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丁春生还当他跑了,惊魂未定地的吼起来,吓得林知许瑟缩了下,躲在了墙边。
“你那么凶做什么。”男人擦了把汗,“我打这儿路过,这位小少爷说想吃馄饨,我就停下了。”
“吃什么馄饨,你有钱吗!”丁春生气得七窍生烟,然后恶狠狠地盯着男人,“走走走,棠园门口也敢支摊子!”
男人也没好气儿,嘴里虽嘟嘟囔囔,却也只能挑起了担子离开。
林知许目露不舍,向前近了几步,“下次……下次我拿钱来。”
“你哪儿来的钱。”丁春生将他拉了进来,将门直接反锁,“要是敢再自己乱跑,我也不管你死活了!”
“我不会跑的。”林知许脸色惨白,似乎是被那句不管死活吓着了,小声辩解着,“我出去会被那个少爷打死的。”
丁春生一怔,忽觉得此刻的林知许比往日更显得可怜无助,再想到少爷不仅没再过问过他,就是出远门也未交代过一句,想来是真不管了。
一个男人,又不会怀孕的,就算真操了也没人看得出来,再说也是他主动勾引,与自己无关。
丁春生心若擂鼓,双耳烧红,
“阿林啊,上次……上次你说的那个事,还当真不?”
“什么事?”林知许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自己虽对这种事无所谓,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沾了他的身子。
但丁春生显然还有利用的价值。
“我有钱,在丽都。”
钱这个字犹如一阵冷风,一下吹醒了满腹欲火的丁春生,眼中泛起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贪婪,“你真有钱?”
“嗯,在丽都。”林知许用力点头,带着些许讨好,“要是我回去拿了钱,我是不是就能吃馄饨了。”
“能能,当然能!”丁春生强行按捺住雀跃的心情,低声道,“等哪天我带你回丽都拿钱,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提,你知道的他们总不给你吃饭,又怎么可能让你买馄饨吃。”
低声的哄骗还回荡在小小的门房,而那个挑着摊子卖馄饨的男人却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将摊子放下,墙角立刻有一人默不出声,直接将摊子挑走。
男人已褪去了满脸的憨厚,目露精光地转身上了一旁停着的轿车,
“纸笔。”男人边在纸上迅速记录下一排数字,一边吩咐着,“快,回桐城,武爷府上。”
桐城的司令谢天武是个极注重养生的人,虽已年近半百却是高大挺拔,声若洪钟,不见半分老态。
“阿棠有消息了?”此刻的谢天武正在练武场,正精心挑选着兵器,而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挑着馄饨摊的男人,
“是,这是棠少爷给的。”
“哦?”谢天武的手本已扶上了刀柄,听闻此言忽而定住,转身便接下了男人手中那张纸,略扫了一眼,便屏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了书房。
若只是简单的报平安,那必然不需要这么复杂,看来他的阿棠是拿到了有用的消息。
而且这消息显然很重要,他没有直接告诉传信的人,而是用了暗码,只有他父子二人之间才懂的暗码。
书案的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今天的报纸,谢天武略翻找了下,拿出了《复兴日报》,而后没有任何停顿地翻到了第三版。
目光停顿在了一则香烟广告上,然后看向了上方的那篇文章。
纸上这排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数字和符号指引着谢天武,他查找着那篇文章,在字符下写下了对应的字,
“他,前,往,南,桥。”
谢天武一怔,又仔细将字对了一遍,果然是这样没错。
段云瑞离开了榕城这他知道,但跟着的人说,他是领了个小姘北上避暑去了,这与南桥根本南辕北辙。
隐瞒行踪,那必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他思索片刻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
“阿棠啊,你可真是我的乖儿子。”说着,他将面前的纸揉了个粉碎,“看来这次是要为父亲办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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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父亲
来戏园子听官戏的,许多都是冲着白静秋,但今日他的戏牌却未挂出,旁边站着个小童一直赔着不是,说是病了。
可园子深处的房里,白静秋正身姿笔挺地坐着,身旁站着的正是班主。
“该说的都说了,官戏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你自己清楚,要不是我紧护着,你能清白到这年纪?”班主苦口婆心,仿若一位痛心不已的老父亲,“说到底,我还不是最疼你。”
什么疼爱,不过是怕卖早了不值钱了,待价而沽罢了。
白静秋心里清楚早晚有这么一天,比起那些个早早就被摆布的人,他还算走运的。
可这又算得什么走运?
他一言不发地垂下了眸子,身形依旧倔强。
“我也给你机会了。”班主一语道破,“可人二爷不但屋里收了一个,听说又带了个出去避暑, 压根儿就没想起过你。
“哦对还有许少爷,天天送你点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瞧就是不上心。哪里比得上刘署长出手阔绰,抬抬手给咱们戏服就都换了新。
“虽说刘署长是有些传闻,但你与那些低贱的妓子又不一样,他说了你可是台面儿上的人,若你应了必当宝贝一样捧着,断不会行那些……咳……”
还能哪些?别说白静秋,就是整个榕城名流官场上谁人不知,那刘署长是有些癖好的,就是死在他手里的也不少。
任凭班主说得天花乱坠,白静秋就好似被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抗争其实很可笑。
往后的事儿他太熟悉了,无非就是先好言相劝,如若不行再来些手段,最终没人能够逃过这命运,哪怕他是如今戏班里一等一的角儿也无济于事。
木门哐的一声被重重摔上,服侍白静秋的小童蘅官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可白静秋就好似魂儿都被抽干净了似的,依旧是那姿势。
“师哥……?”
蘅官儿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可方才恁大动静都没能惊动,这轻轻一声却好像雷霆万钧,却教白静秋“啊”的一声,脸色惨白。
“师哥,我……我不是故意的!”蘅官儿当是自己吓着他,声音都发了颤,可下一秒那双发直的眼渐渐凝了神,唇上也有了些许血色。
“蘅官儿,你快去打听打听,段二爷当真不在榕城?”
“师哥,外头人都这么说了,那不会有假。”
“是吗……”
这哪里能有假?
白静秋的脸色比冬日里的晨霜更要白上几分,脆弱的好似一碰着阳光便会消融,再不复天日。
若是二爷知道了定是会帮自己的吧,那会儿自己在台子上晕倒,班子里的人慌作一团,看官们更都躲得远远。
当时他是最尊贵的那个,却又是最不嫌弃他的那个。
将自己抱进了他的车里,送了洋人的医院,还替他付了药钱。
但此刻越是想这些,白静秋就越觉得喉间发苦,双眼闭起,掩下了万般不甘,待再睁开时看向的却是床下那只小小的木箱。
“蘅官儿,那箱子取来。”
里头零零碎碎,新奇的有,有趣的也有,都不贵重却用了心。
他等不得了。
一封信交给了蘅官儿,许府的门房见信上字迹清秀,虽不像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却是个小孩儿送来的。
“大哥您可一定要送到三少爷手里啊。”蘅官儿掏出两块银元,塞进了门房手里,“一定啊。”
门房看到银元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可待蘅官儿一走,信便塞到了一沓子拜帖下头,转身掏出了烟锅。
轻烟萦绕了小小的房间,那露出一角的信件,却无人再忆起。
蘅官儿奔跑回戏园子的身影穿过了人来人往的和平路,这里很热闹,可路口的丽都却安静得很,没了夜里的喧嚣。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到了丽都的大门口,守门的与他二人说了几句,将高的拦在了外头,然后将门开了一条缝隙,另一人侧身钻了进去。
这个时间这里是寂静且黑暗的,林知许熟练地在过道里穿梭,直直地走到了孟冬的办公室。
他推开,里头依旧是漆黑一片,林知许迟疑了下,没有去拨动开关。
“真不愧是棠少爷。”一个声音自暗处响起,不是孟冬那儒雅温润的嗓音,“以痴傻之身深陷棠园还能行动自如。”
“杨副官。”这嗓音其实还留有少年的清润,却冰冷异常,“父亲怎么说。”
“你带回去的那个消息,他老人家很满意,脸上都挂着笑意。”杨元龙缓缓道,“段云瑞北上只是个障眼法,他的确去了南边的南桥港,但目的还未可知。”
是吗,父亲因为他笑了。
林知许的心跳有些许加速,那样吝于夸赞的父亲,为他笑了。
“南桥。”黑暗之中,林知许稳住了声线,“还需我探查他的目的吗?”
“这个……就看司令的指示了。”
啪嗒一声,很轻,却刺痛了双眼。
灯光骤然的亮起让林知许自我保护的迅速眯起了双眼,可一晃间他的眼前却是两个身影,一个是杨元龙,而另一个……!
“父亲?!”
孟冬的椅子竟赫然坐着谢天武,而杨元龙正站在他的身后侧。
“司令,我先出去了。”
有些事情,是杨元龙也听不得的,门轻轻被关上,林知许转身将其反锁,而后他缓步走到了谢天武身边,本能地低顺了眉眼,低低道,
“父亲您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来看看你。”
林知许依旧沉默着,父亲说话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断。
“这次虽出了些意外,但你做得很好,不枉我对你的栽培。”
林知许蓦然瞪大了双眼,就连呼吸也稍稍急促了起来,他缓缓跪下,试探地靠近了些。
一只大掌抚过了头顶,这样的夸赞与施舍似的触碰让林知许禁不住闭上了双眼,可眼睫却仍在轻颤。
“阿棠啊,父亲的心愿你是知道的,可这心愿想要达成,难!难如登天!”
“……嗯。”林知许应了一声,“阿棠愿为父亲做一切。”
“父亲当然知道,这么多孩子里就属你最有灵气。”今日的谢天武心情似乎特别好,“所以等下我要说的这件事,除了你我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林知许霎时间屏住了呼吸,他睁开眼虔诚地望着,等待着谢天武接下来的话。
“我让你接近段云瑞,看上的不是他那点儿生意上的东西。”谢天武目光深远,泛起必得的欲望,“他,或者说他段家,世代守护着一座神秘的皇陵,里面的财富不计其数,足以倾覆一个国家。
“我要你做的就是拿到画有皇陵位置的那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