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句话并非真的毫无波澜,林知许迷茫热烈的瞳孔细微地紧缩,而后迅速遮在了低垂的眼睑之下。
这样转瞬即逝的变化段云瑞并不能察觉,但他眸色一沉,下一秒,头顶拉扯的疼痛让林知许被迫抬起了头,下颌的紧绷迫使瑰艳的唇瓣颤着张开,一直放在身后的东西被这突然的仰起惊得滑落在床褥上,洇下一篇濡.湿。
瞬间袭来的巨大空虚让他如万蚁噬心,痛苦地眯起双眼,泪水滚滚而出。
“无论你是谁。”段云瑞修长有力的手指深陷在林知许的发间,使他的身体向后仰出了弯若新月的弧度,“招惹到了我,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他的腰,似乎超乎寻常的软。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的一闪而过,段云瑞气息虽已深重,却猛然松开了手指。
林知许整个人跌落在床间,面色痛苦,却连呻.吟都已几不可闻。
看来刚才的举动,已然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现在若不满足,便是死路一条。
但自己没必要在乎他的死活,或者说他现在一枪结束了他也不为过。
段云瑞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渐渐蜷缩的身体,一只手正本能地抚摸着自己,另一只手却在无助地重新握起那个原本在自己体内的东西。
急不可耐地将自己再次填满,哪怕已没力气也要继续。
整个人早已凌乱不堪,原本总遮着耳后的发丝被蹭磨与汗水撩起,露出了一直深藏在角落的一颗绯红的朱砂痣。
这一抹特殊的红,同样残留在了正欲转身的余光之中,让已经走出数步的人赫然顿住,足足怔了几秒才猛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的人,如被钉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十年前那个阴沉的午后,
他的记忆深处有一颗同样绯红的小痣,那是源于十年前的惊鸿一瞥。
那一天是于自己而言,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愧疚与痛惜。
眼前的这个人,难道……?
当段云瑞晃过神来时,他已倾身而下,拇指擦过了他左耳那枚被媚药沾染的,红得刺目的朱砂痣。
而后俯下身来,用深不见底的双眸,头一回细细端详着林知许的眉眼。
片刻寂静之后,低垂的眼睑已看不出段云瑞的情绪,但他却将林知许那只在自己身后紧握的手剥离,替他握起了这个黝黑的器具,在说不出是满足还是痛苦的惊叫声中,狠狠地抽离,又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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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许被送回丽都的时候,杜莺音直接就闯入了孟冬的办公室,巨大的关门声让纷杂的后台都骤然安静,惶惶不安。
“孟老板!”杜莺音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下了翻涌的怒火,可精心涂抹的艳红双唇微颤着,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愤然。
“当初你说过,林知许不清不楚的怕出事,不许任何人带出丽都,那你又为何出尔反尔!”
林知许是被抬回来的,就是拿凉水都浇不醒的昏厥,听段家公馆送回来的人说,最后还是肖望笙打了个什么针才保下了他的性命。
“我倒也没想到他们下手这样狠。”孟冬的语气不疾不徐,面色也如常般温和,“还不是因为没听说过王老板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这才放心给带走了。”
“他与旁的人不同!”杜莺音近了两步,双臂撑在了孟冬办公桌上,双目微瞪,直直地看向他,“他不会保护自己,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是会要他性命。”
杜莺音眼见着平日里懵懂乖顺的人被折磨成这幅模样,眼底的心疼几乎溢出眼眶,“在丽都怎么都好说,这么多人看着,可出去了……”
“杜莺音。”蓦然低沉的嗓音如凛风突至,“他是林知许,不是你那个死去的弟弟。”
这句话让滔滔不绝的杜莺音蓦然一震,剩下的话好似卡在了喉中,吞咽了数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只是那如火般燃烧的怒气已被无情地浇灭,她轻轻打了个颤,周身瞬间冰冷。
“对……他不是奕书,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我没把他当做奕书的替代,他是林知许,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这世道下谁又不可怜。”孟冬冷笑,眼神中泛起了警告的意味,“我劝你离他远点,他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
而是一条悄无声息,陷入冬眠的毒蛇。
若你扰了他,哪怕是想为他暖暖身子,那么得到的也会是尖利牙齿中饱含的毒液。
这哑谜杜莺音听不懂,在她看到浑身是伤又气若游丝的林知许时,她更是不懂了。
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人,甚至还不如街上流浪的阿猫阿狗过得自在,又有什么可防备的。
若自己也远离了,那他怎么办,就也像弟弟那样无望地死去吗?
“方才我说谎了,我的确将你当做了奕书。”能迷醉众人的歌喉,哪怕是呢喃几句也显得比旁人动听许多,“你就做我弟弟,我顾着你,好不好?”
食指细微的颤动被挡在了无人知晓的被下,林知许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气息静静地躺着,如看到的一样,毫无知觉。
第13章 易碎
三日后,肖望笙推开了荣胜办公室的门,意外地看到平日里总是埋头于事务的段云瑞捏着钢笔,双目直直的,难得的在发呆。
他下意识地顺着段云瑞的视线瞧了一眼,却未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但也就下一秒,段云瑞已然回神,轻咳一声将笔盖合上,
“有事?”
“杜莺音和林知许的背景,已经查明了。”
段云瑞闻言一顿,垂下了眼睑向后靠去,状似不在意道,
“说吧。”
肖望笙坐在了对面,慢条斯理地点上了一支烟,才缓缓道,
“杜莺音就是榕城本地人,老街坊都知道她,虽在丽都混得风生水起,但背景却十分简单。”肖望笙并未细讲,他清楚得很,段云瑞感兴趣的并非是杜莺音。
“至于林知许。”故意拖了个长腔后,眼看着段云瑞身体微微前倾,肖望笙不禁嘴角轻扬,“他不是本地的,是桐城人,脂粉胡同知道吧,他母亲做妓女时不知与谁怀的,算是妓院长大的。”
“妓院……?”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何他呆呆傻傻却对风月之事极为在行,原来“耳濡目染”所就,“但知许这个名字,却不像是这种地方出来的。”
“他母亲怀了他以后,一名思慕他母亲许久的秀才倾尽家产将她赎回,哪怕这孩子不是自己的倒也是尽心养了,这名字便是秀才所取。
“本来也能过上个平淡日子,但林知许五岁时秀才得病死了,他母亲没别的营生,后来卖了家产又回到了脂粉巷子开了家下等妓馆,直到母亲去世后妓馆关了门,他才辗转被卖到了丽都。”
这与他十年前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的经历并不相同,段云瑞略一思索,忽地问道,“那他是自小就是傻的?”
“是。”肖望笙很肯定,“巷子里随意打探,都这么说。”
林知许的背景虽复杂些,却很完整,天衣无缝。
“或许此人真的是凑巧出现在你身边?毕竟上次差点儿就给折腾死了。”透过薄烟,肖望笙的双眸中流转过一丝调侃,“我还当你不会管他死活,谁知你却没忍住。”
“我没碰他。”
“什么?”肖望笙瞬间挺直了后背,就连手中的烟烬都落在了桌上,“他都那样了你竟没碰吗,那他后面当时怎么……”
他突然想到当时床褥上那个形状逼真的玩意儿,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地打趣道,“更有意思了,我们段二爷竟知道心疼人了,不过说起来这小傻子长得的确不错。”
仅仅是长得不错,绝不足以让段云瑞做到这等地步,尤其是在将人送回丽都后,他甚至暗中派人去盯着了林知许。
个中缘由段云瑞并未言明,但肖望笙看出了在意,也同样看出怀疑。不过此刻一个可能别有用心的妓子盯着也就罢了,不必耗费太多精力。
但丽都的一个傻子入了棠园这事算不得秘密,很快便也传进了许言礼的耳中,让他颇为疑惑。
他一直以为段云瑞对白静秋不一般,却没想到还另有千秋。
“有点意思。”
听了手下的禀报,许言礼将准备好的一瓶雪花膏放回了桌上,起身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抹得服服帖帖,“今日就不去戏园子了。”
似乎对自己的发型极为满意,许言礼转身轻笑,向外走去,
“去丽都。”
他也是丽都的常客,车不过到门口,里头就都按照惯例准备上了,但许言礼不仅拒绝了往日常伺候的,甚至连自己的手下也拦在了外头,独独就点了林知许。
孟冬先是意外,但聪明如他马上明白了许言礼的用意。
他这是要与段云瑞杠上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好不容易缓过来些的林知许,已然是经不起任何的折腾。
孟冬知道今日这关不好过,边陪着笑脸,边用尽了各种方法想让许言礼打消这个念头,但他显然是铁了心,任凭孟冬如何许言礼就只一句话,
让那个傻子来伺候,不然便明日就能让丽都在榕城彻底消失。
孟冬的坚持同样也让许言礼心中的怒火愈演愈烈,一个下等的娼妓而已,就算是被玩死了又如何。
许言礼现在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因为他伺候过段云瑞,孟冬这就是故意在撂他的脸面!
“我听说你曾拒绝了好几个想要带他出去的客人,但却独让他去了段云瑞的棠园,折腾了半死回来。”许言礼看似无意地摸向了腰间的枪,然后满意地看到孟冬变了神色,“我今日已给了你面子,就在这儿瞧瞧是个什么玩意儿罢了。”
“许少爷,他平日里就是个伺候不周的,这又病着,迷迷糊糊的必然会怠慢了您。”孟冬仍不肯退让,“要不再过几日,过几日好些了再说。”
“他是个什么东西,敢让本少爷等!”许言礼耐心殆尽,啪地一声将枪拍在了桌上,将桌面都磕出了一个坑洞,“阿城。”
“是,少爷。”
“你们几个去后面,把那傻子给我带过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拦!”
孟冬霎时间变了脸色, 他立刻附耳对一直跟在身边的经理低声道,
“要出事,去通知武爷的人。”
孟冬眸色阴沉,紧跟着下了楼,可他并未跟随这几个人进入后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名独自在卡座饮酒的男人后,一把拉着了正在拨打电话的经理,
“跟他们说,段云瑞的人也在。”
音乐响起的一瞬间,几个人直闯入了后台,手中黝黑的枪将众人吓得全都定在原地噤了声,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人进了屋,将手脚仍是瘫软的林知许拖了出去。
许言礼打量了一番被扔在地毯上,还在不停小口喘着的人,近了两步,用擦得锃亮的鞋头勾起了林知许的下颌,强行仰起了他的头,将面容完全展露在了眼前。
包间里的灯就算全部点亮,也透着暧昧的昏黄,铺在身上,柔和且朦胧。
林知许似乎还在发着烧,肌肤透着些不自然的红,一双饱含水雾的眼睛失焦地空望着,就连唇上还未能痊愈的咬痕都清晰可见。
只是他好像有些痛苦,被鞋头顶起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细瓷般的双手本能地抓住了这双黑亮的皮鞋,泛白的指尖似乎都透了亮。
脆弱,易碎。
并没有使任何手段,却勾人心魄。
许言礼心头直跳,忽然就明白了孟冬为何会将他买了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任人宰割的男孩,原本想锉段云瑞面子的想法渐渐被忘却,心中竟当真泛起了将他摧毁的念头,愈燃愈烈。
“你就是林知许?”
本就病得昏昏沉沉,又被这样毫不怜惜地拖拽而来,林知许头晕目眩,太阳穴都随着心脏跳动,扯得生疼。
他听过这个声音,在那个漆黑一片的走廊中。
他更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应该是没命再走出这间房的。
林知许努力地睁开双眼,但只是这样幽暗的灯光,他都觉得如细密的针尖不断地刺进双眼,仅是视物便已费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