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的舞姬身姿窈窕,腰肢款款摆摆,弱柳扶风,半遮半掩地以面纱遮面,在男人的掌心中跳着掌心舞。面纱上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主位之上兴致缺缺的少年。
即位未久的少年帝王,眉眼俊气秀美,不笑时有几分阴郁,细瘦的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漆黑的眼有些失神,显然兴趣并不在此,神思神游九霄云外。
献上美人的官员后背冷汗都出来了,他常年在此为官,讨好上司的手段就是投其所好,赠送美人,大多数情况下,无往不利,确切来说,是在今日之前,从未失败过。当听说帝王在此,他故技重施。
帝王嘛,就没几个不重色的。先帝回回南下,不都得临幸几十个女子吗?正值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有的皇帝在这个时候,子嗣都一堆了。可是身边的官员却悄悄摸摸告诉他,皇帝并不好女色,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人,连教人事的宫女都被调遣到其他地方。
酒气太闷,楚兰京借口离开,从偌大奢靡的行宫中走了出来。
舞姬是精心选的美人,骨相皮相都是顶尖,晃动着雪白的腰肢当真映出盛世,可透过此,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张面容。
先皇在世时,他已经大权在握,要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唯一没办法的就是池昭。
宋惊春当然不是深居简出的皇子,无害而天真。他还记得某一次见到宋惊春,是在围猎场,其他皇子纷纷铆足了劲,想在皇帝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当时地位还不算稳的太子,为了夺得帝王欢心,好高骛远选了最凶恶的虎,宋惊春显然箭法更加精妙些,直直射瞎了虎的两只眼睛。
太子心生不满,恰逢四下无人,便要抢夺那只瞎了双眼的老虎,他不好骑射,慢悠悠地追一只小鹿,经过时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半大的孩子神色诡异的平静,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搭起来手中的弓箭,自己改良过箭矢,破坏力远超当时的弓箭,瞄准了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尸体。
嗖€€€€
破空声夹杂着凌冽的风声,随即而来的则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宋惊春射中了哥哥的大腿,面色冷静地看着太子的衣摆被血色晕染开大片红,面无表情地给失去攻击力的虎一箭。
等皇帝和其他大臣赶过来时,正看到一具倒下来的大虫尸体,和瘫坐在地面上,不省人事的太子,左腿上笔挺插着一支箭矢,而宋惊春则平静地站在一旁,端详着大虫的死态。
自古立长不立幼,太子是临幸宫女后的产物,本来就不受待见,见到自己儿子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先皇没生气,反而大大嘉奖宋惊春。
后来他离京,偶尔听到传言。说什么,抓捕蝴蝶塞进琉璃罐子里,养过完全白化的小蛇……行为举止和祥瑞扯不上关系。
楚兰京仰面看着皎洁无暇的圆月,又想到宋惊春看池昭的眼神,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对池昭做些什么,自己这个便宜侄子还真的有可能杀死他。
只是……那又如何,宋惊春在那个位置又不稳,只要想要,他宁愿将他从那个位子拉下来,踩进淤泥里,也要摘到悬崖边的花。
借着月色,微醺的酒气散了不少。行宫没有后宫之分,他漫无目的地走。
背靠绵延不绝的高山,即便是夏日的夜晚,倒也没有在京城时的燥热。月色照亮小径,蛙鸣蝉声清晰可闻,草色稚嫩,沾染夜晚的白露。
灯色荧荧,他蓦然回过神。
踩上了柔软无痕的繁密草毯,湿漉漉的水汽裹挟着草木残香,转向某处时,瞳仁猛然收缩。
雾气实在太薄了,甚至不能够遮挡一星半点,雪白的后背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蔚蓝色的蝴蝶扑着翅膀靠近,停在纤瘦的剪头,站得远了,像是浓墨重彩的繁丽纹路。
夏日夜晚所有的躁动、闷热,纷纷凝固在此刻,空气仿佛被封存起来。楚兰京没有轻举妄动,氤氲的雾气,裹乱的呼吸,心跳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剧烈地跳动。
哪怕池昭的存在不是秘密,他还是想,无所谓,就算被宋惊春弄得到处都熟透了都没关系。
池昭觉得他真是有病,大夏天来这里泡什么温泉。但恍惚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就下了水。不知深浅就草草过来,但这里的位置和镜湖是一致的。
颠倒错乱的时空,有一瞬间交叠,扰乱濡湿的呼吸,纵横腰身、深深浅浅的剑痕,池昭抿了抿水红的唇肉,细微的伸展动作,惊动了停在肩头的蝴蝶。
漂亮的生灵总是能够引来怜爱,池昭准备不再继续下去,浑身上下满是晶莹剔透的水珠,发丝倒是没乱。但€€€€
枯树枝踩断裂的声音还是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些人设很厉害的攻总是会在出人意料的地方让池昭大吃一惊,因此无论前往哪个世界,池昭的意识总是紧绷的,譬如现在,这点声音就足以惊动池昭。
他冷着脸侧目看过去,水边是少年略显平静俊美的脸庞,晦暗墨黑的眼眸映着小小的影,像是小时候玩过的那种玻璃弹珠,纯黑而剔透。
“宋惊春?”池昭倒是没想到宋惊春不在外面应付着那些老家伙,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头疼。
宋惊春的确让人恼火,一靠近,就让池昭想起来,这人亲吻时,连嗦带舔的,青涩莽撞,好像要借着接吻,将他整个人拆骨入腹。
宋惊春没有应他,池昭早就习惯了宋惊春时理时不理的坏毛病,起身就要往岸边走。不娇软不体弱,甚至身量能蹿很高,咬人又疼,真的跟个贱骨头一样。
他要上岸,便稍微绕了一下,从宋惊春身边。但还没有挨着力,就被重重按到了水中。宋惊春道:“别走。”
掠起微大的水花。
宋惊春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没入水中,抓着池昭的手臂,拖到身边。他年轻,力气又大得惊人,池昭毫无防备地被按在他面前,固定着,动弹不得。
“这泉不是我命人引来的,他本来就在这里。”宋惊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池昭颦着细长秀气的眉毛看着他。
宋惊春没有继续解释,揽着池昭,一点点丈量,他哑着声音:“怎么这么细?”
“你也不粗。”池昭反唇相讥。
“上次父皇寿辰,我本可以阻止,但是没有。”宋惊春神闲气静,“我想看你跳舞。”
池昭记起来这事。
“看到你的一瞬间,一瞬间诞生许多的想法。”宋惊春的年龄比池昭在这里的身份还要年轻一些,压迫感很足,审视的视线让池昭产生一种被关在玻璃鱼缸中,透明得无处可藏的鱼。
莫名其妙的预感告诉池昭,宋惊春会说出更加过分的话,赶在堵住宋惊春未说出的话之前,宋惊春牢牢锁着池昭的手腕,认真地道:“今夜,送上来的舞女,在士兵手中跳掌心舞,我看你也瘦,取悦我怎么样。”
“赢了,那就黄金万两。输了,朕便亲自为你垒上高台,死在高阁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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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再世权臣14
水色粼粼,借着微醺的月色,宋惊春全身上下被水浸-透了,唯有眼睛像是山岚行过的青山,巍然不动。
下流得有些熟悉的话,池昭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在多少人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术,听起来很法外狂徒,似乎动不动就要小黑屋几日游。从本该是娇软主角受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更加奇怪了。
池昭这才认真看向宋惊春,和平时无异,相隔这么近,连淡淡的酒气都嗅不到分毫。
“掌心舞?”
池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似乎要确认什么。
不管宋惊春今夜受到了什么刺-激,不可否认,他现在真的产生了一些卑劣的念头。
有了含羞带怯、低低垂泪的可怜模样在前,哪怕再怎么冷情冷意,都不会被认为具有威胁性。
他明明忍受过那么多行为,却还是会被当成柔弱的附庸品。囚禁在高阁的词汇,听起来真是让人恼火。
宋惊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被攥着的这只手真是细瘦极了,骨架很小,细腻精巧的薄薄美人皮覆着玲珑艳骨,哪怕眉宇之间并无旖旎,依旧教人想入非非。
只要稍微用力一些,或许就能掐碎了。
他眼眸晦暗阴沉,掐碎了也好,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要是能拆了骨,嚼碎了咽下,是不是就不会多出这么多事。
只是……太疼了,那样薄的肌肤,微微搓一下就能弄出来艳糜的红。
离得近了,身上发甜的香气直冲冲往他鼻子里钻,宋惊春再也没办法€€然不动,他从来都不是耐心的捕猎手,耐心容易早早告罄。
温热的浪潮颠簸,夹带着白雾的夏日晚潮要彻彻底底淹没一样。池昭对吻足够敏-感,哪怕察言观色的本事依然不强,宋惊春只一个眼神,他就意识到不对。可还是没能躲掉这个吻。
擦唇而过的一个吻,浅淡得像是蝴蝶短暂地停留,感觉不出来,体会不到。
赶在宋惊春想要加深这个吻之前,池昭面无表情地扇在他的侧脸上。
孰能生巧。
哪怕主角们受尽天道宠爱,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池昭的力气不算小,起码为了绝对符合反派的人设,作恶多端方便,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五-大三粗的汉子掀翻在地。
宋惊春连错愕都没有,只这么顶着鲜红的掌印,继续凑上来吻。
柔软的月色,池昭站得不是太稳,在再一次的吻贴上来,手指不甘心地搂着宋惊春的腰。
喧嚣的心脏鼓点,一下、二下、三下……升腾的白雾真的如同隔着重重叠叠的花海,模糊了视野,模糊了意识,只余下清晰至极、纷纷扰扰的粗重呼吸。
贪-婪至极,眷念更多。
迷蒙摇曳的模糊碎影在氤氲泪雾的眼中荡漾,卷进来淡淡的锈气,被舔吻的口腔,擦刮得池昭忍不住皱眉,他那一巴掌用尽全力,看宋惊春鬓角的发丝滑下来,这股血腥气或许是过分用力,导致宋惊春的唇角破了皮,又或者是青涩莽撞的蠢货又菜瘾又大,搞不定游刃有余地接吻,只能靠着原始的本能冲冲撞撞,不经意间咬破了他的舌尖,不知道是谁的血,痴痴缠缠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池昭每一次的退缩,同时又要再次承受宋惊春更加急迫地抬起来他的下巴。
十根手指死死陷在宋惊春精瘦的腰腹上,他眉头都没有皱。池昭没有接吻时闭眼睛的习惯,看着宋惊春垂下繁密的眼帘,倾覆下来的漆黑,密密匝匝,平静的假象之下,藏匿着隐晦的疯狂。
眼瞳深处,犹如深不可测的漩涡。
事已至此,池昭哪怕反应再迟钝也能够猜得出来宋惊春不是什么任人宰割、只要张开腿,谁都可以的小绵羊,而是跟资料中的主角受完全割裂的两个人。
池昭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漫长的时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声势浩大的巨变,可实际上没过去多长时间。。
糟糕。
实在是糟糕透了。
半遮半掩的花树低低垂着不堪重负的花枝,楚兰京觉得糟糕极了。
便宜侄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对什么事情不感兴趣,空空荡荡,颓丧厌世,连大胆美貌的小宫女秋波暗送都视若无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不关心,属于他的,不顾一切都要得到。
虎口夺食大概率落不下好的结局,对于大部分臣子而言的确是这样。在神圣的朝堂,商谈要事的地方,那些形形色色的眼神中的觊觎显而易见,遮都遮掩不住。
文武双全,声名显赫,又是当今唯一一位异性王,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不敢造次。而楚兰京向来也自以为克己复礼、端方自持,从不越界,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像有怪癖一样,做些窥伺的事情。
好在习武之人,身轻如燕,收敛了全身的气息之后,并不会被察觉。
他偏过头,死死盯着吻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被咬得湿润的粉红唇色,像是被咬碎的花。
从琼枝上坠下来的粉红花瓣,有的零落成破碎的花瓣,有的则是完整的花苞。不甘心地徘徊在黑漆漆的水面上,楚兰京不确定宋惊春有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撕破脸皮也没什么。
但是像个下流的偷窥狂站在这里的确很怪异,楚兰京哪怕不是正人君子,自认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若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应该在两个人还没有发现之前就悄无声息地离开,而不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站在这里,看得目不转睛,舍不得移开眼睛。
不符合礼节。
可真当站在这里,做一个无耻的偷窥者,倒也不是没有好处,隐秘之中,对宋惊秋好像有了几分理解。两个人的对话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量,这边又罕有人至,从这四周无人打理的花花草草树木就能看得出来。
远远的笙歌和万家灯火,尽显颠倒红尘的繁华,而这里,则是另一处不属于人间的极乐之地。
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脑海中的那些想法赶出去,赶尽杀绝。
挥之不去的艳影摇曳,濡湿泪意,和带着气音的破碎泣音,让他也产生了另外的期待。
掌心舞,掌心舞,是前朝的妃子所作。因为那名妃子容貌妍丽,身轻如燕,得以在士兵的掌心跳舞,得了帝王极大的恩宠,后来这舞慢慢就流传了下来。楚兰京微微哂笑,他生了一张文人的斯文和英气共生的脸庞,虽然也是面白,可是贵气非凡,故而笑起来,疏朗无比。
宋惊春所提及的每一个点,都是他迫切想要看到的。王府之中,空空荡荡的,连个婢女都没有,他不豢养莺莺燕燕,洁身自好,并不重色,平日里更是青楼楚馆踏足都未曾,自然对这些靡靡的丝竹没有兴趣,遑论前朝灭亡就是毁于这个原因。只是由于想要的人不同,便凭空生出来几分期待。
那样白皙的足,足弓纤€€合度,脚趾也漂亮,嫩生生的粉。若是纤细的脚踝上拴着碰撞不停的金银饰物,或者是串联起来的银色铃铛,伴随着动作哗啦哗啦作响,只是想象,便叫人兴奋异常。
热。
“发疯?”
“别对我发疯,这么喜欢随时随地发倩不如先把下面的肉割了再来跟我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