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 第13章

自己当然可以给他,但现在不过是饿了几天肚子,显然还不够。

段云瑞的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这微笑看得林知许也跟着笑了,眉眼如画,毫不设防。

电筒被随意掷在桌上,细小的微尘形成了一道笔直的光束,却无法穿透包裹在二人身边的,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20章 相拥而眠

晨光自客房的窗帘的缝隙照入,正巧打在了眉心上,纤长的眼睫抖动了几下,双眼随之睁开。

手下意识地向身边探去,已凉下的被褥昭示着昨夜的人早已离开。

窗外的雀鸟积极地鸣叫着,杂乱却悦耳,明媚的阳光让林知许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睡得这样沉,甚至比往常起的更晚些。

无意识地一声轻叹后,林知许从床上起来,拉开了半扇窗帘,看向那条通往门外的路。

林知许还清晰地记得这个穿着白色衬衫,斜靠在这张床上的男人,就这么看着自己倾身而近,却阻止了他娴熟的求欢。

如墨的眼睛深不见底,林知许看不清楚段云瑞的神情,可他的低缓的音调,在暗夜之中犹如一双大掌抚过脊背,明明没有任何触碰,却让心底起了微微的麻意。

“刚才说了,我们不做。”身体被揽着,后背贴近了一个与他而言还是陌生的胸膛,温温热热的气息隔着轻薄的衣料迅速交融。

不需要思考,林知许的身体自然而然将后背贴紧,而后身上一重,一只略显沉重的手臂压了上来,耳边就只剩轻轻地一声,

“睡吧。”

这一声宛若一杯佳酿,伴着耳廓细细微微的痒,让人不禁微醺,可林知许轻轻嗯了一声,却在黑暗之中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身体很契合,每一个弧度都完美地贴合在一起,林知许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轻抿了下唇。

他紧张了,他竟然在男人怀里紧张了。

林知许宁愿段云瑞如往日般漠视,甚至可以像个野兽一般发泄欲望,而不是因为他饿就带着他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找吃的,也不该向他解释为何会被冷落。

还有,竟这样仅仅拥着他,毫无戒备地在他身后伴着绵长的呼吸入了眠。

这样静好的一刻,带给他的却只有紧张。

林知许清楚地记得父亲说过,段云瑞自伦萨回来,看起好似一副那边惯有的绅士模样,可若是背叛,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背叛者送入黄泉。

自己的确是有些急躁了,一个月的毫无进展让他无法再若无其事地呆在客房里,段云瑞不来,他就必须先踏出这一步。

所以段云瑞为什么会这样,是看破了什么,还是真的将他当做了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他只有继续沿着这条路向深不见底的溟渊,毫无选择地走下去。

林知许出现在厨房时,不出意外的一切都已收拾干净,哪怕一碟咸菜都未留下。

可康彩凤一见着他,便是气势汹汹,一双眉毛怒得几乎要站了起来,冲上来紧拽住了林知许的手臂,将他拖到了水池边上,

“说!这是不是你偷吃了!”

池中的几个碗盘,正是昨夜他吃的,段云瑞当然不会将碗洗了,就这么留在了餐桌上。

“我……不是偷吃的……是……”

常年做粗活的康彩凤手劲儿不小,抓得手臂生疼,林知许红了眼眶,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字不成句。

康彩凤听到这几个字便猛然提高了嗓音,打断了吭吭巴巴的林知许,

“你知道这是给谁的吗,这是少爷的宵夜!没想到我千防万防也没防得你这家贼,跟只老鼠似的半夜里偷食!”

“是少爷……”

“根本不是少爷,少爷昨夜就没回来,不是你还能是谁!”

“康姨!”

丁春生打外面进来,笑道,“昨夜是我在门房当班,少爷半夜才回来的,天不亮又走了。”

“真的……?”康彩凤将信将疑,抓着林知许的手却未松开。

“当然了,进出都是我开的门。”丁春生带着些讨好拉起了康彩凤的手臂,“康姨,我也还没吃呢,饿得很。”

“你!”康彩凤瞪了丁春生一眼,又看了看在一旁不敢动弹的林知许,没好气道,“今后再这样晚就都别吃了,等着!”

虽只是些馒头咸菜,但总比没有强。

眼见着康彩凤出了厨房,屋里没了旁人,丁春生立刻上前拉住了林知许,把他往桌边带,

“来来,一起吃。”

好似是无意一般,丁春生揽他的手“不小心”滑进了衣衫的下摆,粗粝的手指扫在林知许平滑的小腹上,不怀好意地摩挲两下。

可林知许的眼中却只有那白白胖胖的馒头,好似根本没发现,只顾着伸手去拿了往嘴里塞,吃得两颊鼓鼓囊囊。

滑腻的触感让丁春生从指头尖麻到了天灵盖,可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这让他恋恋不舍,却又不得不放手。

这些时日,丁春生从偷偷摸摸地想,到装作不经意的触碰,现在已是越发的变本加厉。

夜深人静时,他时不时就想起那林知许的漂亮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自己,问自己是不是想睡他。

就这么想一想,丁春生浑身就几乎冒了火。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耳旁有些嗡嗡,好像还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春生哥?”

“啊……?”

丁春生猛然回神,才看到林知许瞧着他,神情专注,“我昨夜见着少爷了,他的确回来过,你没有说谎。”

“嗯?那么晚你也瞧见了?”

“对,我饿得睡不着,在门缝里偷偷看见了。”林知许又低头啃了一口馒头,他思虑过,若说了段云瑞带他吃东西,甚至还在客房抱着他睡了一晚,的确可以震慑这几个仗势欺人的,但却同时也会让他们对自己敬而远之。

这并不利于他打探段云瑞的消息。

昨夜打更的声音传来时,他数过,梆子多敲了三下,这是父亲传来的讯息

来了这么久,还未给父亲传回去只言片语,显然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尽快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少爷回来的晚,为什么天不亮就走?”林知许脸上满是疑惑,“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这里当然是少爷的家啊。”丁春生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肩膀直抖,“少爷是什么人!那是可忙得很,早上宋焘来接少爷的时候,我还听到他提了句南桥什么的。”

“南桥?”

“对啊,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南桥,明明是说要北上去阜德避暑的。”

“阜德是什么?”

“不过你肯定不知道了,离这儿远得很,我去过一次,还是坐的火车呢!”丁春生可算逮着了谈资,气势瞬间拔高了几丈,“火车你没坐过吧,不对,你估计都没见过,我跟你说……”

林知许目露崇拜,满是津津有味的模样,可他其实早已不去听丁春生越来越夸张的描述,而是暗暗思量着,段云瑞为何会提到南桥。

那里的确很远,与榕城一样有一条江贯穿了东西,最后汇入大海。

所以南桥同样也有港口,只是没有榕城这样的规模,也没有驶向国外的船。

哪怕是无意中随口而谈,对于林知许来说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事出反常,必然有异,而这个封闭的公馆里唯一一个能与外界相通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门口的门房。

林知许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满是期待地看着丁春生,

“你真厉害,我也想去门房瞧瞧,行吗?”

第21章 蝉鸣喧嚣

门房不大,布置也简单,但却是棠园唯一可以直接瞧见外头道路的地方,林知许趴在窗沿边上向外头望着,除了高大的梧桐树遮下的荫凉,这里鲜少有人路过。

一阵轻快的车铃声响起,林知许探出头,只见一名邮差骑着自行车过来,一抬头便与林知许四目相接。

眼神在无声中相对,邮差眼底闪过一丝喜色,但随着丁春生也伸出了头,他立刻收回了目光看向他,

“今天的报纸,请收好。”

“最近怎么没见老刘?”

“他调到其他街区了。”邮差笑得有些腼腆,“我刚开始送信,以后还请多关照。”

丁春生没在意,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而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知许却突然指着树道,

“刚才那树梢间还有两只喜鹊,一会儿就不见了,怕是饿了。”

没头没尾的,但自他嘴里说出来也不稀奇,丁春生忙笑着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的林知许拉回来,指着自己脑袋讪笑道,

“我弟弟,这里……”

“哦哦,没关系的。”邮差看了林知许一眼,眼中闪过只有他能看懂的了然,然后重新跨上了自行车,“我还得去别家,先告辞了。”

林知许的眼睛盯着报纸,见丁春生将它随意放在了桌上,便拿起来递给了他,

“讲讲。”

丁春生惊得瞪大了双眼,不禁笑道,

“我一个干杂活的哪里识字啊,棠园里除了少爷,也就姚管家识些字。”

“哦。”林知许看起来很失望,但他仍将报纸摊开看了起来。

“你也不识字,有什么好看的?”丁春生忍不住嗤笑了两声,装作好奇凑到了他身后,故意贴近了几分。

“这个好看。”林知许指着报纸上的香烟广告,上头印的正是如今最当红的影星霍明珠,是炙手可热的大美人。

“哟,你还喜欢她啊。”

林知许看了一会儿,大约也觉得没意思,便拿手臂支起脸颊,垫在报纸上低着头打盹儿。

闲来无事的丁春生也泛起了困意,在他酣声渐起的一刻,一直低着头的林知许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变换姿势,从背后看依然睡得香甜,可一双眼睛看着刚才那则广告上面的一篇文章,双唇无声轻轻开合,抚在桌上那只手食指微动,似乎在比划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记着什么。

盛夏之际,虽蝉鸣喧嚣,却是宁静。

打盹的时候,时间好似飞快,也不知过了多久,丁春生心头一跳猛然惊醒,迷糊间都不知身在何处。

下一秒他却见门房对着马路的门开着, 屋内已不见林知许的身影。

他吓得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就直直向外冲去,踉跄间几乎是摔出了门去,可当丁春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却愣住了。

只见林知许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门口,面前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放挑子,挑子一头还正咕嘟咕嘟的煮着一锅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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