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在他的心里噼里啪啦,响彻云霄,但他表面上却十分宁静。
他低着头,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的沉默把南决明也感染了。
南决明亦不说话,只继续默默开车。
不知过去了多久,车子驶到姜归辛的家楼下。
车子停下的瞬间,姜归辛突然抬起头,对南决明说:“南总,谢谢你。”
南决明一怔,扬起那张刻板的笑脸问道:“谢我什么?”
姜归辛一笑:“你的药膏啊。”
南决明微怔,才想起刚刚饭桌上自己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提出了当初给姜归辛的药膏是自己买的。
姜归辛笑着说:“我不知道那个药膏是您买的,一直忘了谢您。”
南决明摆摆手:“小事而已。”
姜归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下了车,转头朝南决明挥手,粲然一笑。
南决明甚少见他这样灿烂得毫无保留的笑容,一瞬也失了神。
在南决明的记忆中,姜归辛总是那个沉稳而内敛的秘书,虽然偶尔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总是非常注意上下级的分寸。
南决明很少看到他如此开心地笑,更别说是这样的毫无保留。
这个瞬间让南决明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姜归辛,内心不免泛起涟漪,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虽然失神了一瞬,但南决明很快就回到了现实,如任何一个上司那样温和而平静地点头回应姜归辛,然后稳稳地把座驾开走。
姜归辛看着车辆缓缓开动,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星期一早上,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一片繁忙。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在办公桌上摆放整齐的文件堆,电脑屏幕上闪烁着即将开始的一天的待办事项。办公室里充斥着不断的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仿佛一个忙碌的指挥中心。
姜归辛如常工作,一项项地清理着待办事项,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整理着报表、查看着数据,同时不时地接听电话和回复电子邮件。
姜归辛的眉头微微皱起,但眼神却是清醒又冷静的,看起来似乎十分善于处理这样的高强度工作状态,事实上,他心里却在想:等我哪天暴富了,这破班爱谁上谁上!
姜归辛摆着一副“热爱工作”的假面,在总裁办秘书部迎来送往,好似忙碌的小蜜蜂。
就在这时候,丁天麻又出现了。
他自认为在秘书团里和姜归辛关系最好,所以有什么事都先来找姜归辛€€€€这当然是姜归辛刻意制造的局面。
丁氏每况愈下,丁天麻为人也不靠谱,所以南决明越发疏远这个所谓的“老同学”。秘书们都懂得察言观色,便对丁天麻都是淡淡的。唯独姜归辛总是跟丁天麻露出热情的笑容,也愿意听丁天麻发牢骚,丁天麻便以为姜归辛是自己接近南决明的天梯,哪儿有不热络的道理?
丁天麻一走进总裁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姜归辛的办公桌前。他满脸笑意,显然是带着一些事情而来。
姜归辛抬头看向丁天麻,微笑着迎接他的到来:“丁总,今天也是来找南总的吗?”他皱了皱眉,显露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您好像没有预约啊。”
“我当然知道规矩,怎么可能没预约就来找南总呢?”丁天麻笑着说,“我今儿个是来送文件,顺便找你吃饭的。”
姜归辛听了丁天麻的话,微微一笑,心想:宴无好宴!更别提这个丁天麻平日就不做人,送南总都只舍得送施华洛世奇,怎么可能大方请我吃饭?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丁天麻的眼里也确实闪动着算计的光。
虽然如此,姜归辛还是爽快答应了,他也想知道丁天麻突然请自己吃饭有什么贵干。
丁天麻定下的餐厅位于城市的繁华地段,装修豪华而典雅。
姜归辛和丁天麻坐在一张宽敞的餐桌前,服务员端来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品,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
姜归辛是不会辜负美食的,直接咔咔开吃。
丁天麻显然不是为了吃东西而来的,随便吃了几口,就开始说笑话,似乎是想先活跃气氛。姜归辛也很配合地嘿嘿笑两声,心里却想:这笑话比我姥爷的假牙还老,难为我还能笑,我应该参加演员的诞生。
看着铺垫得差不多了,丁天麻才说起正题:“你知道我今天来是送什么文件吗?”
“嗯,业务上的事情我不是每一块都那么了解的。”姜归辛淡声回答。
他说的也不是谎话,虽然他是南决明非常亲近的秘书,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对所有业务细节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他主要负责南决明行程的的安排以及私人事务的管理,如宴会、社交活动等琐碎但复杂的事务。业务上的事情,他这个才进公司一年的新人了解得不多,也插不进手€€€€这些早有老秘书在干。
诸如亚心等老秘书,个个的背景和履历都比姜归辛强十倍,在业务上都能说上话。而姜归辛虽然说是名牌大学生,但比起亚心等职场精英而言还是比较不够看的。
而姜归辛原本只是一个通过合作项目临时请进来的实习生,就负责暑期打杂泡咖啡,项目一结束就滚蛋。
这样的实习生每年都一抓一大把,雁过无痕。姜归辛凭着泡咖啡之类的小事给南决明留下了印象,得以转正,也没有引起其他老秘书的忌惮€€€€因为大家的赛道都不一样。
秘书团里几个大秘书不会嫉妒姜归辛泡的咖啡更好喝,也不担心现在南决明去晚宴比较喜欢带姜归辛,他们还乐得把这些琐碎工作交给新人。说到底,他们的目标是再干两年争取下放到业务部门当管理的。
姜归辛专业背景不强,只能够凭借在琐碎事务中的优秀表现赢得南决明的关注和认可。老秘书们看在眼里,都不把姜归辛当竞争者。
就好像御前侍卫不会嫉妒太监更得圣心。
不过,谁都没想到,姜归辛的目标其实是当贵妃。
姜归辛在餐桌边用纸抹了抹嘴,一脸好奇地看着丁天麻,等丁天麻把来意说清。
丁天麻叹了口气,说:“这个项目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已经跟老爸立下军令状了……”
“军令状?”姜归辛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笑了一下,“怎么?难道你项目失败了就要请辞?”
“嗯,差不多吧。”丁天麻说到这个,压力都要化作实质压在他的眉头了。
姜归辛心里倒不太惊讶,因为他的“垃圾桶踢人大计”,所以他时时刻刻关注丁氏的进展。他知道丁天麻和兄弟姊妹几夺权窝里斗闹得很厉害,丁天麻水平不行屡屡吃亏,现在已经是背水一战了。
也就是说,这是丁天麻的关键局,一失足就会成千古恨。
一想到这个,姜归辛心里的垃圾桶都要成精,巴不得马上跳来给丁天麻来个垃圾分类。
不过,姜归辛看着还是很平和的,一脸友善地说:“那我就祝您成功啦。”
丁天麻把姜归辛的笑脸解读为支持,他稍稍放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姜秘,你是个非常了解南总的人,如果你能够在我方案送给南总之前,给他适当地美言一下,我想效果可能会更好。”
姜归辛笑了笑:“这些业务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
丁天麻突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如果您能帮个忙,稍微给我透露一下竞争对手的底牌,那我这次肯定就十拿九稳了。”
姜归辛闻言心想:我就知道你小子卑鄙无耻憋着坏,花生米大的脑子憋不出一个好屁。不过,你知道如果公平竞争的话自己没机会,也算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咯。
姜归辛一脸犹豫地看着丁天麻,仿佛在踌躇着什么。
丁天麻一看姜归辛没有即刻跳起来拒绝,便心下大喜,觉得果然有戏,连忙加一把火,说:“当然,我不可能让您白给我干活的。”
说着,丁天麻拿出一张银行卡,双手递到姜归辛面前:“这是定金一百万,事成之后,再给您两百万。您看如何?”
姜归辛看着他的银行卡,陷入了沉默。
这沉默让丁天麻如坐针毡,他的心情起伏不定。他紧张地注视着姜归辛,因为他在等待着姜归辛的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或许会影响着他未来的道路。
他眼巴巴地看着姜归辛,仿佛朝观音上供的凡人。
第9章 有必要
姜归辛眼眸垂下,看不出情感。
但事实上,他是在透过丁天麻如今的脸,回想当初那一幕。
当初姥爷的修车店被弄垮,丁天麻甚至都没露过一次脸。
姥爷想求饶,却连丁天麻的脸都没见着,只能倒在带头找麻烦的大哥面前老泪纵横。
姥爷捧着一沓钱,也是像丁天麻此刻一样,满脸祈求地看着对方:“求您在丁少爷面前为我美言一句……或让我亲自跟丁少爷道歉也可以啊!”
在那个破旧的修车店门口,姥爷的背已经有些驼了,一双粗糙的手指握着一沓钞票,颤抖不止€€€€那沓钞票,仿佛已是他唯一的希望,就像一颗无助的种子,在荒芜的土地上寻找生长的机会。
大哥粗暴地挥了挥手,仿佛将姥爷的请求甩在了一边。他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你这个老东西还真会来讨好我啊?你这点钱连丁少爷买酒喝都不够,你还指望我能帮你什么?我劝你自己识相一点,趁早把店关了,那就是帮忙了。要不然,丁少爷的气消不了,你的霉运就没完没了了。”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重的耳光,狠狠地击打在姥爷脸上。
姥爷的眼神一下子失去了光彩,似被击中了要害,瞬间无法言语。
姥爷的双手开始颤抖,仍紧紧握着那沓钞票,却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大哥的面前。
回去,姥爷就把这半辈子的营生给关闭了。
€€€€而这,不过是因为丁天麻的一时意气。
现在,丁天麻捧着银行卡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姿态,和当初的姥爷是多么相似。
在这个时刻,姜归辛好似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丁天麻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下一刻是要飞上云霄还是跌入泥地?
完全取决于姜归辛的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这段沉默变得异常漫长。
丁天麻的心跳似乎也跟着加快。
最终,姜归辛缓缓地抬起头,微微一笑,接过了丁天麻手中的银行卡,说:“这就见外了,不是吗?”
丁天麻的心立即一松,笑容堆满脸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办公室,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南决明坐在舒适老板椅上,目光专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姜归辛走了进去。
看见姜归辛的身影,南决明的心中犹有涟漪荡漾在本该平静的湖面上。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表面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仿佛一切都很平常:“怎么了,小姜?”
姜归辛叹了口气,把银行卡放在南决明面前,说:“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跟您说。”
南决明察觉到姜归辛语气里的严肃,便坐直身体:“你说。”
姜归辛深吸一口气,好似要鼓足勇气才能开始讲述:“今天中午,丁天麻突然请我吃饭。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是关于某个项目的……”
南决明已经明白过来了:“是丁氏要竞标的那个A项目吗?”
“是的,就是那一个项目。”姜归辛颔首,“他希望通过我获取其他竞标者的机密。”
南决明把背脊靠在老板椅上,看起来并没有被这样的事情过多的影响情绪。
姜归辛继续说:“他告诉我,他需要一些项目竞标者的内部情报,包括他们的策略、方案细节……”
南决明目光落在银行卡上,说:“他承诺给你多少?”