊一只手遮住了江沅的眼睛,另只手摸索着拉了灯绳。
江沅整个人都被陈钊拿被子包得严严实实,边边角角也掖得很紧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你行吗?”
陈钊刚穿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穿鞋,一听这话,都给他整笑了,俯身过去捏了捏江沅的脸蛋:“你男人也不是这么没用好吧…煮粥还是会的。”
“哦……”
不知道是因为那句“你男人”还是因为身上的被子捂得太严实了,江沅讷讷应了一声,等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来。
房间不大,他躺在床上就能看着他在不远处忙活的背影,依旧不放心的嘱咐:
“煮粥的时候不要把锅盖盖的太严,中间一定要记得放根筷子哦…”
陈钊对于江沅的唠叨并不恼,极有耐心的应着:“嗯嗯,知道了…你快躺着吧。”
因为地下室白天晚上都开着灯的缘故,在里面待久了就会有一个显著的后遗症:很容易混淆时间。
江沅从屋里出去后,抬头看看外面明媚的阳光,一时还有些恍惚,仿佛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已经十一点了吗?”
“嗯。”陈钊给他理了理头顶翘起来的一缕碎发,“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
那天江沅又去广场看了下小橘。和前面几次不同,这次身边多了一个男人。怕陈钊不知道,去的路上,江沅还特意和他介绍了几句。
其实陈钊早就知道了,但依旧非常有耐心的听着他讲着。
“我上次去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它,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江沅刚遇到那只小橘时,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做不了什么,能做的也是给它带点吃的,后面稍微稳定下来了,结果又找不到它了。
江沅自认为自己不算特别有爱心的人,之所以会喂小橘,更多还是移情作用。看到一个和他很像但处境比他还要艰难的小动物时,自然生出来帮它就像是在帮自己的想法。
最后一次看到它是在年前,年后他稍微忙碌了几天,但也完全没把那只小猫忘记,有时收摊收得早点,他也会特意带着吃的去看看它。
只是每次都没看到它的身影,那只小猫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次…依旧没看到。
江沅在花坛附近看了一圈没看到,喊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陈钊也陪着他找了一圈,也看到和小橘长得差不多的流浪猫,但看腿就能知道不是同一只。
陈钊安慰着他:
“没事,兴许它已经被领养了呢…”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清楚,那只流浪猫的腿有问题,没法自己找食物,而过年那几天又那么冷,现在看不到,多半也就是凶多吉少了。
“嗯…”
江沅没反驳,也顺着陈钊的话说着。
人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也还是抱有另外一层希翼,万一呢,万一呢。
后面两人都极为默契的没再提这个。
临嘉的天气经常反复无常,前一天落雨,后一天出太阳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住在这里的江沅早就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本来只是漫无目标的闲逛,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走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公园。
公园旁边有一个游乐场,晚上的时候还很安静,白天就有些嘈杂了。一靠近就能听里面一群小孩子的欢呼声,那是江沅和陈钊都没有过的童年。
江沅没说话,陈钊也没说,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朝着公园的深处走去,又极为默契的停在了其中一个长椅前。
再次坐在那条他曾经睡过的长椅上,江沅回想起自己曾经躺在长椅上辗转反侧的样子。过了那么久,再回来想起来,依旧像在做梦一样。
那时候要不是陈钊咳嗽的那一声,他的钱就就被小偷偷了,可以想象到只会更加艰难。当时以为那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完全没想到以后会和这个路人认识,并且关系那么好。
几月前他在深夜在这张长椅上辗转反侧,而现在他又来了这里。这次陈钊坐在江沅旁边,手闲适的搭在椅背上,从后面看好像是他将他环住一样。
缘分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江沅坐在曾经躺过的椅子上,明明也没过去多久,也就三四个月而已,但回想起来就像过去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