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爷!"
第一个进门的是宋焘,随后便是段云瑞。
明明一句话都还没说,包厢里的气氛已是紧张胶着,缩在沙发上的那男孩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然是吓得面色苍白,求助地看向了此时屋内看起来最为和善的肖望笙。
"你出去。"
肖望笙话音刚落,男孩已是连滚带爬地向外跑,不过刚刚出了包厢门,背后巨大的关门声将他吓得一个激灵,随后便是落锁的声音。
要出大事了!
打人这事在许言礼的刻意宣扬之下,早已成了榕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明眼人也能看出来,虽说许言礼想借此压段云瑞一头,但段云瑞却没将他放在眼里。
然而此时突然来势汹汹,孟冬虽不明就里,但他知道,段二爷既亲自来了解此事,必难善终。
"去给这层的客人说电路有些问题,等下便要断电,全都免了单请他们离开。"孟冬略一沉吟,"然后你们也都下去,离得远远的。"
在二楼的走廊中可以清晰听到楼下优雅迷人的华尔兹舞曲,只是此时听起来比平时更为大声一些,就好似是这些演奏的乐师们刻意加大了力气。
也不过是一刻钟时间,二楼除了孟冬再空无一人,而他犹豫了片刻也转身离开,这些人都带的有枪,那东西不长眼。
随着台阶向下,孟冬的眼前猛然一片漆黑,这是为了安抚刚才下楼的客人刻意做了断电的样子,但他心脏依然紧缩,就连呼吸都为此而迟滞了少倾。
孟冬回眸看向二楼,仅仅只有那间被反锁的房间门下,泄出了一丝暖黄的光亮。
突然一阵€€€€€€€€的声音让孟冬一惊,但黑暗掩住了他瞬间的慌乱,习惯性地扶了扶镜框,开口仍是一如往常地镇定自若,
"林知许,你上来做什么?"
第7章 杀人的是谁
黑暗中一阵€€€€,摸索着上来的林知许并未回答孟冬,他眨了眨眼,适应了黑暗,看到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楼梯拐角的花架边上缓缓隐进了暗处。
“子弹可不长眼。”随着音乐渐歇,孟冬的一字一句尤为清晰,“你仍跛着脚,若发生什么恐怕没命逃走。”
然而却无人应他。
“行,你是个有主意的。”孟冬重新拾级而下,经过花架旁时却还是缓下了脚步,“虽说武爷交代要注意段云瑞的一言一行,但你的事还未成,要对自己的安危有考量。”
孟冬不会再多言,音乐再起时,他已经带着惯有的笑容出现在了一楼,而黑暗之中,那个行走有些困难的身影却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唯一漏出光亮的门上,敛住了呼吸,将耳朵贴在了门锁的缝隙处。
“段云瑞,你不要以为你赚着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父亲可是警政厅厅长,我父亲与总统大人,那曾经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拜把兄弟!”
许言礼原本被发油抿得整整齐齐的刘海落了几根下来,扫在眼前,显得有一丝狼狈,许茂更是几乎吓软了脚,只敢躲在许言礼身后哆哆嗦嗦,
“你不就是和袁定波关系好吗,就算他是榕城的司令,也不敢惹我许家,我父亲一封信递到京城,这司令照样能换人做!”
许言礼并不想这么大声,在这个情形下,越大声的人反而显得越没底气。
可在他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段云瑞直接掏枪对准了许言礼,从头至尾也就只说了一句话,
“杀人的是谁。”
但以此刻的情形已无需回答,直径不过几厘米的枪口犹如吃人的黑洞,段云瑞将枪口向左微微偏了寸许。
许言礼看出了这细微的差别,他想瞄准的,是躲自己身后的许茂。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们都已忘了当初的刚刚回国的段二爷如何血洗了那几家地下赌场,又如何将被侵占的家产一一夺回,现在的榕城人似乎都只记得他段家老二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了。
但此时此刻,许言礼记起了他的狠,现在强撑着自己的,就只是笃定段云瑞不敢开枪,与他许家结仇。
“二……二爷,我们今日真是去赔偿的,就是他们家里人不识好歹,我们……”
探出半个头争辩的许茂结束在一声轰然的枪响下,许言礼只觉得心脏骤停,子弹几乎擦过他的耳廓从旁边呼啸而过,一直紧抓在自己肩上的双手随之滑落,再转身看到的,便是许茂惊恐圆瞪的双眼,以及眉心正中那个骇人的血洞。
脸颊边突然有些发痒,许言礼抬手擦过却觉得滑腻,他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那红红白白的不明液体,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正是许茂迸出的脑浆。
许言礼再也无法忍受,他骇然地大叫出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远离了死不瞑目的许茂,然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下了惊恐到极致的嘶吼,牙关都咬得咯吱作响。
这一声枪响,同样让门外的人在这一瞬间攥紧了自己的衣摆,心头震惊。
他竟然直接在这里开枪杀人!
里面的人显然已经快要出来了,黑暗之中,一个跛着脚的身影艰难却又匆忙地离开了门边,摸索着扶上了楼梯扶手,向下走去。
很显然,他并不想与段云瑞直接碰面。
屋内的段云瑞收起了枪,正欲转身的那一刻,许言礼极度紧张的面色明显缓下来些许,他双唇张了几张,似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段云瑞,你未免太嚣张!”咬牙切齿中还带着轻颤,气势显然已经全无,“我父亲和总统大人可是……”
“呵。”原本打算推门而出的段云瑞止住了脚步,“你可以试试是往京城传信快,还是我的枪快。”
与许言礼的虚张声势不同,段云瑞此番话虽在威胁,听起来却是轻松得很,这反而让许言礼心头一震。
“你的枪我先拿走了,明日必会还至府上。”
门在这一刻开了,外面深不见底的黑暗让段云瑞的脚步微微一滞,可还未等他他出门去,一阵焦急的呼唤声从一楼传来,
“知许,林知许你在不在楼上?”
这是杜莺音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个几乎快要下到楼梯底部的身影也猛然停住,脚部的疼痛已让他几乎咬碎了牙关,而现在他的去路也被堵上了。
宋焘下意识地将枪握住手中走在了前面,高跟鞋的声音愈发地近,直到慢慢地走上了木质的楼梯,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声。
杜莺音似乎在墙面上摸索着什么,只听见“砰”的一声轻响,走廊上的雕花壁灯同时亮起,光线昏暗柔和。
灯被她打开了。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藏在楼梯拐角处的花架与墙壁缝隙之中,瑟瑟发抖,吓出了一身冷汗的林知许。
眼前是一个女人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宋焘握枪的手略微放松了一些。
而骤然出现的几个人让杜莺音几乎失声惊叫,定了定神后快步来到楼梯的拐角处,去拉几乎把整个人都塞进角落里的林知许。
“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
背对着众人的林知许暗自蹙了蹙眉,眼神中似乎有着对杜莺音意外出现的懊恼,但下一秒他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突然起身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正下楼,突然黑了,我……我不敢动。”
“没事就好。”杜莺音的目光中立刻盛满了心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靠墙边让出了道路,“他脚伤未愈走得慢,您几位先请。”
杜莺音的笑容恭敬且自然,而半躲在她身后的林知许虽仍是惊魂未定,但也还是小声道,
“少爷……少爷们好。”
即使已经吓红了眼眶,却还记得与客人打招呼,但不可否认,段云瑞心中的确因这一声称呼,产生了一丝异样的好笑。
原来对于林知许来说,但凡不是丽都的人,统统都是少爷。
段云瑞唇角轻抬,同样绅士地与杜莺音颔首回礼后向下走去,在他即将经过他们身边时,杜莺音手臂轻抬,半拦在了林知许身前,就好像是本能的保护。
擦身而过的瞬间,林知许好奇地看了眼段云瑞,又朝二楼看去,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猛然双目圆瞪,瞳孔紧缩,这让目光同样在他身上的段云瑞脸色突变,手已经扶在了枪柄之上。
然而就在他正欲拔枪转身的一瞬间,只听得杜莺音一声惊呼,一个身影猛然撞上了自己,让毫无防备的段云瑞也微踉了一下,后背撞在楼梯扶手上。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仿佛定住一般死寂,杜莺音双手捂着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会让林知许丧命。
此刻的林知许正拦腰抱着手握着枪柄的段云瑞,而宋焘的枪口正对的则是林知许的后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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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不过是个精心雕琢的玩意儿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也正是这样近的距离,才会让段云瑞猝不及防地被林知许抱住。
宋焘几乎要扣动了扳机,但林知许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顿时呼吸紧滞。
“少爷,楼上有人在看你。”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句话向上看去,昏黄的走廊中,仍然只有那扇半掩的门透出了一道窄窄的,扇形的光线。
段云瑞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那扇门敞开的程度,似乎是比刚才略大了些,足够一个成人探出半个身子。
但现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未留一丝痕迹,刚才究竟有没有人要害自己,除了林知许,恐怕无人看到。
“你瞎逞什么能!” 杜莺音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低声怒骂着将林知许拉到自己身后,带着难以抑制的后怕。
“可那门里他盯着少爷,还伸了一只手出来。”
那又关你什么事!
杜莺音不敢出声,只是捂紧了他的嘴,但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但这种庇护显然没什么作用,段云瑞轻易地将林知许的衣领攥入手中,从她身后拉了出来,枪头狠狠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耳边分明回荡着欢快的舞曲,可不知为何这里方寸之间却让人觉得一片死寂。
在段云瑞森然的目光之下,林知许眼中终于出现了惊惧,但更多的却是委屈,
“那屋里有人出来,很凶地看着少爷,少爷为何要拉我脖子。”
说着,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手枪的厉害似的,竟然拿手去抓枪筒想要拿开。
“二爷!”杜莺音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强压着恐惧,尽力扯出了惯有的笑容,“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我替他向您赔不是了。”
“哟,这傻子怎么惹着二爷了!”孟冬突然出现在了楼梯口,见此情形虽是一惊却快步上来拱手道,“他要是得罪了您,我马上就给赶出丽都!”
抵着林知许的枪终于缓缓放下,孟冬忙与杜莺音使了眼色,她立刻将其拽住,告了罪便匆忙下楼,消失在楼梯尽头。
“孟老板。”段云瑞此刻倒也无心于这个小插曲,“许少爷心情估计不太好,你们最好都远离那间房。至于房里不小心弄乱了些,我随后会派人来收拾,必不会教你为难。”
血腥味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孟冬垂着的手指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了下,快速地将目光自楼上撤回,
“二爷关爱,在下明白。”
“不必送了。”
段云瑞将枪收起,抚平了衣角的皱褶转身而下,孟冬犹豫了许久却未听从他的话远离,而是仍站在了原地候着。
毕竟那是许厅长的儿子,他孟冬可得罪不起。
少倾许是听到楼下没了动静,那扇半掩的门终于被打开,许言礼虽苍白着一张脸,但孟冬却立刻感到了滔天般的怒火。
孟冬忙向后退了半步让出路来,半躬着身子,看着那双明显沾着血污的皮鞋恭敬道,
“许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