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酒肆 第11章

周泽原就说:“有话路上说,你先去公主府,叔颐你在前头开路。”至于他,还得去衙门当值呢,就不去公主府凑这热闹了。

好嘛,又是公主府,周尚书已经相当从容了,幸好公主府也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公主府的门房见是周尚书,自然不会不开门。

可这一开门进去,就听到亲儿子被人摁着哎哟哎哟地打,周尚书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了。

“殿下,不知犬子是哪里又惹怒了殿下?”

端华公主今日穿了身洒金色的宫装,衬得她贵气逼人,哪怕周尚书这等朝中大员明面上对她极其不满,她也半分不惧:“他在外头花天酒地,本宫管不着,但窥伺本宫房中人,你说本宫打他,何错之有?”

“这不过是殿下的一面之词!我儿在外头养人,确实是我儿的错,但殿下您已经罚过他了,他也吃过苦头,发誓再也不犯,他又不糊涂,怎敢窥伺€€€€”

端华看向周夫人,只说:“那你问他,趁着今早本宫不在府中,急匆匆地跑府里来要带个小丫头走,你说他要做什么?”

周大郎一听,哪怕屁股已经开了花,依旧倔强地辩解:“那小丫头分明是翼王府的人,我不过是来替翼王殿下带她回去的!我才不会窥伺你府里的人!”

“哦?是吗?你有证据吗?这小丫头的卖身契呢?”端华嗤笑了一下,“这小丫头的契书可在本宫手里,你说她是翼王的人?说这种话出来,周尚书,本宫打他有错吗?”

周尚书看向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却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姿色,说是翼王府的人,他却是不信的,虽然端华长公主和翼王关系不和,但一个小小的丫鬟,还犯不着公主亲自出马。

可周叔颐却认得这个小丫鬟,这是……宋嘉云身边伺候的,当初他们相交时,偶尔见过几面,他的记性很好,不至于连这个都会记错。

只是,为什么宋嘉云的丫鬟会出现在公主府?端华长公主居然还会庇佑她?难道说,宋嘉云……躲在长公主府?

当日喜堂他不在现场,所谓突然消失这个说辞,周叔颐是不太相信的,反而他更觉得是有人故意传出谣言,为的就是将宋嘉云彻底打落尘埃。

这也是为什么他想要帮忙、又无从帮起的原因。

他不了解事情内情,若是胡乱帮忙,或许还会适得其反,又因为男女有别,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打听翼王妃的事情。

周叔颐心中几番思量,周尚书已经跟长公主致完歉带着夫人儿子回家去了。

“三公子这是怎么了?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难不成也是被妖孽夺了身?他们人都走了,你还不走?”

这话说得可真是不客气,但端华公主自来不喜欢周家人,特别是父皇给她找的这夫婿,长相呆板、个性沉闷,还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地给她讲大道理,就这般不堪的男人,居然还敢在外头养外室,这桩婚事要不是父皇定的,她早就不忍了。

现下见到这三公子,一水儿的敦厚模样,她看得就来气,语气自然也说不上多好。

“殿下,我认得这小丫鬟,她是翼王妃的人。”

端华这才转过身来,眼神奇特地盯了人好几眼,才开口:“三公子了不得啊,竟还曾窥伺过翼王妃的身边人?难不成,你是要讨了她去?”

“殿下误会了。”周叔颐其实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可话已经到了嘴边,他根本收不住,“我……我曾与作男儿身打扮时的翼王妃相交,她如今可在公主府上?”

“不在不在,而且你说认识就认识啊?三年了你都没吭一声,三公子以后还是不要说这等话了,也就是本宫不在意这些,若是传到外头,怕是辱没了你周家的好名声。”

这天自然是聊不下去了,周叔颐被仆妇端端地请出了公主府,想来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上门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已经过了正午,他也没什么心情去书院,干脆就沿街走下去,直走到饿了,才找了家食肆用饭。

也是巧了,他刚点完饭食,就迎面撞上了那日在落霞湖偶遇的谭姓书生。

“周兄,这般巧?介意拼桌吗?”

周叔颐当然摇头:“不介意,谭兄今日怎么没有出去游湖?”

“哪能日日出去潇洒啊,况且这城里现在热闹得紧,湖边的船家都没心思划船了,我只能来岸上尝尝这京中著名的三套鸭,昨日就定好了,今日这不就来尝尝了嘛。”

哎,没办法啊,宋馄饨这个妹控现在日日做清淡的补汤灵食,虽然味道非常美味,但他还是更想吃点儿浓油赤酱的。

第14章 穿越劝退指南(十)

“倒是你,看着比上次遇到时还要烦心,事情还没解决吗?”

谭昭真的只是随口提起,对面坐着的年轻公子却真的表情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谭兄果然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倒也没必要这么给他戴高帽,这实在不是多难看出来的事情。

只是这一副被雨淋湿的模样,谭昭干脆敲了敲桌子,见对方讶异地看向他,才说:“那就先吃饭吧,吃了饭也有力气烦恼。”

周叔颐忍不住一笑:“谭兄说话,当真是好风趣啊。”

“风趣也不能当饭吃,周兄你说对不对?”

适时,三套鸭被小二端上了桌,这可是吉祥楼的招牌菜,往日里要提前三日才能吃上的,也就是近日合川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伙儿就都去状元楼凑热闹,这才叫谭昭昨日定了,今日就吃上了它。

所谓三套鸭,就是将鸽子整只塞入板鸭的腹中,而填好的板鸭又塞入一只肥鸭的腹中,名字取得很形象,这吉祥楼的做法却又有些不同,那塞入腹中的板鸭是事先用盐€€过的,炖鸭子的汤又格外讲究,这道菜费时费工,难怪要等这么长时间。

“好喝,汤色醇亮,鲜而不咸,这鸭肉也够酥烂,难怪小二极力推荐呢。”

这心中无烦忧,谭昭自然吃得很开心。

“怎么样?有没有心情好一些?”

要不说美食能够抚平一切呢,哪怕周叔颐心情不太好,这对面坐了个吃得香的人,等他反应过来,一碗满满的饭已经下肚了。

“这顿饭,我请谭兄吧。”

“好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怎么会有人性子这般爽直却叫人根本讨厌不起来的,周叔颐在这锦绣京城中长大,什么样的人都是见过的,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谭兄以后,可要走科举之路?”

谭昭立刻摆摆手,他都退休了,考什么功名啊,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为何啊?”

“我孑然一身,既无投身社稷之心,又无煊贵大方的家世,再说了这天底下也不缺我一个读书人,既然如此,我当顺心而为,不是吗?”

周叔颐忍不住有些恍然:“谭兄竟半点儿不顾世俗之念吗?”

找他当知心树洞,可需要另外的价钱呢:“我若是顾了,世俗能给我半分好处吗?不能的话,我管它作什么?”

倘若他也能如谭兄般恣意放肆,就好了。

周叔颐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他有心投身军旅,可家中父辈却叫他读书习文,他抗争多年,却依旧不过是在京中书院里读书。

“噫?那边好似有热闹可看,去看看吗?”

周叔颐顺着人的视线看去:“那是城中的钟子楼,应该是有京中举子们联名上书了。”

谭昭一讶,邓老板办事这么利索的吗?

“走,去看看。”

谭昭并不认识什么钟子楼,若是他一个人,就直接飞檐走壁过去了,可惜身边还有个新朋友,便由新朋友带路过去。

钟子楼是圣祖开国年间,在朱雀大街的街头设立的民间举荐机构。

说是这么说,普通百姓文墨不通,真正举荐的当然更多的是书生举子们,后来这里就渐渐变成了只有读书人才能来的地方。

所谓举荐有推举、谏言之意,但现在更多是谏言的功能,反正统治者看不看是一说,书生们群情激奋时,钟子楼就是个极好的去处。

而钟子楼的对面,就是状元楼,这会儿三层楼都坐满了人,当然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

“他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周叔颐在书院里读书,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应该是准备联名上书从严处置合川,再有华海观在本朝地位非凡,它出了此等败类,华海观只是将合川除名,其他没有半分表示,实难平民怨!”

“竟有这等事?京中的道观,地位好高啊。”

周叔颐就解释:“华海观与本朝圣祖有渊源,地位自然不比寻常道观,再有京中信众极多,他们不忿于被合川欺骗,故而想要华海观给一个说法!”

脱粉回踩嘛,谭某人表示他懂,就是不知道邓绘是怎么操作的了。

两人被人流拥挤着进了钟子楼,里面当真是比外面还热闹,而且出乎谭昭的预料,站在里面浑水摸鱼的,居然还有不少身穿道袍的道长。

“他们是?”

“应该是京中其他几大道观的道长,往常他们都被合川压了一头,现下合川倒了,道门的名声都因他毁损几分,他们应该是来……你懂的吧?”

明白了,他们是来踩着合川上位的,可惜了,邓道长已经先人一步了。

这可真是好热闹啊,谭昭看了看四周,也随大流在谏言书上写了名字,顺手还添了点建议,反正大家都写,来都来了,不写点都对不起他挤这趟人海。

这边厢书生们意气奋发,一心是为了陛下和江山社稷着想。

可惜宫里的陛下,却在收到消息的当场,直接砸了桌上的琉璃灯盏。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朕要做什么,还需他们建议?”

宫人们跪了一地,各个瑟瑟发抖,没一个敢撩虎须的。

新帝发了好大的火,可他心里也知道,合川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短短数日,此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就算他有心替合川减免罪行,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既然如此,他在权衡过利弊后,便决定立刻下旨。

然而御笔监的旨意还没拟好,华海观观主就来了个请求,说是要请邓道长肃清华海观的冤孽之气,如今华海观乌烟瘴气,若要还清名于它,找邓道长是最快的途径。

新帝也不蠢,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也想探一探这位邓道长的底细,故而思虑一番,便直接准了华海观观主的请求。

但很快,新帝就后悔了,且是肠子都悔青那种。

这世上怎么会有此等给脸不要脸的人!什么东西,竟还敢驳皇家的脸面!新帝差点儿把嘴都气歪了。

却原来华海观好不容易联系到邓绘,邓真人呢态度却很暧昧,一会儿不想见人啊,一会儿又说心诚则灵,反正某个不靠谱的谭姓朋友说过,他大可姿态高一些,高人若是太上赶着,就掉价了。

邓绘一想是这个理儿啊,于是“扭扭捏捏”了三日,这才又出现在人前。

“要贫道去你观中也可以,但合川从前种种言论,都须得一一摆正,你可认可?”

“真人说的是,合川说过的话,当然不当真。我会派弟子去从前的香客家里一一说清,若他们还想求道祖赐福,可免费到观中请福。”

“善也善也。”邓绘笑着摸了摸假胡子,“不过还有一事,须得你亲自来做。”

“什么?”

“翼王妃乃妖孽托身的传闻,可是从合川这里传出去的?”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又扯上翼王妃了?观主表示不理解:“应该是的,合川在事情未败露前,确实被翼王请去过翼王府看事,应该是那时候传出去的。”

“既是如此,就须得替翼王妃洗清名声,才是正理。”

“这……”

邓绘见这位观主表情勉强,当即肃容:“贫道也不与你说假的,从前我在深山潜修并不出山,偶有一日夜观星象,见京城之地有仙友渡劫之相,这才往京城而来。”

“贫道几番打探,终于确认是那仙友必是翼王妃。”邓绘作出一脸不解的表情,“本来,贫道是准备斋戒三日送拜帖上门拜谒的,却未料三日没到,城中竟传起了她是妖孽托生的传言?这岂非可笑至极!荒谬至极!”

观主:……明白了,合川你栽得不冤啊。

“贫道自然不允许有人诋毁仙友,便来你观中寻合川此人,却没想到此人面相凶恶,说他是杀人如麻的江湖绿林,贫道都是信的。”邓绘适时作出一脸痛惜的表情,“如此之人,贫道怎能叫他遗害道门!”

不管观主信不信,反正邓绘说得自己都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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