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压枝低 第35章

“少爷,马呢?”

沉浸在工作中的二人被陡地打断,二人俱是一怔,而后梁雍培先笑道,“与你一聊起来就是工作,差点忘了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了。”

“他是小孩子脾性,只惦记着马。”段云瑞笑中带着一丝宠溺的纵容,指了指林知许身后的窗户,“现在还未到开始的时间,不过从那边能看到马场。”

林知许眼睛蓦然一亮,不用等他开口,段云瑞就道,“去看吧。”

“还真是位至纯至性的。”梁雍培将目光从趴在窗边的人身上收回来,“段先生好福气。”

段云瑞笑而不语,端起咖啡轻抿后转而聊起了其他,梁雍培顿了顿,顺势接下了话,不再谈论林知许。

林知许伏在窗边,是当真被楼下的景象所震撼。

原来自己所在的大楼后面是一个堪称庞大的环形跑马场,看台上已是人头攒动,人却还源源不断地自几个入口涌入。

毕竟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进了赌马场,就算你不买也能观看比赛,买了也丰俭由己,无伤大雅,颇有乐趣。所以每到比赛日,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

忽而肩上一沉,进来时被侍应生脱下的外套披在了身上,林知许眼中闪过一丝慧黠,蓄意握住了肩上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手。

若在后面看,反而像是段云瑞舍不得放开似的。

“这么‘敬业’吗?”段云瑞干脆顺势弯下腰,靠在了林知许的耳边。

“这不是少爷想要的吗?”林知许歪过脸在这掌上蹭了蹭,“还是需要再过分些?”

“这里的确有适合再过分一些的地方,但……”段云瑞睨向窗外,“马赛要开场了。”

出来了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

二十层的阶梯看台上已看不到台阶原本的颜色,就连过道都也塞得满满的,更别说已经关门的入口处,也扒了不少没能进来的。

林知许不用去和那些人挤,他们由侍应生引领着,自咖啡厅一旁的通道出去,直接就到了相应的贵宾席,是视野最佳的位置。

今日虽冷,却是丽日当空,清风拂面,当真是一个赛马的好天气。一共三十个贵宾包厢并非封闭,包席位之间间隔的是一道高高的木栅栏,能看到隔壁也布置好了酒与糕点,但人还未到。

段云瑞仍与梁雍培聊着,林知许从桌上拿起一支单筒的望远镜,新奇地放在眼睛上寻了半天,才对上了远处的马厩,瞧见了里头喷鼻踏蹄,蓄势待发的骏马。

“先生,您想押哪匹马?”

林知许忙放下望远镜,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张卡片,上面书写的是他们这个包厢的号码,下头标有八个数不知所措地抬起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段云瑞,侍应生很机灵,立刻将卡片送到了段云瑞身旁。

林知许满心以为段云瑞会随意替他填上,却没想到他的笔尖停留在卡上,抬头问他,

“刚才瞧了半天,瞧上几号了?”

“几号……?”林知许做茫然状,“白色的那个,不知道几号。”

段云瑞笑笑,低头书写,林知许看着笔尖在卡片上沙沙作响,心头生出了些许兴奋,倒真想快些知道,自己选的这匹马会不会赢。

他再次拿起望远镜,正欲再看看那匹漂亮的白马,余光之中却有人影晃动,是隔壁包厢的人到了。

却让林知许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望远镜一晃,差点脱了手。

隔壁的人也看了过来,目光却并未在林知许身上停留,而是通过木栅栏的缝隙与段云瑞对视,含笑颔首。

这人,正是桐城的军阀司令,谢天武。

第56章 父亲

林知许当然知道是巧合,可这巧合简直如同天赐!

此刻震耳欲聋的喝彩声霎时间响彻苍穹,随着马儿在赛场上疾奔,每个人都在大声地喊着自己所押的号码,林知许敏锐地发觉了段云瑞投向自己的目光,便也不再分神,兴奋地盯着自己押下的那匹白马正在与另一匹枣红马正在激烈地争夺着首位。

不过他很快就垮下了肩膀,那匹漂亮的白马不仅没赢,最后反落在了第四名,颇为泄气。林知许不甘心地伸头去看了下段云瑞的押注卡,心头不由得泛起了酸。

“怎么还生气了?”段云瑞靠近他,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这让林知许心头更为忿然,指向了押注卡,

“少爷知道哪匹马会赢,还要我选。”

“我虽赢了,你却输了,横竖都是我花钱,我不也等于没赢?”

林知许微怔,这话竟也没错。

有梁雍培在旁边,林知许不好再开口争辩,只得忿忿看了一眼自己的押注卡,闷声道,“少爷,我刚才水喝多了。”

“那让侍应生带你去。”

“不用。”林知许看了眼梁雍培,他正站在看台边上,拿着望远镜专注地看第二场正准备出场的马匹,低声道,“来的时候我就去过一回,知道在哪儿。”

段云瑞听到身后玻璃门关上的声音后,这才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他那个小羊皮的烟盒,冲梁雍培笑道,“你不抽,我就不让你了。”

梁雍培这才有些惊异道,“我才发现,你今日一直没抽烟。”

“嗯。”回应在淡淡的白雾里,风一吹,更显得稀薄,“他有哮症,发作了麻烦。”

“司令。”

隔壁的声音传来,人影晃动,段云瑞与梁雍培同时望过去,见是谢天武起身似乎是要进去,倒也未在意,而后段云瑞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望远镜,看向远处已经准备好的马匹。

“先生,请您押注。”

“嗯,这两张都拿给我。”段云瑞掏出钢笔,想了想,在两张押注卡上写下了两个不同的号码。

跑马厅的盥洗室自然是十分豪华,进来先是一间盥洗室,外头还有位捧着一托盘干毛巾的侍应生,里头才是如厕的地方。

随着外面的侍应生忙欠身问好,躲在隔间里的林知许绷紧了神经,掩口轻咳了两声后,又咳了一下,而后便低下头,所有的注意力都凝在隔间门下那道不算太宽的缝隙上。

皮鞋底踏在地砖上略显清脆,一步步地,仿若压在跳动的神经上,越靠越近,直至停在了隔间外面。

隔着薄薄的一个门板,内外的两只手同时放在了黄铜把手上,林知许屏住呼吸,从新将天真装饰在眼中,咔哒一声,他拧开了锁扣。

“父……”

几不可闻的声音依旧被门外严厉的眼神所打断,林知许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看来你伺候的不错。”听似在夸赞,可声音却异常冰冷,“连赌马都带着你,旁的事恐怕也不少吧。”

林知许被谢天武放在身边养了十年,又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他清楚,这是在责难他一直未传消息回去。

“儿虽伴其左右,可始终捉摸不透,不敢妄动。”林知许轻声且迅速道,“董妈刚来,我惯以与下人们不太接触,独与她亲近不妥。

“另外还有一事,段云瑞好似将我当做了许言礼的弃子,我顺势应了这身份。”

这个消息显然让谢天武十分意外,昏暗的灯光下,他扶着门框微微弯下腰,死死盯着林知许的眼睛里,每个跟血丝都好像胀满了审视与不满,“你是说,他并未完全信任你。”

“嗯。”林知许迟疑了下,轻声应道,他明知道现在谢天武不会对他怎样,可深入骨髓的惧怕让他仍带有细微的颤音。

“呵。”谢天武笑意渐起,只是这笑浮于眼底的黝黯之上,更显阴森,“那让父亲帮帮你吧。”

林知许眼睑微跳,还未开口,却突然听到了侍应生问好的声音。二人同时神色一凛,不过转瞬之间,谢天武已闪身进了他特意半开着的隔壁门内,在脚步进来的同时,他已轻轻扣上了隔间的搭扣。

“咦,少爷你也来了。”林知许推门而出,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笑靥粲然,丝毫不见刚才的惶然之色。

“这么久,还当你迷了路。”

“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

“上午吃了什么?会不舒服。”

本还在应答着的林知许突然警觉,怎么今天的段云瑞似乎问的比平时多些,后背忽地发凉,难道他是故意拖延时间,是想看盥洗室里还有谁?

“我没事了。”林知许拉起段云瑞的手臂,“第二场开始了吗,我还没押注。”

“怎么能不洗手?”林知许的手臂被反握,巨大的力气甚至透过了皮肤,就连骨头都发疼,脚步错落,他踉跄着被带到了水池前,“不用担心,你的卡我已经替你写好,有的是时间。”

水哗地被段云瑞拧开,在同样是黄铜打造的水盆里如花般绽放开来,几滴冰凉的水珠弹出,溅在了脸颊上。

林知许没有去擦拭水珠,他低垂着眼眸,将双手放进水中,心跳虽鼓动着耳膜,可他并未表现的太为急迫,而是如平常一样来回揉搓,直到他将手抽出欲将水龙头关上时,耳边再次响起了段云瑞听似贴心温和的声音,

“怎么不用下皂呢?”

已经被冷水冻得开始发红的手指僵停在了水龙头的上方,林知许指尖微颤,稍稍屏息,将手指挪到了一旁精致的皂盒上,正欲去拿,里间一阵冲水声传来。

林知许眉头微蹙,段云瑞气定神闲,二人却是同时看向了那边。

“谢司令,好久不见。”段云瑞颔首微笑,礼数周到地与里间出来的谢天武打了招呼,而谢天武看见他亦是浮起了微笑,

“段二爷,自上次宴会一别,我们差不多有一年没见面了吧。”

“正是,司令好记性。”

“那今日赛马会后的宴席段二爷可参加?”

林知许背对着二人,正仔细揉搓着手上滑腻的白色泡沫,鼻腔里满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气,他抬头,镜中的二人正谈笑风生,十分融洽。

“好啊,那今日必得陪司令您饮上几杯。”段云瑞大笑着,转而将已经擦净手的林知许揽进了怀中,“比赛马上开始,我这位头回来,正觉新鲜想多看看,那在下先行告辞。”

见二人如此亲密,谢天武眼神中的得意一闪而过,

“那晚宴上见。”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是周一哦

感谢追更的宝宝们,辛苦了(づ ̄ 3 ̄)づ

第57章 他在顾及我?

香水、佳肴、香烟。

混杂的气味与角落乐队演奏的轻快节奏交融,每个人脸上或是真心,又或是出于礼貌,总之都是笑容可掬,面似愉悦的模样。

“那个是谁啊。”

“角上那个?”

“不知道,看着年纪不太大,穿得也像个乖学生似的,是哪位带着公子来玩?”

一旁的人听到议论,忙主动加入了,神色神秘中带着先知般的得意,

“那位就是段二爷最近养的小情人,我刚才亲眼看见二爷搂着他出的电梯。”

“啊?”旁边暗暗低呼,脑袋不由地凑近了些,“想不到他喜欢这样的,看不出什么风尘气。”

“漂亮是漂亮,但怎么参加这么重要的宴会穿成这样,段二爷是不是不给他制衣。”

“听说是丽都老板用他换来了大世界那栋楼,值钱得很,不能够吧。”

格格不入的人自然是众人议论的焦点,林知许独坐在角落一张不大方桌后,就算听不见也知道他们好奇的目光之下藏在什么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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