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能够感知到那位警卫员的迷茫,但他不在意。如果浊没有玩乐的兴趣,他是懒得去管其他人的那点情绪起伏的。
他的尾巴摆来摆去,浊盯着自己的尾巴尖思考问题。
浊觉得袁安卿不够健康,他不会死在那个前救世主的病房里吧?
正坐在病房里的袁安卿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有谁在念你?”穿着病号服的女士把切好的苹果盘递给袁安卿,每一块苹果上都插着牙签。
袁安卿默默接过:“您才是病号,应该是我给您削苹果才对。”
“你比我看起来更糟糕。”女士指了指袁安卿的衣服。
这位女士看着也就二十出头,但她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朝气。那张漂亮的脸在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慈祥,袁安卿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您愿意接替我工作的话,我会轻松很多。”袁安卿提醒他。
他会来到这个世界纯粹是因为这位女士从楼上跳了下去。
“我不愿意。”女士依旧带着微笑。
“救世主应该是舍己为人的。”袁安卿提醒她。
这位女士与袁安卿面面相觑,一个没表情,一个习惯性微笑,两人都没说话,但他们却在三十多秒的眼神交流中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袁安卿知道对方是不可能帮忙的了:“陈娇女士,您擅自跳楼给我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你也可以跳。”被称为陈娇的前救世主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有些遗憾,这些人居然把我救回来了。”
袁安卿再次习惯性地想扶眼镜,但手一伸过去却摸了个空。
“你和我很像。”陈娇叹了一声,“所以我其实很好奇,你不想死吗?没感觉到绝望?”
“确实有点。”袁安卿点头。
“我们的生活真的很无聊,没有欲望驱使……嘛,也不能说没有,只是我们的欲望低得可怕。”陈娇语调很慢,“我其实是有朋友的,三个,我们的关系很不错。”
袁安卿没有吱声,这时候他不应该打断对方。
“我们四个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然后她们各自成家,将重心放在她们新的家庭上。我们之间便没那么亲密了。”陈娇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庞,“年纪大了更是如此,大家都老了,而我和她们站在一起像是她们的晚辈。”
陈娇无法对某个个体产生情爱的欲望,她不理解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娇没有成为万众焦点的欲望,但她也没有随波逐流的资格。
“你能明白吗?”陈娇又问他。
“我没朋友,所以不太清楚。”袁安卿说。
他俩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最后陈娇率先开口:“连朋友都没有你还舍不得死?”
“也没有舍不得。”袁安卿啃了一口苹果,“我只是觉得最后我总会死,没必要自己提前解决这一问题。”
“他们跟你说过那群反叛者有多残忍吧?死法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没必要找罪受。”陈娇提醒他。
袁安卿点头:“我很清楚,不过我还是觉得没必要,我死了之后被带过来的就是那俩小孩了。”
陈娇终于明白了:“你很在意他们?”
“还好。”袁安卿的同理心不多,但还算有那么一丢丢。
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还没真正地融入世界,见到的人事物也不算多。当然了,小孩肯定是有一腔热血在的,但绝大多数时候一腔热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拯救世界的故事只有放在幻想世界里才是最畅快的。
而“未来”只有在被构想的那一刻才是最浪漫的,袁安卿脑子里已经不太有未来这个概念了,但那俩小孩肯定还有。
袁安卿觉得那俩小孩存活比自己活着要稍微有意义一些,起码他们活得还挺开心。
“反正我到该死的时候也就死了。”袁安卿不觉得自己能改变太多东西,“等我死了他们再来呗。”
“那你比我要稍微好一些。”陈娇说。
“那您愿意帮忙先顶我的班吗?”袁安卿再次问。
陈娇没有回应了。
病房气氛再次死寂。
袁安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陈娇开口,他有些无奈:“如果您今天没有心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
他端着那盘苹果,转身出了病房。
在袁安卿离开之后立刻有护士进入病房观察陈娇的情况。
“我不喜欢那孩子。”陈娇对护士说,“死气沉沉的。”
护士诧异地抬起头,她不觉得还有比这位前救世主更死气沉沉的人。
“还有,我看那孩子脸色越来越红,他是不是发烧了?”陈娇问。
“是有一些,不过问题应该不大。”护士解释,“已经送药过去了。”
……
袁安卿把苹果盘摆在了浊对面的茶几上:“要吃吗?前救世主削的。”
“诶?”盘在沙发上的浊舒展了圈起来的尾巴,坐直了身体,“你们聊完了?那位前救世主怎么样?”
袁安卿的眉头微微皱起:“我不喜欢她,她毫无生命力。”
浊拿苹果的动作一顿:“啊?你觉得她毫无生命力?”
“我们俩经常陷入无话可说的地步。”
袁安卿看到了桌上的药片和水,他询问浊这个是不是给自己的,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袁安卿道了声谢,毫不犹豫地把药喂进了嘴里。
而浊则是在思索这群救世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我觉得我比她稍微活泼一些。”袁安卿面无表情地得出了结论。
浊无法对此进行评价,因为活泼这个词与袁安卿的关系就好像单车与电热毯,正常能呼吸的生命体不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袁安卿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发烧让他的面颊有些泛红,但袁安卿的面部表情稳如磐石,仿佛变红只是毛细血管和皮肤器官自己的事儿,与袁安卿本人的关系不大。
他的这种淡然影响到了浊,以至于浊在等了十几分钟之后才觉得不对劲。
“你是不是烧得有点严重?都不说话了诶。”浊的尾巴尖伸过去,戳了戳袁安卿的面颊,“温度有点高。”
袁安卿没有回答,他依旧在做他的清冷帅哥。
浊又等了十几秒,只见袁安卿缓缓扭头看向他,眉头微微蹙起:“啊?”他压根没听明白。
“你要烧傻了啊!混蛋!”浊骂骂咧咧地起身,单手抓住袁安卿后背的衣服,把袁安卿给拎了起来。
他为什么会相信袁安卿对于自己病情的判断?是袁安卿表现得太靠谱了吗?
袁安卿这货又不是医生!
“喂!你们救世主快完蛋了!”浊冲着屋外的警卫喊,“他需要打针!”
哪怕被浊拎着,袁安卿也依旧维持着他的高冷脸,像是在思索人生或者宇宙的奥秘。
但发烧太厉害的人是没法思考的,他们大脑相当混乱。
“把我放下来,我没生病。”袁安卿忽然说。
浊看向袁安卿:“你确定?”
袁安卿点头。
浊的另一只手指向了自己:“那你说我是谁?”
袁安卿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么浅显易懂的问题。
他伸手指了一下浊的角:“小绵羊。”
浊:……
浊拔高声音:“他病得快死啦!!”
第15章 善变缝合怪
袁安卿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询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起床?”
“我几时不让你起床了?”浊坐在床边,“是你太虚弱了自己没法爬起来好不好!”
袁安卿不声不响地烧到了39度8,等量完体温之后袁安卿站都站不稳了,但光看他的脸是看不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切尽在袁安卿的掌握之中。
袁安卿听了浊的话之后有些不认可:“我不虚弱。”
“那你不虚弱你就从床上爬起来。”浊刚才帮袁安卿换了衣服,袁安卿全程没有出一点力气,他不觉得现在袁安卿还有劲。
果然,袁安卿没声了。
浊以为袁安卿之后就能老实些,但很显然,现在的袁安卿脑子不太好:“我为什么要从床上爬起来?这根本没有意义,而且我不会中这种幼稚的激将法。”
“是你自己说你有力气的!”浊不爽地用尾巴拍了拍床垫,“我为什么要激将你!你从床上爬起来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激将我,你应该问你自己,我不懂你的心思。”袁安卿给浊绕回去了。
浊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跟病人计较会很掉档次,但袁安卿就算生病了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
“你能帮我把床尾那条大蟒蛇弄走吗?它在盯我。”袁安卿目光落到了一团黑乎乎带鳞片条状物上。
“那是我的尾巴!尾巴!”浊嚷嚷。
袁安卿觉得浊可能脑子不太好:“你是一只绵羊,绵羊不会有蛇尾巴。”
“首先!我不是绵羊,绵羊角不长我这样,其次……嗷!”浊的话没能说完,因为袁安卿的手摸到他尾巴根那儿了。
浊不敢将袁安卿的爪子拍开,因为袁安卿的手背上还扎着针。他只能轻轻捏住袁安卿的手腕,随后自己换了个坐姿,让尾巴离袁安卿远一点:“你这种行为叫耍流氓。”
“你跟我耍流氓吗?”袁安卿问,“你一直在摸我的手。”
“你乱讲!我刚刚才碰到你的手!是你先摸我尾巴的!”
“我没摸你尾巴,是有大蟒蛇咬你屁股了。我帮你拿开。”
“那是我的尾巴!”浊终于破防了,“而且那里不是屁股!是人类尾椎的那块!是后腰!”
袁安卿眨巴眨巴眼睛,不解询问:“那就是大蟒蛇咬尾椎骨嘛,你急什么?”
“你迟早会被我吃掉的!”浊抽出手机,点开录像,他气冲冲的把摄像头对准了袁安卿的脸,“把你刚才说的话复述一遍!”
他要让清醒后的袁安卿羞愧,让他脚趾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