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走过去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显然还活着,“好可惜哦,她还活着,鹤道友,你应该给她一个痛快。”
鹤妄生已经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该来。”
谭昭指了指对方怀里鼓囊的凸起,轻轻嗅了嗅:“好香啊,我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吃,好饿哦。”
鹤妄生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买的包子,本来是给两小孩吃的,后来崔梦寺一来,他情绪上头,也就忘了这一茬:“这些已经有些冷了,等出去给你买新的。”
崔梦寺:……你刚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这么双标的吗?
而且两人怎么认识的?崔梦寺想起离开道宗时师尊说的话,立刻就想明白了:“阿昭,是你在南斗森林救了他?”
阿昭?鹤妄生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刺耳,小孩儿果然不听话,随随便便几句好听话,就被道宗的弟子笼络了去。
谭昭闻言,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对啊,怎么了?”
崔梦寺立刻就明白自己灯下黑了,他当然能猜到鹤妄生有人相救,南斗城那些人的反应也佐证了他的猜测,只是他没想到,会是小谭昭救了鹤妄生。
现在一想,却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阿昭本来就是个好心肠的小孩,不然也不会去当无忧镇的镇长。
说起无忧镇,崔梦寺有些站不住了:“你也出来了,那无忧镇……你有想过他们守得住吗?”
什么守得住守不住?鹤妄生眼睛微微一暗,看来他和小孩儿分开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呢。
“放心,再说哪怕它被抢走,抢走它的人也不会伤害它,到时候再抢回来就是了,不是难事。”而且现在葡萄灵藤的监管者是小天道,短时间内,小天道并不准备跟他撕破脸,所以无忧镇现在可以说是玄泽大陆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崔梦寺语塞,这也给了鹤妄生抢白的机会:“不是说饿了?带你去吃东西。”
好家伙啊,这温和得简直跟方才的鹤鸣公子简直是两个人。
谭昭却一脸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样子,他指了指地上的人:“不用管她吗?虽然我不知道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但她一定跟这两个孩子有关,你既然要带走他们,最好处理了她。”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她?”
谭昭摇了摇头:“你是个温柔的人,不会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杀了他们亲人的。”
崔梦寺:……
“可他们现在晕过去了。”
“晕过去又怎么样?所以说啊,我来帮你处理吧,你俩年纪虽然看着比我大,但人间的规矩可没有我懂得多。”
崔梦寺拧眉:“你确定?”
谭昭拍着胸脯:“当然,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我也很想劝你直接一剑结果了她,但像是这种人,死在你的剑下,只会脏了你的剑。”
鹤妄生挑了挑眉,不知道为什么,有阿昭在的地方,他竟觉得意外地安心:“那你说,该如何?”
谭昭指了指地上的麻绳:“首先,把人绑起来,等我吃完饭再说吧。”
崔&鹤两人:……行叭。
西昙国女尊男卑,酒楼少有单独行动的男子去消费的,但好在谭某人深谙变幻法诀,改变周围人对他们认知这种术法,消耗的灵力很少,他老早就用得驾轻就熟。
这会儿早市已经很热闹了,一行人找了家酒楼要了个包厢坐下。
崔梦寺是辟谷的,他也知道鹤妄生不待见他,故而有小谭昭在的场合,他非常乖觉地坐到旁边的矮塌上打坐修炼。
鹤妄生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将两个孩子放在另一只矮塌上,方才院中情急之下,他才点晕了两个孩子,此刻距离醒来,尚还有些时间。
小二陆陆续续地上了菜,谭昭也是真饿了,他一路御剑过来,一刻都没有停歇,不吹不黑,他现在能吃下一整桌的饭菜。
“你和崔梦寺,怎么搅和到一块儿了?你难道忘了我同你说过的话?”
谭昭吸面:“没有忘呢,但他是他,道宗是道宗,他帮了我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
“他帮我杀了个人。”
鹤妄生一噎,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说要杀人却没杀成的事:“……他倒是比我心狠。”
这话听上去,怎么酸溜溜的:“那个人是无忧镇的镇长,姓胡,听说是通缉令上的通缉犯,他就帮我把人杀了。”
“你进了无忧镇?”
谭昭开始献宝,他把无忧镇镇长的玉佩拿了出来:“看!我现在是无忧镇的镇长。”
鹤妄生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然后在听到小孩儿拿了株绝世灵植蓄养无忧镇风水后,这种难以言喻瞬间到达了巅峰。
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但不遭妒忌是庸才,我有这个本事,为什么要选择明哲保身?再说了,灵藤它自己也想出来,我难道还能拦着它不成?”
鹤妄生:“……我现在发现了,你说的话,就不能信半个字。”
系统: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天选之子,没毛病啊!有眼光。
[我觉得你是皮痒了?]
系统:哼哼,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谭昭懒得搭理系统:“你不吃吗?这碗馄饨面味道还不错,汤头应该是用鸡汤并大骨细细熬出来的,味道很鲜,不愧是招牌面点。”
被说得有点饿的鹤妄生:……算了,吃饭吧。
早饭很快吃完,鹤妄生也差不多将贺招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西昙国不是久留之地,这里的风俗与外面大不相同,你应该发现了吧?”
“女尊男卑?”
鹤妄生点头:“不仅如此,这里男子的地位非常低,比外面女子的地位还要低一些,如果男女犯同样的错,律法会无条件偏颇女子,因为西昙国很小,不存在流放这种刑罚,所以大部分犯罪的男子,都会被发配石山采矿。”
这就是走向另一个极端了,谭昭抬头:“既然如此,那你要怎么安顿这两个小孩?他们年纪不大,按照这个国家的风俗,恐怕没有长辈护着,很容易出事。”
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鹤妄生指向小波:“他还比你大一岁呢,你管人叫小孩?”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歪理嘛,谭某人张口就来:“我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不要面子的吗?”
鹤妄生不置可否:“我以为,你从来没在乎过这个。”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在你们面前当然不在乎这个,但我在小孩子里面,还是很有自尊心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系统:……装嫩就装嫩,还自尊心,宿主我看不起你!
[我后悔了,四六分我好像有些亏,要不……]
系统:……撤回,刚才是我太大声了。
呜呜呜,为了抽盲盒,它付出了太多。
鹤妄生忍不住失笑,阿昭总有各种各样的歪理能讲,而且还叫人讨厌不起来:“行叭,所以你说该怎么办?”
“你问我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
谭昭一合掌:“很简单啊,监护人当然还是原装的好,你说是因为贺……招妹砍伤了贺母,衙门才判他石山十年,那如果贺母没有受伤呢?”
鹤妄生:……
“你到底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谭昭擦干净手站起来:“你等我去了解一下这个国家的律法,其实律法这种东西但凡有,就有空子可以钻,一个父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出手伤了亲生母亲,舐犊之情和孝义,你不觉得是有操作空间的吗?”
谭昭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说要了解一下,他立刻就去买了本西昙国律法看了起来,小国家的律法体系显然并不完善,就像鹤妄生说的那样,本国的律法非常偏向于女性,同一件事,如果女性偷窃,只需要判罚十五日监禁和归还失物,但如果是男性,不仅要归还失物,更是要石山苦役一年。
十五日和一年啊,这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了。
“这就看完了?”
谭昭点头:“看完了,现在回小院,咱们得说服贺母重新审理案子。”
“你确定能说服?”
“放心,我很擅长以理服人的。”如果光靠说的不行,那就稍微用些特殊手段,“而且她都没受伤,哪来的罪名?鹤道友,对吧?”
迅速愈合的伤药,鹤妄生没有,但谭昭有的,一点儿小小的斧伤,一罐药的事情。
鹤妄生神情恹恹:“这么好的伤药用在她身上,简直浪费。”
正是这时,窝在矮塌上的两个孩子幽幽醒来,其中那个年纪偏小的一看到鹤妄生,顿时吓得哇哇直哭:“哥哥我怕!”
小波也抱着弟弟直往后缩,原本仙子般的样貌,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恶魔一样:“别杀我们!我们没钱的,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鹤妄生周身的气质一下就变得冷凝了起来,方才的温和全然不见,如果叫谭昭来形容,那大概就是……自动保护机制瞬间开启了吧。
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情绪比刚离开修仙界时还要萧条了?谭昭眼神闪了闪,随后很快蓄起笑容走到矮塌旁边:“不许哭哦,要是不哭的话,我就带你们去找你们父亲,怎么样?”
小波到底是大孩子了,不太信这话,小河就不一样了,立刻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谭昭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小孩。”
第88章 半副慈悲骨(十七)
普通人想要打听修仙界的事情,必然是千难万难。但反之,则很轻而易举。
容州城的人多数都姓贺,一块砖砸下来,十个里面有九个说不定都沾亲带故,而且城池又不大,打听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谭昭带着鹤妄生出去转了一圈,就把贺母的生平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打蛇打七寸呀,贺母其人,好赌成性,家里一旦有余钱,就会贡献给赌坊,可以说是为赌坊兢兢业业赚钱的代表赌棍之一,像她这样的人,是决计忍不住不赌的。”
鹤妄生:“你的意思是,用钱收买她?阿昭,但你要知道,欲壑难填,像是这种人如果你要用钱去砸,恐怕砸多少下去都是没用的。”
谭昭一拍手,非常赞同地点头:“对啊对啊,所以咱们就好心一些,帮她戒赌,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好心二字,应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阿昭,你是修士,太过干预凡人的人生,会沾染因果的。”
谭昭假装不懂:“那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鹤妄生一愣,他在道宗接受的正统修行思想,就是修士与天争命,不可妄图插手人间事,修士之间可以互相倾轧算计,但切忌不可沾染凡俗因果。
“你还小,因果这种东西,可能结下的时候只有种子大小,但当真的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想要斩断,它可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鹤妄生当然知道,现下修仙界已是日暮西山,所谓心魔因果,已经没什么修士在意,但他能感觉到,阿昭是个进退有度的小孩儿,“所以,你想做什么,交给我来办就行。”
他已只是个普通凡人,因果沾了就沾了,无甚关系。
突然这么郑重其事,谭昭都不敢皮这一下了:“那你知道,戒赌最快的途径是什么吗?”
这个,还真是鹤妄生的知识盲区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